冰绝仙宫上空,清清楚楚看完三尊巅峰大妖在李青霄的手中两死一逃的过程,左凝露的脸上有震惊、有动容、有一丝缅怀也有一丝复杂,感知到李青霄的气息越来越近,心中又倏然出现了一丝慌乱与局促。
从2299年离开晶源岛,到如今2337年,这突如其来时隔三十八年与李青霄的重逢,要说左凝露心中连一点感觉都没有,那绝对是假的。
李青霄杀了谭迁,而且是当她的面斩杀的,所以离开晶源岛时,她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跟李青霄产生任何一丝联系了。
可当发现已怀了李青霄的孩子时,这个想法就已经发生改变了,尤其是生下云亭之后,并且看着他一天一天的长大,左凝露就知道,两人就已经永远被链接在一起了,她甚至曾经带着云亭一起去过晶源岛丰都城,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但还是去了,虽然只带着云亭一起,躲在暗处偷偷看了李青霄一眼。
李氏占了晶源岛,李青霄这个族长身边也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柳玉儿,她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可偏偏左云亭的存在无时不刻都在告诉她,李青霄跟自己的关系永远都在。
随着时间慢慢的过去,谭迁之死在她心目中留下的疤痕逐渐消散痊愈,取而代之的是一天天长大的云亭,时不时会询问自己关于父亲的消息,左凝露看着儿子天真可怜的表情,一边为难,一边又心疼不已。
2304年,母亲沈玉冰带人到了蓝沙岛,言明一定要带她回冰绝仙宫,她心知母亲若是知道云亭的存在,必然会勃然大怒,因此也不敢告诉母亲,只是苦苦央求想多待一段时间,可这仍未能打动母亲,最后被逼无奈,在儿子才三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他身边。
从那以后,左凝露近乎每天无时不刻都在思念儿子!
云亭才三岁,本就没有父亲在身边,如今连他这个母亲也离开了,他会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冷了热了病了怎么办?会不会有人欺负他?万一遇到危险了,谁保护他?
尽管知道有父亲左凌绝和堂兄左宁旭在,云亭应该不会遇到这些问题,可远在万里之外的她,只要看不见儿子的身影听不到儿子的声音,心里永远都放心不下。
刚开始到北寒岛的那两三年,她想要尝试告诉李青霄关于儿子的消息,可2307年她得知柳玉儿也为李青霄生下一个儿子之后,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此后她无数次的央求母亲,放她回蓝沙岛,可都没有用,母亲严令必须要她突破金丹之后才会放她回一次蓝沙岛,于是她只能在这种对儿子思念的煎熬中苦修度日。
每当她想起儿子云亭长大时候的样子,李青霄的模样就无法避免的从脑海中出现,而随着李青霄以及李氏还有南方联盟的名声越来越大,都足以传到北寒岛上来的时候,她就更加无法避免的会时不时想起李青霄了。
“他知道了云亭的存在,会开心吗?”
“柳玉儿那边该怎么办么?”
“他还有一个儿子叫李云炎,他肯定会比较喜欢这个儿子吧?”
“他也会时不时的想起……我吗?”
………………
直到前年也就是2335年潜龙榜大赛上,她知道云亭为了找自己跑去了太元岛,沈玉冰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他,还不肯与他相认,左凝露心疼之余也气愤不已,狠狠的跟母亲大吵了一架。
同时从小师妹沈玉婵那里得知,在太元岛上,李青霄为了保护云亭,差点都怒舟真君都起了冲突,心里有担心也有开心,担心自然是云亭的安危,开心的是李青霄这个父亲对云亭的态度,她总算是明白了。
“凝露,你们没事吧?”
左凝露此刻脑海中的念头百转千折,一会儿又想念起了儿子,一会儿又跳到眼前已经距离不足百里的李青霄身上,连有人从她身后飞过来都没发现,转头一看是沈芷雨,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喜色,激动之余,直接扑到她的怀中。
“芷雨姥姥,仙宫没事,多亏有你通知天麓岛,洛氏派南方联盟的人来救我们了!”
沈芷雨是左凝露姥姥芷寒真人的嫡妹,两人也相当于外祖母跟外孙女的关系,平日里也极其亲昵,看着平日里孤傲的左凝露罕见的表现出这般娇羞的小女儿姿态,隔得远远的看了一眼正在靠近的李青霄,顿时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傻姑娘,现在还瞒着我,人家可不是奔着仙宫来的……”
左凝露听到沈芷雨的打趣,顿时就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绝美的脸蛋唰的一下变得通红,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没过一会儿,又有十道微微有些紊乱的金丹气息从后方相继飞来,左凝露还以为又生了变故,抬头认出为首顶着一身黑白相间皮毛的大妖是熊哥之后,顿时就松了一口气,他早些年也是见过熊哥的,知道这是李氏一族的大妖,不过身后那九位金丹真人,她就都不认识了。
“他们都是李盟主麾下的金丹真人,我和他们刚刚在北寒岛外围海域,被通天仙宗的真人拦住了,李盟主担心仙宫这边的安危,一个人先赶过来了!”
听到沈芷雨的解释,左凝露轻轻颔首,心中又泛起一丝涟漪,偷偷转头看了一眼那道青衣身影后,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一道绝美的弧线。
左凝露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沈芷雨的眼睛,眼尖的发现李青霄距离这边只有不到十余里的距离,先是脸上升起一丝爽朗的笑意,招呼众人道:“此番多谢诸位不远万里来支援我北寒岛,老妪厚颜,代外孙女做主,已在仙宫大殿准备了美食佳酿,烦请诸位移驾,如何?”
熊哥一听到“佳酿”两个字,眼睛立马就亮了,不足一米的小身板顿时就化作一道黑白流光窜向下方的仙宫大殿,其余九大真人先是疑惑了一下,看到沈芷雨故意对着左凝露跟李青霄两人挑了挑眉,顿时露出一丝笑意,心领神会的点头。
“既如此,那就麻烦芷雨真人了!”
“没错没错,这一路疾行老夫刚好也累了,歇歇脚也好。”
“走走走,品酒去品酒去。”
…………
看到四周人都陆续离开,左凝露顿时露出紧张的表情,拉了一下沈芷雨,后者却根本就不理会她的眼神,直接就飞到下面去招待那些金丹真人了,明摆着是故意留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李青霄的。
“傻姑娘,我来时的路上就已经找其他人打听清楚了,他那个叫柳玉儿的夫人,已经在崇明岛上被杀了,你与他有夫妻之实,又有孩子在,现在不把握机会,还等什么时候?”
听到沈芷雨的传音,左凝露先是神色一愣,李氏双龙在崇明岛上的大战如此轰动,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但柳玉儿的死她的确完全不知情。
左凝露是见过柳玉儿的,脑海中回想起那个虽然胆怯,眼里和心里却只装着李青霄一人的红裙倩影,再看向李青霄,尤其是注意到他那一头半白的长发,眼睛里顿时就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意味。
看着李青霄眉心处的三道金色神纹缓缓熄灭,三千丈宏伟的雷尊法相也逐渐缩小最后消散,李青霄依旧还是那一袭青衣,平静如水的俊秀面容,带着一丝淡笑的嘴角,迈着自信沉稳的步伐缓缓朝自己走来。
除了那一头半白的长发之外,时隔今四十年的重逢,明明恍如隔世,却又让左凝露有种昨日重现的感觉。
除了那一头半白长发之外,李青霄的样貌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还是那个当年只有练气期,在临江城揣着一肚子坏水,还能与自己侃侃而谈的玉林镇小家族族长。
只是想到他刚刚连斩两尊巅峰大妖,还惊走一尊的恐怖手段,左凝露还是明白,他已经变强了太多太多,不考虑南方联盟盟主的身份地位,就是光看他的实力,今日的自己与他也完全不在一个层次上了。
说来这些年左凝露为了见儿子云亭,也是没日没夜的疯狂修炼了,可也只是金丹初期修为而已,顶多在境界上与李青霄持平,实力上,两人还是差的太远。
左凝露轻轻抬头,与李青霄四目相对,看着他已经斑白的鬓角,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难受,张了张嘴想要说句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等着李青霄一路走到离她只有两三米远的距离。
“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左凝露楞了一下,不是因为这句看似如老友般的问候,而是李青霄语气里的平淡和陌生,她是个金丹真人,同时也是个敏感的女人,李青霄这个语气表达出来的态度,她一听就察觉到了。
当她抬起头看着李青霄那双不带丝毫情感,像是一汪清泉般平淡无波的眼眸,面色瞬间惨白,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一般,心里猛地一抽,原本就已经受伤的身体,气息变得更加紊乱,整个人呆愣在原地许久都没能说出话。
她听说了太元岛上李青霄为了保护云亭,差点跟怒舟真君对上的事,就已经在脑海中设想过两人再见时的情景了,可她从未设想过眼前这一种可能性,李青霄只是如此平淡,像是对陌生人一样,问自己一句“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毕竟云亭是他们两人共同的孩子,李青霄如此重视他,就代表他已经代表承认了和自己之间的感情。
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和怒气从心中滋生出来,左凝露的胸口起伏的波动缓缓加快,脸色也变得越来越寒冷,眉心处的水滴形印记也逐渐染上了一层冰凌,明显是情绪已经攀升到了极致,看着李青霄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愤怒。
“不劳李盟主挂心了,我在……”
“娘!”
左凝露的怒气几近就要爆发出来,刚刚因李青霄帮仙宫解围而升起的感激和感动,已经荡然无存,寒冷的声音脱口而出,可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一道带着些激动与胆怯的呼唤就从远处传来,打断了她。
尽管不知是在呼喊谁,明明也只是一道很陌生的声音,可左凝露听到之后,瞬间就愣住了,紧接着身体也僵住,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般,缓缓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一道身披金甲手持利刃的少年,正御使一柄她无比熟悉的长剑,从远处缓缓飞来。
少年离得太远,左凝露未能第一时间看清真容,可当她看到少年脚下那炳长剑的时候,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紧接着豆大的泪珠从脸颊缓缓流下,声音也变得颤抖了起来。
“天霜剑,你是……你是……”
少年终于飞到了左凝露的面前,轻轻摘掉那掩盖住半张脸的金色头盔,露出一张与李青霄有七分相似的稚嫩面庞,还有眉心那三道青色水滴形印记,清秀的面容此刻也和左凝露一样,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淌,激动的飞到与左凝露距离不过一米的位置。
“我是云亭……娘……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云亭啊……”
一直给人印象坚毅的左云亭,此刻尽显脆弱与无助,看到左凝露似乎有些不认识自己了,还流露出了一丝委屈神态,眼泪跟断线的珍珠般,不停的往下坠落,可又怕左凝露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一遍又一遍的给她解释,还讲出小时候的事情证明,自己是左云亭,是她的儿子,分开了三十三年的儿子左云亭。
其实从看到那张脸和那三道青色水滴形印记时,左凝露就已经确定了,听到儿子一遍又一遍的努力跟自己解释,左凝露心疼万分,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了,三十多年的思念顷刻间全都从胸腔爆发出来,她直接上前一把死死抱住了儿子,什么仙宫宫主、金丹真人、这些身份全然抛在了脑后,哭的歇斯底里,全然没再顾忌一丝仪容和威严。
“云亭……真的是你,娘没有做梦吧,云亭,娘好想你,这些年来,娘每天都在想你,云亭……我的孩子……”
“我也好想你,我去了太元岛,我见到了外婆,可是她不认我,还不肯带我来见你。”
“娘给你留下的衣服,你有没有好好穿,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听你外公的话,好好修炼,有没有人欺负你……”
“你让外公留给我的衣服,我一件都没舍得穿,我怕穿坏了就没了,我有听外公的话,好好修炼,没有给他添麻烦!”
“你都长的这么高了,这么大了,娘都没有见过你长高时候的样子,你六岁的时候,八岁的时候、十五岁的时候,娘从都没有在你身边,娘好后悔……好后悔……呜……”
“娘…………”
…………
李青霄站在两人的身侧,眼神中露出一丝动容与愧疚,但很快还是收敛起情绪,摆出了一副平淡的模样,悄悄捏起了一个二阶法阵屏蔽其他人的感知,没有插嘴也没有离开,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聆听母子两人的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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