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司月强压下心头的躁动,颤着声线问:“你这又是预求婚?”
林屿肆没有正面回答:“戒指还没做好。”算不上正式求婚的意思。
其实还有另一层因素,他至今没确定好求婚方案,只是大致有了方向,想在离月亮最近的地方向她求婚。
参考过几个人的意见,宋霖的原话是:“这个简单,肆哥你坐火箭上天,保准跟月亮肩并肩。
陆钊:“你可以学猴子捞一下月。”
果然指望这群人没戏,一个能出主意的都没有。
乔司月哭笑不得,正想说什么,门口传来不轻不重的动静,像争吵声。
一打开,见到两张熟悉的面孔。
她连忙将人拉到新娘独立的休息室,“你怎么又跟陆钊吵架了?”还是在婚礼现场。
苏悦柠不以为意地一笑,“没吵架,就拌拌嘴,给生活制造点乐趣。”
“……”
“你这眼睛怎么红红的,是不是刚才林屿肆欺负你了?还是说你俩才是真的吵架了?”
乔司月摇头,“我和他从来不吵架的。”
“我看你就是脾气太好了,事事都让着他、惯着他。”
“不是我事事迁让,是我们好像没有什么可以吵架的点。他什么都随我的,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买,我想做什么他也都支持我去做。”
听她这么说,苏悦柠放心多了,想起什么,忽然勾起唇角笑了声,“我还记得你当时追火车送我离开那一幕,那个时候我就在想,你可真是傻到无可救药了。”
乔司月的记忆一下子被带远,想起那狼狈的一幕,确实傻里傻气的。
苏悦柠声音轻下来,“我骗了你,我回国不是因为我爸给我找了个未婚夫,而是因为你在这,你们都在这,我的根就在这,我还能跑到哪去,总要回来的。”
“司月,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幸福。”
“我俩搞反了吧,今天明明是你的婚礼,怎么弄得跟我要结婚一样?”乔司月眼眶已经湿了,脸上化着妆,不敢胡乱抹一通,只能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我倒希望能和你一起办婚礼。”苏悦柠笑了,压着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样,待会我把捧花递到你手里,看林屿肆有什么反应,要是这样他都无动于衷,你干脆把他甩了,这种男人要不得。”
乔司月嗔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
以为苏悦柠就是说说而已,哪成想,她真的将花递到自己手里。
乔司月愣愣接过,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陆钊脑袋一偏,“你这都不冲上去?”
“冲上去做什么?”林屿肆后退两步,及时避开他侧肘而来的袭击。
陆钊神色自若地将手肘收了回去,随后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应道:“趁这机会求婚啊,天时地利就差人和了。”
“你这算什么天时地利?”她压根不喜欢在人多的场合成为焦点,更何况是求婚。
也就在这时,他脑袋里忽然蹦出一个想法。
-
小年夜那天,钱塘新城有场灯光秀,林屿肆调了两天假,早早开车带乔司月去了那。
广场上,乔司月看见一道眼熟的身影,脚步突地顿住。
林屿肆跟着停下,“在看什么?”
“刚才看到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她补充了句,“是十七八岁时的你……我还记得那天也是小年夜,你穿着米色大衣,牛仔裤,还有黑色板鞋。”
人群涌了少来,隔断两头的视线。
借着身高优势,林屿肆一眼看到她口中的男生,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一个小屁孩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你以前也是从小屁孩过来的。”她小声辩驳一句。
字字在理,他成功没话说了。
林屿肆提前大半个月订了钱塘江附近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位于最高层,视野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外,弯月高高悬挂在漆黑的夜空上,江对面高楼大厦鳞次栉比,浮华连成一片。
看完灯光秀回酒店,已经快九点,时间有些赶,林屿肆说:“你先洗澡睡一觉,等我回来。”
乔司月将目光从窗外挪开,落在他脸上,“你要去哪?”
他没回答,“我会尽量在十二点前赶回来。”
她松开手,不放心交代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林屿肆在十二点最后一刻赶了回来。
听见动静,乔司月急忙下床,趿着拖鞋一路小跑到他身前。
他嘴唇薄薄的,有些起皮,头发被吹得乱糟糟的,脸色发白。
离开前还是清爽干练的模样,现在只觉得潦草,甚至称得上狼狈,外套沾着水汽,手一摸,冰冰凉凉的。
他究竟上哪去了?
林屿肆将外套脱下,扭头,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下意识抬手摸了摸嘴唇,确实糙到不行。
三两步走回衣架前,从外衣口袋掏出润唇膏,在唇上来回涂抹几下。
这一幕看着莫名喜感,乔司月没憋住笑,声线都笑到有些发颤,“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涂这个的?”
还不是宋霖那小兔崽子,话里话外都在嘲讽他上了年纪,再不保养,老得更快:
“年纪大了,该保养了。”
“没事,你就算老,也是帅的。”
“……”他弹了下她脑门,“这种安慰的话,下次记得放在心里。”
关于年纪的话题匆匆结束,乔司月抱住他,替他驱赶身上的寒气,一面问:“你刚才去哪了?”
“去山里了,”林屿肆握住她肩膀,将人轻轻往外一推,“会感冒……我自己去空调底下吹会。”
她哦了声,跟上前,“去山里做什么?”
“踩点,看山里的气温适不适合求婚。”他轻描淡写地答。
最后那两个字让她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嘴上还是装作不满意地嘟囔了句:“哪有人这么轻易地把求婚挂在嘴边的?”
“有,你老公。”
乔司月又气又笑,她都没答应,他倒好,已经改了称呼。
“你可以让我陪你一起去的。”不就是低温、大风,她又不是受不住。
“都是弯弯绕绕的山路,你跟去做什么?”
她晕车毛病厉害,还记得有次,也就半小时的车程,二十分钟都在吐,脸色刷白,吓得他手足无措,恨不得下车背她一路走到目的地。
况且他真的只是去踩点,想看看山里和酒店哪个地方更适合求婚。
最后发现山上空气是比城市的好,月亮看着也更漂亮,但风大,深冬气温本来就低,别说让她吹一小时,十分钟他都舍不得。
“你不心疼你自己,我还心疼。”情话说得自然,毫无半点扭捏姿态。
乔司月被哄高兴了,眼角眉梢都挂着满意二字。
“把手给我。”
她心猛地颤了一下,慢半拍地抬起手。
细细白白的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林屿肆没说话,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红绳,给她系上。
不是戒指。
说不失望是假的。
林屿肆又说:“给你表演一个魔术,好不好?”
他明明知道,他的恳求她一向不会拒绝,更别提现在这种场合。
她笑着点头,失望一扫而空,内心的欢喜快要压不住,像夏日的汽水,咕噜咕噜往外冒着泡。
他背对过去,半分钟后才转过身,双手攥成拳头。
“老规矩,猜哪只手里有东西。”
这次乔司月没立刻回答,而是把问题抛回去,“那你喜欢哪只手?”
“左边。”
“那就左边。”她毫不犹豫。
林屿肆摊开手,这次是真的钻戒,在稀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胸腔的鼓噪声明显更大了。
“嫁给我,好不好?”依旧是平淡到毫无起伏的腔调。
这样一个男人,在大晚上一个人驱车到山里,吹了一小时的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她怎么说的出不好两个字?
心跳也不允许。
林屿肆沉沉吐了口气,切换成放松的姿态,戒指对准她无名指,缓慢推进。
他们的身侧是一轮弯月。
沉默几秒,他又说:“为了给你一个难忘的求婚仪式,我准备了很多环节,也准备了不下十套方案,只不过在今晚前都被自己否决了。”只留下在月夜底下求婚这段。
怪不得他最近就算是休假,也总是早出晚归,见不着人影,原来是去忙活这些了,她早该想到的。
“那为什么要否决?”她的情绪仿佛坐了次过山车,一瞬间低沉下来,心疼他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成了无用功。
看穿她的心思,他轻笑着说:“因为我发现再精妙绝伦的设计,再合理的时间、地点、场合,都不及你重要。”
事先准备好的一切——那些大张旗鼓的安排、轰轰烈烈的仪式感,所有加起来都抵不过在迎上她沁着光亮瞳仁那一刻产生的悸动。
要什么planB、planC?
有她一个,足矣。
“猜猜我还给你准备了什么?”
一个大胆荒唐的念头蹦了出来,“情书?”
他故意逗她,就是不让她如意,“看来你最想要的是这个。”
她扁嘴不说话了。
看不得她这副失望的样子,不到五秒,他改口:“聪明啊,一猜一个准。”
两指夹着一个信封,在空中晃了晃。
乔司月眼睛都看直了,
“等我睡着再看。”林屿肆手臂高高举起,就是不让她夺走。
“为什么?”他太高估她的自控力了,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还怎么能忍到他睡着后再看。
无人作答。
“你害羞?”不确定的语气,在捕捉到他的逃避神情后,心里有了答案。
这可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观,乔司月看乐了,笑弯眼睛,漂亮的和落地窗外的月牙别无二样。
随即挽住他胳膊,将人往床上拖,“快睡。”
“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急着上床。”信封被压在枕头底下。
乔司月幽怨地瞥他眼,这下更难办了。
林屿肆笑到不行。
没几分钟,见他还睁着眼,“你一直睁着眼睛怎么睡得着?”催促急迫的语调。
林屿肆又升起顽劣的兴致,想逗逗她,头枕在手臂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那你哄我睡?”
巨婴吗?还得让人哄。
她不接他的茬,别开脑袋,余光悄悄往枕头底下探,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夺下。
林屿肆一直没给她这机会,将她牢牢箍在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司月用气音唤了声,“阿肆——”
没反应。
“你睡着没?”
还是没动静。
她弯了弯唇,轻轻碰了下他的痒痒穴。
一秒破功。
“干什么?”他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动,拖腔带调地折磨人,“还想不想看信了?”
“那你快睡。”
“你一个劲地折腾,我怎么睡?”他无奈地笑了声。
听他这么说,她忙不迭从他怀里钻出,乖乖平躺着不动了,眼睛瞪得圆圆的,望向悬在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
太乖了,乖到他心间莫名的痒,手臂一伸,将人锁了回去,辗转缠绵的吻不由分说地扣上。
由浅入深,吻到唇舌发麻。
他才退开,“想听你唱歌,唱完一首秒睡的那种。”
“我唱歌不好听。”她搡了搡他肩膀,难为情的反应。
“你唱给苏悦柠听过。”委屈巴巴的腔调。
乔司月愣了一会,才听懂他的意思,多大的人了,怎么谁的醋都吃。
“我唱你就睡?”
“睡。”他保证。
“那就一首,不会更多。”
“好。”他笑,应得爽快。
她在唱歌上是真没有天分,经常找不着调,做足心理建设后,才敢开口。
唱得是一首英文歌。
TaylorSwift的《Callitwhatyouwant》
Starryeyessparkingupmydarkestnight.
(他清澈明亮的眼眸划亮了我的夜空)
Mybaby’sfitlikeadaydream.
(我的他就像是梦中情人)
……
两个人的眼睛笔直地对上,漂亮又深情,盛满今晚清泠泠的月色。
一片静默里,林屿肆忽然开口:“你知道我在写这封情书的时候,最后悔的是什么吗?”
乔司月轻轻摇头。
“以前应该多读点书,要不然也不至于在落笔后,才觉得词穷。”怕词不达意,更怕漏掉任何一处能用来表白的细枝末节。
她松了口气,笑起来。
他揉了揉她脑袋,笑声沉沉,“行了真要睡了,再不睡,怕你一棍子把我打晕。”
来回三小时马不停歇的赶路不是开玩笑的,他早就困到快撑不住了,想看她为了这封信抓耳挠腮的可爱模样,才强撑着没让自己睡过去。
空气一安静,紧绷的神经霎那间松弛下来,他阖上眼皮,感受着她的存在,今晚的她好像喷了香水,很清冽的味道。
每分每秒对乔司月而言都异常艰难,耳边终于传来节奏平稳的鼻息,她缓慢偏头,手悄悄探过去,运气好,一下子就摸到了信封的边角。
手指捻住,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方向挪,下床的动静也小,生怕把他惊醒。
最先看到的是一幅简笔画,线条用彩色铅笔勾勒一遍,和她当年给他画的内容一模一样,只不过换了个视角,变成了他的仰望。
两个人没有对视,他在看她,而她在看月亮。
寥寥数笔,能看出他并没有继承江菱完美的绘画天分,也能看出他是真的尽力了。
乔司月被逗笑,两秒后反应过来,急忙捂住自己的嘴。
好在没吵醒他。
信封里还藏着厚厚的一沓纸。
字迹工整漂亮,与刚才的画呈现出两个极端。
情书没有标准的格式,开头就是一句“唯唯,我爱你”。
她笑了笑,想说:真巧,她也是。
目光下移——
感情这种东西微妙到难以把控,会在潜移默化中一点点地渗进心里。
你问我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喜欢上你,这答案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关于高二那年冬天的所有记忆,是我这一生中最与众不同的、也是最值得纪念的,我的情绪、我的意识都是在这个时候开始朝着不受控的方向转变。
我会经常发呆,发呆的时候,脑子里冒出的总是你的脸,每到一处地方,就想把沿途看到的风景拍下来给你,每尝到一样美食,就想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你……
这些念头一产生,我就知道自己栽了,但我栽得心甘情愿。
人这一辈子,总要狠狠栽一次的。
我自认为自制力强、做事洒脱不计后果,唯独在你面前,不仅爱瞻前顾后,也会被突如其来的欲望战胜理智。
虽然不能时刻在你左右,但一颗心总会被你左右着;想要靠近你,又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和身份,更怕因我的莽撞将你吓跑——
你那么脆弱的一个人,受不得一丝伤害,当然我也舍不得让你再承受。
九年的分别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发生了很多事情,全是痛苦不堪的,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值得反复回味的记忆。
还记得你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辍学?
因为你们都离开我了,我这人没你想象的那般勇敢,那会我只能被动地选择逃避,抛下过去,逃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接受另一种陌生的安排。
我以为在高强度的生活模式下,我会腾不出时间想你,可即便再自欺欺人,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你的脸还是会浮现在眼前,也可能是在梦里。
重逢后,我不再隐忍克制,刻意制造各种机会靠近你。
毫无掩饰地说,我压根不在乎你到底有没有男朋友,甚至是合法的伴侣,因为我很确定我要的人是你,其他人与我无关。
但其实只要你说一句:林屿肆,你离我远点,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真的会照做。
道德约束不了我,但你能。
万幸,你给了我这个死缠烂打的机会,默许了我恬不知耻的行径。
在一起后,我知道了你这九年是怎么过来的,也知道了你的另一层身份。
原来,你已经如此优秀了。
虽然这听上去很可笑,但在那一刻,我确确实实产生了自卑的情绪,这些年你在不停往前跑,只有我一个人留在原地迈不开腿。
不过没关系,这次换我向你奔去。
你被网暴、恶意中伤的同时,我也看到了很多和谐的声音,大多数人站在你这边,替你说话。
我难过失落,为的是我的爱不再是你的唯一,只是其中的万分之一。
更庆幸,这世界有这么多人陪我一起爱着你、守护着你。
就算今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也不会再是一个人。
乔司月喉咙哽得难受,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
她抬头,望见落地窗外,晦暗不明的晨昏线上,月亮在缓缓降落。
天快亮了。
鼻尖莫名一酸,用手背胡乱抹了两下,眼泪就跟止不住似的,仰着脑袋也无济于事,怕洇湿信纸,只能抻长手臂,把情书拿远些。
光线很暗,眼前也一片模糊,依稀辨认出最后几行小字,笔锋有力,蚕头燕尾。
要不是现在动笔,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这么啰嗦的一个人,有很多话想对你说,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我爱你。
可是唯唯。
我对你,又何止一句钟意。
岁月漫长,车遥马慢,从始至终,你都是我的不二选择。
还是那个问题:
嫁给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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