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银道:“接你来,自然是有要紧事,我来问你,你以前是不是给人接生的婆子?”
那婆子道:“早几年的营生,现在力气不够,早都不做了,不过您要是用得着,老婆子我可以在一旁帮忙,银前您随便给些就行。”
流银哈哈笑道:“你以为我们千里迢迢打你回来,是为了让你帮忙接生啊?你的水平到底有多高。”
那老婆子笑的尴尬:“那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流银道:“你以前在京城生活过吧?”
“没住多久,夫家去了之后,老婆子普本亲戚去了,对京城一点也不熟悉。”
流银道;“你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暴病而死,小儿子住在河北。”
婆子目光脸颊依然带着笑,道:“大人您怎么什么都打听的这么清楚?你叫老婆子来到底是要干什么啊”
“二十五年前,在大兴的庄子上,你是不是给一位贵妇接过生?”
“没有。”婆子脸色没有一点犹豫,斩钉截铁答道。
“真的没有?”流银眉心拢成一个川子,眼神十分冷漠。
婆子尴尬笑道:“或许有过,可是是二十五年的事,老婆子已经六十了,哪里能记得那么清楚?”又叹息到:“年龄大了,不中用了。”
流银道:“您现在不说,也没关系,不过见了我家大人还不说,那可就没人保着你了。”
“你家大人?”
流银身子靠到窗口,拉门再次哗啦一声。
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男子低头进了屋。
等他抬起头来,那如星辰墨玉般的眸子立即映入眼帘,眼神是那么冷静沉着,打量着周围的人和事,看人的时候,像是要把人心底的秘密全部看穿。
婆子一抖:“李大人。”然后连连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流银满眼惊讶的看着兰君垣,兰君垣亦看着他,表情都是一样的。
兰君垣回头看向婆子:“你认得我?”
那婆子像是被雷击了一下,眼神下一刻就清明,连连摇头道:“不认得不认得。”说完扑向流银:“大人,您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你们不能随便抓人,我是良民,良民。”
流银将她扶到床边,让她坐下。
那婆子目光绝望的看着流银,突然扫了兰君垣一眼,目光一下子有弹开了。
她这样子,说没事谁信?
兰君垣突然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心头,他眼睛瞪得通红道:“你认识我,你见我我爹?或者我娘。”那红色像是要嗜血的野兽。
婆子啊啊大叫:“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我真的不认识你。”
兰君垣深呼一口气。
流银按住婆子的肩膀,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家大人是锦衣卫副指挥使,你不想说实话也可以,那么诏狱你听说过没有,普通老百姓可是很难能到诏狱里去的,不妨请你过去一趟,让你好好尝尝里面的十八般刑法。”
锦衣卫是皇上特务,臭名昭著,之所以臭名昭著,就是因为诏狱的刑罚,没人能受得了,最后就会屈打成招,还有些直接就在诏狱中处死,所有那是人间炼狱,就算是普通百姓也有所耳闻。
应该说普通百姓心中的诏狱,比人间炼狱还要可怕成十倍。
那婆子身子直接就滑到床底,布满褶子的老脸面如金纸般,目光极其恐惧的看着兰君垣。
兰君垣微微颔首:“或者你说实话,还可以有一条生路,你有没有给一位贵妇接过生?”
婆子连生道:“真的没有给贵妇接过生,老婆子可以对天发誓。”说完举手想着天空:“如若撒谎,天打雷破。”
兰君垣道:“那你为什么见到我就觉得可怕,李大人又是谁?不老实说,一样带到诏狱中用刑。”
婆子恐惧的目光又多了份探究,她舔了舔嘴唇到;“像,实在是太像了,因为您跟我见过的一位秀才大人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一滴眼泪瞬间从兰君垣左眼流出,长得像啊,自小都没人说他长得像父母。
那么这个长得像的人,是不是自己的亲人?
兰君垣沉声道:“你是在哪里见到这位大人的?”
那婆子目光有些闪烁,她求助般的看向流银。
流银道:“不掉棺材不落泪。”
兰君垣声音低沉道:“你说吧,你忘了我们只你儿子的下落?你不说实话,大儿子暴毙,这个小儿子嘛……”
他还没说完小儿子会怎么样。
那婆子突然啊的一声:“大人我说,我都说,您不要伤害我的傻儿子。”说完呜呜痛哭;“报应,这是报应。”
兰君垣的心越发沉重了。
只见那婆子目光无焦,喃喃的念叨着,显然她沉浸在往事之中。
“老婆子所说的李大人,是一位秀才,样貌十分英俊,老婆子活了三十五个年头,从来没见过那么俊俏的男子。他的娘子也好看,不过跟他一比,就逊色了些。”
兰君垣脑海中浮现一个和自己相貌差不多的人,他的眼睛又热了。
道:“你是在哪里见到的他?”
“就是大兴的庄子上,他带着身怀六甲的妻子路过庄子,在庄子上过夜。”
“你这么老了,不会记错了吧?确定是大兴庄子上见到的,不是你本来就熟悉的人,或者别的地方见到的?”
眼前的大人虽然问的这样疑惑,但他冰冷的眼神一直在告诉别人,他相信这是真的。
婆子目光再次闪烁起来,声音变得低低的;“确实实在大兴的庄子上,老婆子就算记错了谁,也而不会记错了他。”
流银道;“那你还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吗?为什么对这位李大人这样刻骨铭心。”
婆子看向兰君垣:“那就是二十五年前的事,为何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老婆子对大人有愧,所有一见到大人您,老婆子就知道您是哪位达人的儿子,绝对错不了,您是来找当年的那些人报仇来了。”
说到这里,她大放悲声。
“是老婆子一时起了贪念,对不起李大人,但是老婆子也是受人指使,老婆子也不想的,冤有头债有主,我看您一定是李大人的后人,您要替父报仇,可以找到准人啊。”
替父报仇。
兰君垣脑袋轰的一下,全身的血液像是凝固了,周遭的任何声音都听不见,事物也看不见,
“爷,爷,您怎么了?”流银焦急的声音将兰君垣拉回到现实。
兰君垣看着婆子;“说,我爹到底怎么了?若是有一句话隐瞒,你和你儿子就到地下去想见吧。”
眼前的大人周身散发着让人恐惧的寒气,何况他长得又跟那个人那么像。
婆子突然伏地磕头;“大人,您的父亲被京城来庄子上生产的贵妇害死了,都是那妇人找人下的手,真的不关老婆子我的事,她的目的也十分简单,她就是想要一个儿子,而您恰恰就是个男孩。”
京城的贵妇。
恰好想要一个男孩。
而自己就是男孩。
兰君垣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到底是什么,但隐约也明白了林孝珏的猜测是对的,自己有父有母,可能因为自己,都被方氏害死了。
兰君垣的泪好像止不住了。
他几经仰头,才让情绪平稳下来。
然后垂眸看着跪地不起的婆子:“我要听经过,你细细讲来,那个贵妇是谁,她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婆子的叙述是一对青年夫妇要到京城探亲,从大老远的山西来,路过大兴庄子的时候,那妻子突然觉病,要生产,附近就只有婆子一个接生婆,在路上捡到二人的邻居就把二人安置在婆子家中。
大喜的,妻子平安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婴,夫妻二人十分高兴。
但是妻子刚生了孩子,不宜远行,二人就在婆子家住下了,不知是谁告诉的京城来的贵妇,那贵妇派人找到婆子,让他把男孩卖给贵妇。
婆子见钱眼开,晚上趁着妻子说找了,就要孩子偷了出来,好巧不巧的,被从另外厢房赶过来看妻子的丈夫发现了。
那丈夫过来夺婴儿,但他一介书生,那贵妇也早有埋伏,埋伏的人跳出来把丈夫打死了。
既然出了人命,干错一不做二不休,贵妇的人又把累及了、已经休息了的妻子也杀了。
婆子见出了两条人命,庄子是呆不了了,于是拿着贵妇给的银子,带着两个儿子连夜离开庄子。
那婆子说完,对着兰君垣连连磕头;“大人,这里面老婆子是做了恶,就是偷了那孩子,可是杀人夺命的事老婆子可从来没干过,这里真没我的事,您要报仇,就找那贵妇吧。”
流银听了压根恨得直痒痒:“就为了一点钱,你就偷人家刚生下来的孩子?这还只是一点恶吗?如果没有你,人家一家三口怎么会生离死别,你就是凶手。”
婆子大叫:“有罪魁祸首,有始作俑者,请大人们开恩,捉贼要捉真正的贼,不然那两夫妻在九泉之下也不可能名目的。”
“你还未自己开脱?”流银就要动手打人。
兰君垣拦住他,此时的兰君垣,心里像是拨云见日般,反而明亮起来,父母是肯定不在了,那么他应该知道始作俑者是说。
“那贵妇,可是凉国公的夫人,方夫人?”
婆子脸上的褶子好像开了两道,一头扣在地上,道;“就是她,大人您明察。”声音带着说不出的颤抖和悔意。
兰君垣时后退两步手扶在门框上:“真的是她。”杀父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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