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嗬……”
阴谋?就算有人当面对安伊糜说这个,他也只会嗤之以鼻。
汉人就是因为总是热衷于搞这些没什么用的鬼门道,才那么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些许小伎俩是没用的!那些耍阴谋诡计的,最终的下场,只会是被自己撕成碎片!
安伊糜此刻正气急败坏的大叫着:“小子,有种你别跑,和爷爷堂堂正正的一战!我是乌孙第一勇士,大单于的亲弟弟,来啊,来啊!杀了我,你才算是汉人的第一勇士,杀其他人是没用的!”
智郁筑鞬一动,库俊靡也没必要再继续装了,他立刻发出了号令,安伊糜带着五千铁骑,列了个密集的野猪头阵,直愣愣的向唐军骑兵的阵列撞了上去。
迎上来的是安伊糜期待已久的对手,可对方迎战的方式,却让他很不爽。唐军骑兵不停的放箭骚扰,却只是不肯停下来正正经经的打一场白刃战。
四百骑的骑射攻击还是很有杀伤力的,两轮箭过后,跟随安伊糜冲在最前面的亲卫就落马了三成!
安伊糜很愤怒,试图以自己的身份引敌人回身接战。可不知是他的汉话说的太差,还是对方太狡猾,反正他的挑衅没能达到目的。除了多吸引了一些箭矢之外,没能起到任何效果。
对方还在跑。
“胆小鬼!胆小的汉狗!老子这一路,杀光了你们的男人,把女人都拖进了帐篷里。你们这些胆小鬼连正面跟老子打一仗的胆量都没有,你们活该被杀,被抢!这西域,就是长生天赐给咱们乌孙人的牧场!”
安伊糜疯狂的大叫着,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挑衅。可是敌人还是不上当,依然沉默着,仇恨着,射过来的箭雨更加密集了。
“好啊,你们跑吧,跑吧!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最后能跑到哪儿去!”安伊糜无奈了,而且开始庆幸起来。幸好是在这里遇上这支敌兵,要是在旷野上碰上,就这打法,还不得把人折腾死啊?
好在这里是战场,敌人不可能无限制的后撤,再撤下去,自己就能打通通道,把被围的盟友救出来了。
想必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敌军终究还是得返身交战吧?嗯,也不一定,以这些怕死鬼的风格,说不定他们会满足于对射的交换比,继续一触即退呢。
哼,随他们去吧,乌鲁孤已经知道自己来援了,从号角声中判断,他正在全力反扑。很快,就能让那个该死的小子尝尝前后夹击的滋味了,看他到时候还能往哪儿跑!
“啊啊啊……杀,杀,杀!”远远的,透过烟尘,安伊糜已经看见了伊列人独特的旗幡,长条形的布幔上,用血和朱砂画出的苍狼!
突破,达成!
阴谋诡计再多,也阻挡不了绝对的力量!
安伊糜纵声狂吼,身后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嚎叫声:“呼……嗬……”
敌军为胡骑的气势所慑,同时也意识到了自身的处境,狼狈不堪的向战场南北两端逃窜。一时间,安伊糜也是意气风发,但很快却又感到茫然:“乌鲁孤呢?伊列人在哪里?”
左右看看不远处的乱军,都是摇头。
乌鲁孤联系的号角还在响,通过号角,乌鲁孤表示,追杀的唐军已经渐渐乏力,攻势减弱,他调集了大部分战力在全力突围。
乌鲁孤的战况,加上安伊糜自己的分析,结合起来可以得出形势大好的结论。
也正是因为这样,安伊糜才一个劲的往前冲,连周围的情况都顾不上观察。
可是,他这边明明已经达成突破了,为什么没看见乌鲁孤的人?只看到了一群散兵呢?
唐军的骑兵,不是应该正与乌鲁孤激战,被自己前后夹击吗?
唐军主力在那儿?
乌鲁孤又在哪儿?
这诡异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伊糜感到一阵阵的迷茫。
………………
看着无头苍蝇一般在战场上乱窜的安伊糜,宇文莫那气急败坏的大叫道:“那个乌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白痴吗?”
如果这个时候,宇文莫那学会千里传音之类的本领,他肯定会将安伊糜骂个狗血淋头,然后再好好给对方开个窍。
当然,那种本领是不存在的,宇文莫那也只能自己跺着脚发泄了。
“确实,就跟野猪似的,愣愣的追着敌将后面跑,什么都不看,这下傻眼了吧?”段日陆眷深有同感的说道。
旁观者清,在他们看来,安伊糜实在是傻到没法再傻了。他的中间突破战术就像是全力以赴的一拳砸进水里,拳头倒是进去了,但水压根就没事。不但没事,还反过来,把拳头给包住了。
宇文莫那等人看得很清楚,安伊糜进击,唐军在后退,看起来,中间突破的策略完美达成。可实际上,除了杨再兴率领的诱敌主力之外,向左右两个方向败退的唐军骑兵,很快又集结在了一起,循着圆弧形的轨迹,从胡骑的两侧高速迂回到了胡骑的侧后!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圈套。杨再兴亲身诱敌,让两名副将趁乱脱离,完成了一个完美的绕背攻击。
安伊糜自鸣得意的中间突破,压根就是傻乎乎的撞进陷阱了,现在,被包围的胡骑已经不是五千了,而是一万!
“不是乌孙骑将笨,是李翊太狡猾,唐军众将的配合也太默契了。”智郁筑鞬突然说道。
鲜卑众将疑惑的问道:“大王,这话怎讲?”
智郁筑鞬说道:“大家没注意到吗?乌孙人出兵救援的时候,一直在用号角传讯。虽然听不懂,但应该是互相通报情况的没错。”
“没错。”众将都点头认可。
号角也是战场通传的手段之一,只是唐军的号角传讯方式太过接近,打内战用这个通讯多有不变,故而只是当做进攻时,激励士气之中。
但乌孙人搞不清楚旗号、狼烟那些复杂的手段,却是以此为主要通讯手段的。
通过号角,他们可以完成最基本的战场通讯。
“于是,他们的通讯,被李翊反利用了。”智郁筑鞬很确定的说道,“对被围的胡将来说,他面对的就是后路追兵的攻势减缓。前面却有敌人挡路,但挡路的已经不在以骑兵为主,而是苏定方率领的步卒……对他来说,这是正常情况。因为他知道援兵已经来了。”
宇文莫那等人算不上什么高明之人,但站在旁观者的位置,又是事后反推,几个人凑在一起,也能顶个诸葛亮了。
段日陆眷眼睛一亮,大声道:“啊!原来是这样。被围的胡将以为骑兵是狙击援兵去了,号角能表达的意思又不能太复杂,所以……”
智郁筑鞬点点头,说道:“所以,救援的胡将看不见全局,也想不到苏定方会突然拦腰侧击,把胡骑主力给牵制住了,只会以为被围的胡将在与唐军骑兵激战……呃,想必库俊靡也吸取了之前冲阵的教训,叮嘱胡将冲阵时,一定不要分散兵力,队列一定要集中……”
“咝……”点将台上,充斥了倒抽冷气的声音。
鲜卑众将都被分析出来的事实给惊呆了,把敌人的心理算到这个程度,那个李翊还是人吗?
从这个结论再向前推想,唐军摆了个古怪的丁字阵,引诱乌孙和伊列人进攻,八成也是个圈套,而且是所有计谋的基础!
唐军众将的精妙配合同样让人震惊。哪部兵马缓,哪部急;哪部迎击力战,哪部迂回包抄,节奏分明,妙至巅峰!
刚开始还看不出什么,现在回想,就会发觉唐军的配合作战,就像是一首曲调悠扬的乐器合奏,抑扬顿挫中,让人不绝而醉!
最让他们心悸的,却是苏定方的表现。开始的包抄倒也罢了,只要有个传令兵就能完成;其后的截击却是大不寻常,若是心有疑虑,理解不了李翊的意图,他怎么会,怎么敢,冒着被包围的危险,深入敌阵?
要知道,增援的五千胡骑,可是几乎毫发无伤的被杨再兴放过来的,若是安伊糜不发愣,而是直接加入乱战,苏定方就结结实实的被前后夹击了,想脱身恐怕比登天还难。
可现在,靠着唐军各部的第三次精妙配合,苏定方却是从从容容的脱了身。
完成绕背的唐军铁骑,一反常态,他们不再使用骑射狙击扰敌,而是全力以赴的发动了猛攻!
乌鲁孤收到安伊糜破阵的消息,正要全力施为的黏住苏定方,结果他的后阵却猛遭重创。被认为后继无力的典韦部骤然发力,斩马剑和双戟化成的风暴,一下就摧毁了乌鲁孤的防线。
胡骑被突变的节奏打垮了,又知道援军已至,一窝蜂的涌向西方,乌鲁孤好容易集结起来的阵势一下就被冲乱了。
趁着这个机会,苏定方就像是准备已久似的,从容退开。
像是打开了堤坝的洪水似的,两支胡骑终于汇合了,可汇合的方式,却是最糟糕的,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那种。
就这样,唐军用人数并不比敌人多多少,而且还分散于战场各处的几队兵马,对一万胡骑完成了包围。
李翊的胃口,不得不让人惊叹;他巧妙的安排,更是让人叹为观止。
此刻,被包围的胡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这种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当然不会被放过。
于是,围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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