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此时,依旧没有想造反的想法,在他看来眼下造反还不如积蓄力量,就算最后被李世民发现了自己的身世,自己也可以自保。
只是每当想到该不该造反的时候,李沐心中总有一份难言的压抑和凄楚,他不知道这是不是李建成在天之灵在责备他,还是生母沈氏在埋怨他。
李沐只能让自己尽量地让自己忙起来,忙到没有时间去想。
“怎么不见梁先生?”
“属下令他去联络各州弟兄,按少主的意思在各州开设狼牙分卫。”
“嘶……。”李沐吸了口气,“会不会速度太快了?太急容易泄密。”
“无妨,少主放心,属下对军师交待过,保密为首要,少主所有的情况,在各州的兄弟皆不知情,甚至连少主的名字都是保密的,就算出了问题,也牵连不到少主。”
李沐点点头,沉吟了一下,说道:“我此来是有一事要劳烦常大叔。”
“但请少主吩咐。”
“皇上令我前往松州宣抚,同时令吴国公为主帅,率三万大军增援松州,我是想,让常大叔派人先一步去松州,仔细了解一下敌我态势和战场情况,也好早有准备。”
“请少主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李沐不解地问道:“你不是说你不与下属发生联系吗?如今梁先生不在,你如何下令?”
常玉笑着解释道:“属下也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规定凡狼牙卫接受命令,只认印记不认人。”
李沐闻言想了想道:“若是印记被伪造,岂不是酿为大祸?”
常玉道:“这属下也想到了,所以每十天,印记就会更换,而所换印记的出处只有属下和军师二人才知道,旁人就算仿制,也能一眼识破。”
李沐听了心里有些惊讶,原以为常玉只是一个能上阵杀敌的武将,只是身边无人可用才勉强让他做了大档,不想常玉短短时间,竟能将狼牙卫搞到眼下这个地步。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常大叔了。”
“这是属下本分之事,不敢少主言劳烦。”
李沐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去尉迟恭府上赴宴了,便出了酒楼,坐马车去了吴国公府。
到了国公府外,李沐看见那个奉命而去的随从已经返回,便点头示意他在原地等候。
李沐才到门口,那个前来邀请的尉迟恭长随早已等待多时,于是便恭敬地引着李沐进去。
可一进正堂,李沐便傻眼了。
除了尉迟恭外,堂中另有二人,一个脸黑嘴大、眼如铜铃;一个脸圆如盘、倒是脸色和善。
问题是,这三人早已开吃,各自的案几上早已是啃剩的骨头和遗漏的汤水。
尉迟恭三人旁若无人地大快朵颐,双手撕扯肉食之后,竟直接往身上衣服上抹。
这时,李沐发现,尉迟恭的衣服上又有几处油渍,心中恍然,原来这厮衣服上的油渍,竟是这么染上的,实在够邋遢的。
李沐心中有些生气,就哪是请人赴宴啊,整个就是要给自己好看。
不过幸好,左侧边末席上的菜肴酒水倒是齐整,尚未动过,想来是给李沐准备的。
尉迟恭见李沐进来,却不起身招呼,而是转向尚未停止吃喝的二人哈哈笑道:“二位兄弟,瞧,今日酒宴的正主到了。”
那眼如铜铃之人闻言扔掉手中残骨,喝了一口酒大声对李沐问道:“就是你小子替李道彦开脱?”
李沐见此人无礼之极,有些不爽,可依旧敬语问道:“敢问尊驾又是何人?”
那眼如铜铃之人见李沐不回答自己的话反问,勃然大怒,骂道:“好个贼厮鸟,敢对你爷爷不敬?”
李沐冷怼道:“沐的亲爷爷早死了,干爷爷太上皇正在大安宫养病,你是何人爷爷?”
那眼如铜铃之人被李沐一怼,一时找不出话来应对,气得“哇呀呀”一声,掀翻了他面前的案几,竟似要冲上来打李沐。
你边上那个脸色和善之人赶紧起身拦住,劝道:“知节哥哥不可莽撞,李沐毕竟是敬德哥哥请来的客人。”
李沐一听才意识到这半老黑汉竟是程咬金,心中有些后悔,此来原想来与尉迟恭改善一下关系,不想竟与这头蛮牛杠上了。
程咬金这辈子怕过谁来?可终究看在尉迟恭的面上,加上年纪也大了稳重多了,便狠狠瞪了李沐一眼,威胁道:“小子,咱走着瞧。”
说完气呼呼地坐了下去。
尉迟恭一脸嘲弄地看着李沐,一副不怕事大的样子。
这时见程咬金意外熄了火,大出所料。
只是自己忝为主人,不好太过,只好对李沐道:“李沐,某为你引见。”
李沐拱拱手道:“有劳国公。”
尉迟恭指着程咬金道:“这位是左领军大将军、原州都督程知节。”
李沐上前一礼道:“原来是程大将军,小子方才失礼了。”
程咬金冷哼一声,连看都没看李沐一眼。
尉迟恭指着那个脸色和善之人道:“这位是右武卫大将军牛秀。”
牛秀?李沐略一想,便反应过来,敢情是牛进达。
赶紧上前施礼道:“见过牛大将军。”
那牛进达却是好说话之人,他回答道:“李县子客气了。”
尉迟恭指着末席对李沐说道:“李沐,你也别介意,在座之人个个官职比你高,年纪比你大,自然没有等你的道理,来,你自己坐那吃喝就是。”
又吩咐下人为程咬金扶起案几,重新准备了一份吃食。
李沐非常不爽,但也发作不得,只好依言找位置坐下。
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端起准备喝。
不想程咬金又找茬道:“李沐小子,某问你的为何不答?”
李沐只好放下酒盏,道:“程大将军,不是沐替李总管开脱,而是形势发生了变化。如果党项没有对唐军发起攻击,而是上折向朝廷问罪,那李总管该当论罪严惩。可如今党项屠杀我唐军数万,又围攻松州,已是大唐敌人,而此时朝廷如果杀了李总管,岂不是长他人志气,来了自己威风?”
程咬金一听,想想是这么个道理,他疑惑地看了尉迟恭一眼,问道:“敬德哥哥,真是如此?”
尉迟恭有些尴尬,干咳一声,举起酒盏邀约道:“此事过去了,勿须再提,来来,喝酒。”
说完,仰头饮尽。
李沐听了心中一动,原来是尉迟恭在暗中捣鬼,让程咬金为他出气。
这时,程咬金与牛进达见尉迟恭饮尽,也举盏待饮。
李沐却抬手拦阻道:“二位将军且慢。”
程咬金二人狐疑地看着李沐。
李沐道:“沐今日带来两坛自己庄子中酿造的好酒,给诸位将军助兴。”
程咬金闻有好酒大喜,浑然忘记了方才与李沐怒怼之事,连声道:“想不到你小子也爱杯中之物,速速取来。”
李沐笑道:“就在府外,还请吴国公派人去取。”
尉迟恭也是喜酒之人,忙叫人取了酒来。
待下人将酒抬了进来,李沐起身拍开泥封,正准备舀酒,不想程咬金早就一步跨过来,从李沐手中夺了酒坛,仰头灌了起来。
李沐一时拦阻不及,闷在心里暗笑,只是古怪地看着程咬金。
果然,才灌了一大口的程咬金,就一下子放下了酒坛,憋着嘴瞪着牛眼,直愣愣地看着李沐。
尉迟恭二人浑然不解,也愣在当场。
半晌,才见程咬金骨噜一声,竟将嘴中酒生生咽下,张着大嘴,“喝喝”地喘着粗气。
尉迟恭心中有些担心,上前拉着程咬金的手问道:“可是酒不对?”
程咬金边“喝喝”地喘着气,边点点头。
尉迟恭顿时怒了,转头指着李沐怒骂道:“李沐小子,你竟敢在酒中下毒?”
那边牛进达也上前一步,大有将李沐拿下之势。
李沐看着苦笑,指指程咬金对尉迟恭道:“国公仔细看看程将军,可有中毒之兆?”
尉迟恭二人见李沐神色坦然,心想李沐确实也不至于下毒害人,就转眼看向程咬金。
这时程咬金总算喘匀了气,大叹一声:“好!……好酒!”
尉迟恭二人面面相觑,又一起看了李沐一眼。
李沐笑道:“国公和二位将军,此酒酒劲猛烈,就算是酒量再好之人,也无法牛饮。”
尉迟恭将信将疑地舀出一盏,慢慢地喝了一口,顿时也变成了方才程咬金的模样,不过因为量少,只是“咝咝”地吸气。
牛进达不甘于后,也饮了一口。
这下好了,二人面对面“咝咝”地吸起气来。
李沐不再管三人,自己舀出一盏,回到坐位上,慢慢地嗞了一小口,拿起面前的一块牛腿骨,轻轻摇摇头,啃了起来。
大唐牛少,需要畜力耕地,所以朝廷有明令禁止民间杀牛吃肉,估计也就这几个资历深厚的重臣们,敢在家中杀牛摆宴。
当然不会明着杀,会找个理由,譬如牛在路上走着,不小心折断了腿,或者天上掉下块石头,正好砸中了牛的屁股等等。
反正只要是有理由就行,不管黑的白的,李世民自然也不会较真真因为一头牛去处治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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