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老鼠钻去柜底之时,窗外且还伴有微弱的呼吸之声。
谢宫宝是何等修为,风吹叶落尚能听晰无误,何况这区区呼吸。他听到呼吸声,但却没去理会,他只曲指一弹,用指气将老鼠杀死在柜底而已。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屋里不晓得打哪处飘来一股淡淡的臭气?
这臭气似乎越来越浓。
方思弱警觉,赶忙提气,发现有些疲软提不起来:
“小宝哥哥,我……我好像中毒了,你怎么样?”
聂小乔听她说话,猝醒过来自查,发觉身体有异:
“是啊,是中毒了,手脚酸软,提不起劲?”
谢宫宝瞟向柜底,见有一缕淡淡的青烟飘出,忙道:“那老鼠!”催步上前,搬开柜子,那老鼠体型肥大,被他指力射穿肚皮,从皮破肚穿之处溢出许多乌漆墨黑的汁液,青烟便是从汁液里冒出来的。
方思弱捂着鼻子,有气无力走过来看了看:
“这是腐坡冢鼠,怪不得疲软无力!”
谢宫宝问:“什么是腐坡冢鼠?”
方思弱解答:“当然是我教总坛‘腐坡尸地’的老鼠,这种老鼠看去和普通老鼠没有分别,但它们以吃腐尸为生,内脏血液全都染了尸毒,平时没有太大危害,但却轻易杀不得,倘若这鼠受伤流血,尸毒就会扩散出来,看来我们是染上尸气了。没想到白龙使竟使这招,真是阴险!小宝哥哥,快把这该死的老鼠丢出屋去,否则闻多了尸气,要呕吐几天才能好。”
谢宫宝撕下衣角,裹住死鼠,打开窗户依言丢了出去。
而后搀方思弱走到桌边,悄声道:“你跟族长去床边。”
方思弱虽听不到窗外呼吸,却也猜到白龙使就在附近。
她担心谢宫宝应付不来,悄问:“你没中毒吗?”
谢宫宝神秘一笑:“放心,不会有事的。”
方思弱见他自信满满,当下也不多言,搀起聂小乔走去床边,护住葵九和无霜。就在这时,从窗口闪进来一个白衣蒙面人;与此同时屋瓦坠地,乒乒作响,又有一个黑衣蒙面人从屋顶跳下。
谢宫宝怔了一下,他没能感应到屋顶居然还藏着一个仙家高手。
他料定这黑衣蒙面人必是混元上仙,否则潜伏屋顶,岂能不觉。
两个蒙面人将谢宫宝围堵在中间,均你看我我看你,轻轻哈笑。
那白衣蒙面人率先开口:“朋友,窥伺屋顶,意欲何为啊?”
黑衣蒙面人笑道:“跟你一样,你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白衣蒙面人道:“他染了尸气,已不足为虑,我一个人就够了。”
黑衣蒙面人哈哈大笑:“看到了,我看到你动手脚了,特意过来瞅瞅,看我是不是能够帮上大忙,既然你要这么说,那我就不插手了,不过此子功法诡异,你可别闪了舌头。”
只听了这么几句,谢宫宝便已分清两个蒙面人的身份。
白衣人跳窗而入,加上身材样板必是白龙使无疑。
至于黑衣人,谢宫宝就更熟悉了,他熟悉的是黑衣人的笑声,这笑声放佛脱缰的野马透着一股野性,跟当年在宗族祠堂打伤他的蒙面人,和在轩仙流山下劫持颜仙儿问他索要《末法真经》的蒙面人一模一样,他断定此人必是姜在黔。
霎时间,他明白了,到仙堂盗取经书的八成就是姜在黔。
谢宫宝心道:“老贼,你去而又返,真是贼心不死!”
他就这么坐在桌边,眼珠左右梭动,窥察敌情。瞧见这一白一黑两个人一进屋就自顾说话,完全没把他当回事,可谓嚣张已极。他轻哼一声,开口说话了:“姜在黔,用不着蒙脸,你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你,我料定你今晚必来,正等着你呢。”
他挑明姜在黔的身份,胡扯一通,正是有转移矛盾之意。
时下,白龙使也在房中,谢宫宝可不想挑明其身份,与白龙使之间,他只想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有这样彼此之间才算没有矛盾,没有矛盾才能稳住纳兰图霸。本来,谢宫宝正愁没有一个可以栽赃之人,没想到姜在黔出现了,这可真是及时雨。
“臭小子,难怪今晚一无所获。”
黑衣蒙面人摘下面罩,果然是姜在黔。
这时,方思弱从床边走了过来,笑道:“你当然一无所获了,你今天一来,我就知道你要盗取经书,杀人放火,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想利用腐坡冢鼠嫁祸我幡仙教,你可真够卑鄙无耻的!也对,反正你栽赃陷害也不是第一回了,我都懒得说你了。”——她跟谢宫宝心意相通,哪怕谢宫宝一个眼神一句话,她都能意领神会,此时她知晓谢宫宝转移矛盾的用心,故而才强壮轻松,拖着疲软的身体走过来。
她这么做,一来配合谢宫宝栽赃,撇开白龙使的嫌疑。
二来让白龙使误以为自己没有中尸气,令其知难而退。
这三来嘛,嘴巴发痒,也想胡说八道。
姜在黔看了看白衣蒙面人,眼珠上下梭动,哈哈大笑:“死丫头,你是想告诉我,你没染上尸气么,虚张声势,哼,我可不信!”说时,想都没想,弧跃而起,伸手往方思弱天灵盖拍落下去。
眼看姜在黔出手,白衣蒙面人眼神带笑,颇显兴奋。
而谢宫宝不慌不忙,搭住桌上的八荒琴,抽剑而出。
那剑拔出,只在半空虚挥一下,顿有一道白光剑气从剑尖劈出,朝姜在黔天灵盖砍落过去。——姜在黔无奈,只得往后闪避,半途撤招。——那剑气去势,没有砍中姜在黔,却把墙壁劈出一个大洞。而谢宫宝这时,已然把剑回鞘,就像没有出手似的,安坐如山。
姜在黔和白衣人同时咦了一声:
白衣人愕声愕气着道:“你们当真没有染上尸气?”
姜在黔瞪了白衣人一眼,阴阴沉沉说道:“看你办的这叫什么事!我还以为你得手了,哪知脓包一个,打草惊蛇,坏我大事!”
“什么东西,也来骂我!你厉害,你一个人对付他好了。”白衣人气得两眼冒火,跳窗走了。
白衣人这一走,谢宫宝心里一喜。
他缓缓站起,目光如炬,瞪着姜在黔,两只拳头捏得咯吱作响,他猛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极怒,冲姜在黔说道:“屠族之仇不能不报,但我现在还不能杀你,杀了你就死无对证,阮师叔就白死了。你走吧,等到下月十五,我再来杀你。”
姜在黔打个哈哈:“你活不到下月十五了。”
谢宫宝嘲笑道:“放你走,你却自寻死路。”
“谁死还不一定呢!”姜在黔阴狠一笑,把两指放在眉心用力一挤,挤出一条肉-缝,那肉-缝迸散金光,竟长出一只眼睛来。
方思弱脱口惊呼:“幽冥鬼眼!小宝哥哥,小心!”
谢宫宝喝斥:“退回去!不要看他的眼睛!”喝时,欺到姜在黔身边,作势戳他眼睛,趁姜在黔伸手挡眼之时,抓住他的胳膊,蹬腿借力,冲破屋顶,飞上天去。
姜在黔反应也快,才只飞上五百米,就从谢宫宝手中挣脱而出。
两人驾羽悬停在半空,脚下的月牙城灯火明亮,喊声喝声一片。
由于姜在黔使的是幽冥鬼眼,谢宫宝不敢看他,只敢拿余光瞄他。
时下局势,谢宫宝万万也不敢想象。他难以相信姜在黔居然会使幽冥鬼眼,这幽冥鬼眼乃《末法真经》一技,与人对敌之时,敌手但凡与眼相触,必心生幻境,堕入九幽炼狱,经历生死劫难,这绝对是一门神技。——而据谢宫宝所知,当世掌握真经者,只有师傅白继文和纳兰图霸,纵然高敢、吴冕之流也有幸习得一二技,那也是得到纳兰图霸的兜授。
谢宫宝想不通了,姜在黔是如何练得这门神技的?
虽然人人都说师傅白继文曾把真经交给秋道仁了,可谢宫宝知道,这是无中生有的谣言,假如不是谣言,当年秋道仁又何必哄骗师娘方熙弱,骗她交出真经之后又杀了她。其实师娘方熙弱当日跟他提及的这些陈年旧事,尚有疑点,他觉得秋道仁不像修炼过真经,就算秋道仁手上有真经,他也必不肯将真经分享给姜在黔。
想到这儿,谢宫宝犹如一道电光直射脑门。
他想通了师娘的遭遇,心里不由一阵激愤。
但他又不敢肯定,于是想炸一炸姜在黔:“今天我才明白,当年并不是秋道仁哄骗我师娘的,而是你,你为了图谋真经,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卑鄙无耻,居然假扮秋道仁骗我师娘!”
姜在黔听罢,脸色一僵:“你……你竟然连这事都知道。”
谢宫宝瞋道:“你这该死的老东西,你把我师娘害苦了!”
姜在黔鼻哼一声,籍词狡辩:“《末法真经》本来就隶属我轩仙流,她不肯交出来,我骗她又岂能算错!当年我虽是骗她,但我也是有诚意的,只要她交出《末法真经》,我一定会想办法成全她和你师傅的好事。哼哼,可是她交给我的真经却只有幽冥鬼眼、离火荒天诀、黄泉寄语三技,而其他功法全是假的。是她失信在先,我又怎肯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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