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迁西再回到球室里的时候,看见宗城正在球桌边上收着球,也没看到其他人在,问他:“你刚打球了?”
“嗯,随便打了一场。”宗城不想拿这些事儿来影响他比赛,说的就像是自己随手打了一场玩儿的。
“怎么不等我啊。”林迁西走过来,帮他收了两只球。
宗城听了就不收了,又拿起了球杆:“那现在来,再陪你练两局。”
“来啊。”林迁西也把球一摆,从口袋里掏出张票给他:“这个先给你。”
宗城接了,是决赛的入场券。
“吴川刚拿来的。”林迁西说:“你没参赛,下午集合去赛场的时候肯定不能跟我们参赛的一起了,拿这个进就行。”
“嗯。”宗城收进裤兜里:“比赛在几点?”
“两点。”林迁西摆着球:“吴川说比赛结束了我就算空闲了,没什么我的事儿了。”
“空闲给我留着。”宗城说。
林迁西笑:“行,给你留着。”
前面跟罗柯说有安排了,不就是时间都给他留着的吗?
真就只打完了两局,姜皓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提着打包的饭,一进门就瞄俩人:“妨碍到你们了吗?”
林迁西斜靠在宗城旁边的球桌上,手上擦了擦杆头,很淡定地回:“有人说你妨碍了?”
“我不是看你们一直待一起,怕妨碍到你们学习吗?连午饭我都给你们带过来了。”
“是啊,又学习又练球。”林迁西说着瞥一眼宗城。
姜皓把饭放边角的小桌上:“都要备赛了,还打什么,赶紧吃吧,吃完就去集合准备了。”
宗城在球桌边站直,把林迁西手里的球杆接过来,一起放下。
林迁西到桌边坐下,转头要叫宗城,看他拿了外套,正要往外走。
“我出去买点儿东西,你们先吃。”宗城说话时就出去了。
姜皓说:“他买什么?”
林迁西也不知道,随口回:“买试卷吧。”
“买试卷?”姜皓不太信。
等饭都快吃完了,宗城回来了,手里提着只红色塑料袋,在林迁西旁边坐下。
姜皓捏着筷子,在对面问:“你真买试卷去了?”
宗城似乎笑了一下:“对。”一边把袋子直接放在了林迁西腿上。
“牛逼……”姜皓嘀咕。
林迁西抬头,看姜皓低头扒饭去了,又看他,比划口型:什么?
宗城拿了筷子:“吃吧,要集合了。”
林迁西只好继续吃饭,一只手把那塑料袋抓在手里。
很快就有工作人员来催了,提醒大家去候赛厅准备,不要再在球室里面练球了,要保存精神比赛。
林迁西和姜皓不在一个点比赛,得先走,出球室的时候,又回头说:“赛场见啊。”
宗城朝他点头:“嗯。”
姜皓故意等林迁西先出去了,才慢吞吞往外走,看着宗城:“你对林迁西也太不一样了,教他个学习,还特地赶来陪练看球?”
宗城收拾了一下桌上:“我不也来看你了?”
“靠,你连我在哪个厅比赛都不知道吧。”姜皓出去集合了。
宗城坐在球室里,自己笑了笑。
距离比赛还有足够的休息时间,林迁西在候赛厅里等着的时候,才把那只袋子打开了。
里面是一只餐盒,装着洗干净的大颗大颗的草莓。
他看了好几秒,忽然笑起来,低低自言自语一句:“操,真会玩儿……”
这人故意的吧。
周围还有其他人,他往侧面坐了坐,翘起二郎腿,把餐盒架腿上,捏了一颗塞嘴里。
吃了好几颗,好像有人在看他,林迁西循着感觉转头,看见罗柯正在看他。
对上林迁西的视线,罗柯笑了笑,指了一下他手里的草莓:“这应该不是我送的那盒。”
林迁西也笑笑,又往嘴里塞了一颗,不直说就是默认了。
罗柯有点讪讪地看了他两眼:“比赛顺利。”
“你也是。”林迁西嚼着草莓说。
“我是说真的,”罗柯说:“真心希望你比赛顺利,你在赛场上真的特别有魅力。”
林迁西嚼着草莓停顿一下,上下看他两眼。
罗柯没再说下去,转头去旁边自己的队友当中坐下了。
林迁西看出他脸色有点儿低落,听他这么夸自己实在有点儿古怪,往嘴里又塞了颗草莓,心想别是自己想的那样吧……
下午两点,比赛按时开始。
八强进四强,一组一组按顺序来,一共四组,林迁西分在第二组。
进场的时候,他就在往观众席上扫,一眼就看见坐在前排的身影。
宗城穿着黑色外套,书包放在脚边,正在看他。
林迁西拿了球杆,正一正马甲和领结,冲他勾了勾嘴角,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走去台球桌边。
对手是和罗柯一个队里的,林迁西有点儿印象,一个圆脸男生,上场时板着脸,全程没有半点笑容。
林迁西占了开球权,是个好开端,他觉得今天球对自己有点儿顺,可能是心情不错的缘故。
推杆,收杆,台上清脆的台球响,周围没有一点儿嘈杂声,只有裁判清晰地一遍遍报上增长的分。
“林迁西,得分!”
“得分!”
“林迁西,再得分!”
轮到对手上了,林迁西坐到对手席上,瞄了瞄场边的吴川,又瞄了瞄前后左右其他人,悄悄看宗城。
他身体微微前倾,两只手臂撑在膝上,眼睛就看着他这里。
林迁西理着领结,和他视线触碰到,带笑不笑地回过头,一脸正经地往球桌上看。
“笃”的一声闷响,对手的球犯了规,形势顿时一片明朗。
他马上来了劲头,这是个好机会,拎着球杆站起来,回到球桌边。
一球,又是一球。
林迁西压下肩膀,架着杆,眼睛瞄准母球,看见观众席上那道身影似乎又往前倾低了身,两只手交握在膝前,就在等着他这一杆推出去的瞬间。
他深吸口气,手陡然一送,“嗒”一声清响。
“得分!”裁判报出分数。
这一局提前结束了。
林迁西站直,朝观众席上挑一下眉。
宗城坐正了,放松的姿态,松松的屈着腿,嘴角冲他扬一下。
三局两胜,比想象中顺利。
观众席上响起稀稀疏疏的掌声时,吴川从场边几步走过来,拿着个红彤彤的证书,跟捧金砖似的:“拿到了!你打大比赛的资格有了!我就知道你行!”
林迁西“嘿”的笑一声:“那你帮我收着行吧?”
“行,你要干嘛?”吴川把证书夹胳膊底下。
“我学习去了!”林迁西放下球杆,小跑往场外走。
迎面而来是紧跟着要打第三组的人,罗柯看到他从面前小跑过去,眼神追着他背影,一直看到观众席。
宗城在那儿拎着书包站了起来,朝林迁西走出去时还朝他这儿看了一眼,脸上没有表情,就和说那句话时的神情一样。
离林迁西远点儿,他有人了。
林迁西在宿舍里换下正装,拎着自己的书包小跑出去。
宗城正在外面倚着墙等他:“好了?”
“好了,走吧。”林迁西书包往肩上一搭,跟他离开场馆。
“草莓都吃了?”到了外面的马路上,宗城问。
“吃了啊,”林迁西看他:“人家买草莓,你也买草莓,学别人的?”
宗城揪着他后领往自己身边带一把:“那能一样?”
“操……”林迁西摸一把后领,笑了:“哪儿不一样啊?你的草莓比别人的大,比别人的甜?”
“嗯,肯定,毕竟买的人不一样。”宗城看他一眼,往前走了。
林迁西心里就跟被猫爪挠了一下似的,摸了把脸,脸上还有笑,可真他妈闷骚,闷骚的都让人心痒。
他又小跑追上去:“我们俩就这么悄悄走?”
“我跟吴川说好了,”宗城说:“你打完比赛就跟我回去学习了。”
“我操,有你的。”
宗城忽然拽一下他外套:“听说这儿有个松鼠桥,要去吗?”
“什么桥?”林迁西看了看灰扑扑的马路:“离得远吗?”
“不远,走过去五分钟。”宗城直接拽了他胳膊:“走了。”
林迁西被拽着往前一冲,撞一下他肩:“你也不给我选啊,还问个球!”
宗城居然笑了:“跟我走就行了。”
没多远是有个桥,特别突兀地横在一条不足三米宽的河面上。
也就是一座普通的木桥,灰旧朴实,没有什么看头。
林迁西从桥上走过去,低头看了一路,到了桥那头,抬头问:“这就是松鼠桥啊?”
宗城说:“来的时候在路上搜了一下,看到了这个桥,据说能看到松鼠就会运气好,所以叫松鼠桥。”
“你还搜这个?”林迁西没想到。
宗城看他一眼,走过了脚下的桥:“不搜怎么会知道。”
其实是做了准备带他来的,就是现场让人失望了点儿。
到了桥那头,倒是看到了松鼠,不过是路边小店卖的松鼠毛绒玩具,店门口贴着硕大的“开运”两个字,用来揽客。
林迁西在店门口百无聊赖地翻拨了两下,忽然头发上一沉,拿手一摸,转头看到宗城的脸。
他刚拿了软趴趴的小松鼠压在了林迁西的头发上。
“这个要了。”宗城对店里说,掏了手机出来付钱,一边看了他一眼,嘴边扯了扯。
“干嘛?我三岁?”林迁西捏着那毛绒绒的小玩具看他。
“爸爸送你的。”宗城付完钱,直接拿了塞他外套口袋里:“不要吗,乖仔?”
林迁西咧嘴,手在口袋里摸一下,往前走:“要。”
这地方也不大,到车站才二十几分钟。
有一趟大巴是可以回去的,不过班次比较晚,眼看着天就黑了。
林迁西在小客运站里避风,一边问:“这儿的车都难等,你怎么来这么准时的?”
宗城在旁边的小超市里看有什么吃的,一只手在挑选,轻描淡写地说:“想来还能来不了吗?”
林迁西笑:“这么想来啊?”
宗城瞥他一眼:“来给你送草莓啊。”
“……”林迁西看他好几眼,忽然轻轻撞他一下:“吃醋了吗城爷?”
宗城掀眼看着他。
“干嘛,还不承认啊你?”他又开始犯痞了。
宗城拨一下他肩膀:“车来了。”
外面车还真来了,刚在马路边上停下来,刹住时一阵烟尘弥漫。
林迁西背着包出去。
宗城跟在他后面,上车时有点儿挤,他一手撑着他腰,贴在后面把他送上去。
林迁西直接坐去后面的两人座,在靠窗的位置坐下,宗城就紧跟着在旁边坐下了。
车还会等客,一时半会儿不会开,车上有人在吃东西,吵吵闹闹的,各有各的空间。
宗城把买来的吃的递给林迁西,忽然问:“要吃面吗?”
“面?”林迁西往外看:“怎么想起来吃面,这儿也没面店啊。”
“那就方便面。”宗城把书包放座上,又下了车。
林迁西隔着窗户玻璃看他很快地走回站里去了。
就几分钟,他就端着碗冒着热气的泡面走了回来。路上有两个走一起的妹子跟他说话,他只看了一眼,也没说什么,直直走回了车上。
林迁西一直看着他回来,在自己身边坐下:“真吃面啊。”
“嗯,”宗城递一把勺子给他:“就这一碗,两个人吃吧。”
林迁西不挑,侧坐过去,拿勺子叉了一勺子就塞进了嘴里,抬眼时看宗城也侧坐了,背挡着过道,低头叉了一勺子送进了嘴里,两个人低头就着一碗面吃,挨得近,面也扯在一起。
嚼着嚼着就都同时抬了头,彼此的嘴里连着一根弯弯曲曲的面。
林迁西嘴角往上牵,一点一点咬着面靠近。
宗城看着他,没有动,嘴里的面也没动。
林迁西还在一点点靠近,直到鼻尖对鼻尖,近得两张脸就快要贴上,忽然一口咬断了面,吸溜进了嘴里,冲着他笑。
宗城把剩下的面吃进嘴里,眼睛还盯着他,低声说:“还好这是在车上。”
林迁西笑着看看左右,一口面全吃了下去,小声说:“为什么觉得我俩搞得就跟私奔一样?”
宗城也笑了,低着头,嘴角提了半边,看着他:“好好学语文,这不叫私奔,叫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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