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山青拔枪。
这是自然而然的动作。
敌人都已经动武器了,难道还要束手待毙吗?
其实越山青这个动作相当危险,这座开放式庭院,内里绝没有看上去那么平淡安逸,警戒力量也肯定远远不止一个站在中庭门口的黑衣女子和一把刀。
越山青忽然拔枪,万一引起对方误判,局势很可能就会变得无法收拾。
难道真的在这里大战一场?
他们千里迢迢跑到新月湾,可不是来对付老刀把子的。
然后,越山青只觉得手腕一紧,一只强有力的大手,倏忽探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地止住了她拔枪的动作。
是谷帅。
别看谷局从头到尾面无表情,目视前方,仿佛一块木头,实际上,身边发生的一切,就逃不过他的眼神,越山青这边一动,他就出手了。
久经训练的女特战队员,竟然完全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越山青的双眉,猛地扬了起来,好像突然间被惊到了。
惊到越山青的不是谷帅,而是王为。
因为越山青忽然发现,黑衣女子竟然和她一样,没有将刀子拔出来。
就在南刀出鞘的瞬间,看似吊儿郎当,毫无防备的王为突然就动了。
王为做了两个很简单的动作。
第一个动作,他往右迈出一步,右脚插到了黑衣女子双腿之间,右手猛地探出,五指如钩,一把就抓住了黑衣女子的手腕。
整个动作,和谷帅抓住越山青的手腕如出一辙,只不过,谷帅是站在原地没动,王为却已经和黑衣女子紧紧贴在一起,远远看去,就好像黑衣女子忽然将王为整个人搂进了怀里。
黑衣女子的双眼,猛地睁得很大,眼里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
怎么可能?
她甚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手腕就被王为抓住了。
王为紧紧贴在她耳边,几乎是咬着黑衣女子的耳朵,低声说道:“别冲动,我来,不是找你比刀的。
我想要请教你家老爷子的刀法!”
随即轻轻一笑,说不出的自在如意。
黑衣女子怒了。
这话不能忍!王为分明就是在告诉她——你不够资格!要玩刀,我也是跟你家老爷子玩,至于你,还差得远呢!黑衣女子眼里闪过一抹愤怒之色,深吸一口气,力贯右臂,猛地往外拔刀。
双方距离这么近,几乎就是抱在一起,她有绝对把握,拔出刀来,一刀就将王为的喉咙割断!就好像以往她杀其他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一样。
一刀封喉!她最恨的就是这种嬉皮笑脸,自以为是的纨绔。
每次一刀挥出,鲜血飞溅,看着那些混蛋握着喉咙,双眼死死盯住她,满脸恐惧地倒地抽搐,她就快感如潮!黑衣女子坚定不移地相信,眼前这个一脸痞笑的混蛋,脖子也绝对和其他人的脖子一样柔软。
一刀就够了!但是下一刻,她就知道自己错了。
错得很离谱。
王为的脖子固然不比其他人的脖子更坚硬,但他的手,却比黑衣女子见过的所有男人都要更加有力。
黑衣女子只觉得手腕上一股力量传来,就好像有一辆汽车正向自己压过来,完全无可与拒,顺着这股力量,刚刚出鞘不到三寸的南刀,又一点点地回到了刀鞘里,一点点地隐去了自己的锋芒。
无比愤怒!却也更加无奈!王为压根就没打算给她出刀的机会。
然后,王为慢慢挺直了身子,和她拉开了一点距离,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然说道:“学刀的人,首先就是手腕的力量要足够。
不然,你永远都没办法练到收发由心的境界。”
说完这句话,王为松开手,再也不看他一眼,大步走进了中门。
似乎压根就不担心她会背后来上一刀。
身处这样的环境,王为自然不是信得过黑衣女子的武德,而是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我就这么背对着你了,你尽管出刀!黑衣女子愣在那里,紧紧咬着嘴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稍顷,猛地一跺脚,小蛮腰一扭,转身跟了进去。
可能这么多年,她还没这样丢过脸。
这一幕看得越山青目瞪口呆,甚至连陈珍斌的双眼都微微眯缝起来。
显然,陈队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有时候,别太相信自己的第一感觉。”
谷帅淡淡地在越山青耳边说了一句,就迈步向前。
从一开始,越山青,陈珍斌,乃至整个特战小队,就对王为有偏见,谷帅冷眼旁观,如何看不出来?
这倒也怪不得部队的同志,想当初,谷局第一次和王为打交道,还不是对他有很大的偏见?
越山青略略愣怔一下,随即轻轻“哼”了一声,咬了咬嘴唇,也跟了上去。
王为走进中门,就看到了老刀把子。
这种海边联排别墅,院子很大,前庭中庭,都是大大的一个庭院,布置得古色古香。
中庭之后,才是一栋精致的别墅。
老刀把子依旧古装打扮,手持扫把,在慢慢打扫庭院,对于门外的一切,恍若未闻,甚至王为大步进门,都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继续一下一下地扫着鹅卵石上的落叶,专心致志。
略略出乎王为意料之外的是,院子里不止老刀把子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在泡茶。
就在一座小小的假山之侧,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和老刀把子一样,穿着民族服装,不过是白色,端坐在小案几之前,慢慢用红泥小火炉烹煮茶汤。
这个中年男子的长相颇有特色,一字眉,薄嘴唇,神情阴鸷,令人一见之下,就情不自禁地心中一跳,立马提高三分警惕。
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也相当危险,固然还比不上老刀把子,却也很明显是手上有过人命的。
在新月湾这种地方,手上有过人命的家伙多得是。
什么都说明不了。
也许上一刻,你还在开枪杀人,下一刻,就被人家一枪毙了。
但烹茶的这个人,显然不是那种会轻易被人一枪崩了的家伙。
他能在老刀把子院子里烹茶,也已经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老爷子。”
王为慢慢走过去,在距离老刀把子三四米远的地方站定,笑着打了个招呼,又向那个烹茶的中年男子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也向他点了点头,淡淡一笑。
似乎对王为这么突兀的出现,一点都不感到奇怪。
对跟在王为身后进门的黑衣女子,谷帅,越山青,陈珍斌,更是恍如未见。
不徐不疾地烹茶。
也是好定力。
王为这声“老爷子”像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正在清扫落叶的老刀把子,缓缓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直起腰,扭头望过来,见到王为,双眉微微扬了起来。
“怎么是你?”
显然,老刀把子也没想到,闯进来的人居然是王为。
看来,打眼这种事情,不仅会出现在年轻人身上,连老刀把子这样的老江湖,也一样难以完全避免。
说起来,也要怪王大队,实在是个伪装高手。
扮猪吃虎的大师。
“老爷子,你希望是谁?”
王为反问道。
老刀把子的双眉随即展平,淡淡说道:“谁都无所谓。
说吧,想跟我聊什么?”
王为一笑,说道:“想跟你打个赌?”
“打什么赌?”
“刀!”
老刀把子看着他,静待下文。
实话说,这么多年,敢于这么大摇大摆闯进他家里来的年轻人真不多了,在新月湾,谁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刀神?
纵算偶尔有一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硬要往里闯,基本上在中庭之外就已经流干了最后一滴血。
王为是第一个能毫发无伤走进来的人。
再看看紧随其后的黑衣女子那有点气急败坏的神情,老刀把子自然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无疑,王为不是动用热武器硬闯进来的,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会儿,早就枪声大作了。
“老爷子,高处不胜寒啊,这么多年,怕是都没和人正儿八经动过刀子了吧?
手痒不痒?”
王为还是笑嘻嘻的,满脸不在乎的神色,就好像他和老刀把子多熟似的。
“你要和我比刀?”
老刀把子有点明白王为的意思了,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情。
说实在的,现如今这世上,还真没太多的东西能打动他了。
钱肯定不是。
不管是谁,有钱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再多的钱,都只是一串数字罢了,不会在心中引起任何波澜。
“那当然了。”
王为耸了耸肩,说道。
“以老爷子你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除了比刀,应该也没什么别的东西能打动你了吧?”
王为这话,听上去漫不经心,却是扎扎实实捧了老刀把子一记。
“你想怎么比?”
老刀把子不动声色地问道。
“最简单的比法。”
王为笑着说道。
“你动你的刀,我动我的刀。
分个输赢。”
老刀把子就笑了,笑得颇有几分傲岸。
真是有意思啊!自从他学会玩刀那一天开始,就不断有人跟他说类似的话,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已经躺着了。
近几年来,类似的挑战早已绝迹。
明知必死,为什么还要乖乖把自己脖子送上去?
被刀子割断喉管很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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