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痕便继续道,“怎么会没意义,至少可以让你及时回头。”
与此同时,千痕藏在袖中的指尖轻动,她打开药包。
“晚了。”白昼简单一句。
“什么晚了?”千痕假意询问。
岂料,白昼身形突然摇晃。
“你怎么了?”千痕心头生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白昼在摇晃几许后,吐出口黑血。
千痕再顾不得用迷药,她一把扶住白昼,“你被人下毒了??”
黑色的血,显然是中毒所致。
白昼扯了下嘴角,“恩。”
“该死。”千痕低咒,她忙将白昼扶到一旁石阶坐下。
她翻看白昼眼睑,就见他眼底深处有几条暗纹。
千痕又查看他后颈,和千痕所料无差,他后颈处,顺着骨髓,有一条细线,而且已经深到发黑。
见此,千痕紧紧咬牙。
因为她知道,白昼已经回天无门了。
和昔日的那几只羽蝶一样,她什么都做不了。
“是不是阎司盛。”千痕问,语气却是肯定。
白昼笑了下,有些虚弱,“是我自愿的。”
“什么?!”千痕激动起来,“你疯了吗!”
此刻,白昼靠在千痕的手臂上,面色隐隐变得灰暗。
“我也不知道。”白昼说话之际,黑血从他嘴角不断溢出,有的滴到地上,有的落到千痕裙摆。
千痕不知是难过还是生气,总之她胸腔剧烈起伏着。
白昼羽睫微微下垂。
二人沉默了一会,千痕眼底逐渐晕起水雾。
正如那日她所说,她认识的熟人不多,掰掰手指,也就那么几个。
其中,白昼是她目前唯一一个最信任的人。
虽然他脾气古怪,经常动不动闹别扭,但这一年以来,他真的帮了她许多许多。
她不懂的事,白昼会耐心教她,她不方便亲自出面的事,白昼会主动请缨。
甚至千痕每日吃什么做什么,千痕每日穿的什么衣服,千痕每日心情是好还是不好,没人比白昼更加清楚。
就连晚上,她好几次痛到晕厥,都是白昼第一时间发现,将她放到床上,守在她旁边,直到她恢复意识。
所以现在,这样一个人就要从她身边彻底消失了吗?
千痕无法深想,眼底的水雾化作晶莹,顺着她面颊滑落。
突然间,一只净白的手伸了过来。
白昼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只不过他没什么力气,并不能将泪痕完全擦干。
“别哭了,快走吧。”
他都失忆了,他都快死了,但他还在为她着想。
千痕紧紧闭上眼,原本的无声啜泣,变成了低低呜咽。
“我不会原谅你。”
千痕从齿缝勉强挤出音节。
白昼替她擦泪的手指顿住,他再次垂下眸子,有些话,有些他并不打算告诉她的话,在听到这几个字后,他动摇了。
此刻,白昼手缓缓落到自己胸前,他的眉随之拧到了一起。
“我……”
“大哥哥!”左丝丝突然冲进东院。
她身后还跟着喜娘。
左丝丝听说家里进了窃贼,她担心白昼,所以过来看看。
不承想,才踏进院门,就看见白昼浑身是血,还躺在一个女人怀里。
她没工夫看那女人容貌,她径直冲到白昼身边。
“大哥哥你怎么了?!你别吓丝丝啊!!”
左丝丝又惊又恐,她当下泪流满面。
喜娘暗道大事不好,她赶忙迈开步子,去通知左烬。
见此,白昼虚弱的抓住千痕衣袖,“有人去通风报信了……你快走……”
左丝丝这才抬头朝千痕看去。
接着左丝丝愣住,“你……你是……你是……冰魑族公主?”
左丝丝看看她,又看看白昼,忽然间,左丝丝仿佛明白了什么。
而白昼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
他浑身抽搐,唇瓣张合了几次,终是未能再发出一声。
至此,他彻底面若死灰,他刚才来不及说的那句话,和他的人一样,永远永远的定格在了这一刻。
“大哥哥!!”左丝丝疯了般大喊,“不要啊大哥哥!!”
她不停拉动着白昼衣襟,就好像只要她足够用力,白昼就会活过来一样。
直至‘嘶啦’一声,白昼外衣扯破,露出里衣。
左丝丝还在不停发疯。
千痕也没有劝她,只木讷地坐在原地。
另一边,妩姬和阎司盛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他玩得正欢,倏地发现有一大波人朝东院方向赶去。
妩姬眨眨眼,什么情况??
他想也没想,当下用轻功赶去东院。
就这样,他比左烬等人先一步抵达。
虽然震惊白昼已死,但妩姬是训练有素的冰奴,他对死的冷漠,比一般人多上百倍。
妩姬一把提起千痕,“走。”
他轻功顶尖,不一会两人便离开了左家,之后在妩姬单方面的决定下,二人马不停蹄的直接赶回白桦城。
也是因此,千痕没有看见,被左丝丝扯开的,白昼里衣内侧,纹有一个痕字,而且是靠近白昼心口处。
失忆后的白昼原是不知的,直至那晚千痕被阎司盛抓走,他没能跟上,也没能找到阎司盛,他回到左家,把自己浸泡在浴桶内。
里衣遇水,紧贴心口,他觉得有异物感。
于是白昼褪下里衣,并翻过来查看。
痕?
他记得,当时在大寨,他们都叫她千痕。
而千痕不仅知道他里衣是用鱼鳔所制,好像还知道他的很多过往。
所以他把她的名字纹在胸口……
难道是意味着,他确实和她相熟,他也确实是她的伙伴,他甚至对她存有……
否则如何解释他心底的那个声音?
白昼想了许久,久到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唇。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摸上他的唇后,他突然就有了一股冲动。
一股想要吻上她的冲动。
而且他曾经好像还真的这么做过。
然后就到了他和左丝丝的大婚当日,几日未有露面的阎司盛来了。
阎司盛给了他一杯毒酒,说他不喝的话,就会杀了她。
其实是那晚白昼忽然跟上阎司盛,阎司盛觉察出他有了异心,于是决定试探白昼。
没想到,白昼眉也没皱一下,直接一口饮尽。
阎司盛冷笑,反正这个人迟早要死,阎司盛无所谓。
最后就是白昼临终前,想对千痕说的那句话。
那句,我想我以前恐怕是喜欢着你的,但我以后不能喜欢了。
是的,他不能了,他做了伤害千痕的事,他快死了,他还怎么再喜欢呢?
可惜的是,这一切千痕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曾经的曾经,有个少年,是那么爱慕着她,爱慕到愿意以死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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