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毅一袭儒衫,坐着马车,出现在了人群外面,他虽然低调,可是这是什么地方啊,多少双眼睛盯着。>壹小说≯≥ W<W<W.1XIAOSHUO.COM
这些天就流言蜚语,说什么的都有,俞大猷不光是胡宗宪的部下,他长时间在福建,甚至当过福建总兵,他的顶头上司正是唐毅的老爹唐慎。
人们私下都说,俞老总一生起起落落,与世无争,到老了遭了飞来横祸,还不是有人想借题挥吗?
胡宗宪固然显赫,可是早已日薄西山,心生退意,为了他大动干戈实在是不值得,显然,人家真正要对付的是冉冉升起的唐家父子。
俞大猷死守着秘密,宁死不招供,保护的是唐毅,要是不来,可就太无情无义了。
唐毅没有让人们失望,他脸色凝重,从人群中通过,到了马车前面,探身看去,俞大猷惨白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唐毅颤抖双手,轻轻掀开了被子的一角,血腥气刺鼻,胸前横七竖八的鞭痕,有的已经结痂,有的还在流脓。
伤口仿佛藤条,深深刻在树里,竟然比起战场受的伤还要多几倍!
只看了一眼,唐毅踉跄着转身,泪水噼里啪啦,仿佛断线的珍珠。
“痛死我也!”唐毅扬天长叹,“大明栋梁,东南长城。成千上万的倭寇杀不了他,战场的子弹,刀剑杀不了他,纵横海上,猛如虎,勇如龙!老哥哥啊,没想到你竟然倒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他们比倭寇还凶残可怖啊!”
话不用多,只是这几句,就足以激起所有人的同情,是啊,征杀疆场三十年的铁汉子,指挥船队打得倭寇落花流水的真英雄,敌人战胜不了他,却被自己人打败了。
有如此狗官,自毁长城,还用得着倭寇吗?
大家伙越悲伤愤懑,更有人咬牙切齿,脸红脖子粗,嚷嚷着要给俞老总报仇。
唐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道:“杨大人,王大人,6大人,听说俞老总遭了无妄之灾,我已经让人去请李时珍李太医进京,算起来,他很快就会到了。俞老总如今生死未卜,还是让他到我的府上养病吧。”
杨继盛和6绎都没有说话,倒是王廷满心腻歪,他从进城就不舒服,搞没搞错,俞大猷还是戴罪之身,岂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
“唐大人,我等奉命押解俞大猷入京,送到你家,只怕是不妥吧!”他把“押解”两个字说的很重,意在提醒唐毅,俞大猷的身份。
唐毅苦笑着拱拱手,”王大人,俞老总伤势如此严重,到了狱中,只怕用不了一天,就要丧命,倘若您的牢房真需要有人顶着,俞老总犯过什么罪,我都顶着,让我去替他吧!”
“还有我!”
胡宗宪黑着脸说道:“要是俞大猷都有罪,我姓胡的就该剐了,要杀人只管动刀子就是,不用玩这些没用的!”
自从俞大猷被抓,胡宗宪就一直忍着,忍到了现在,他也受够了,话就像是刀子,狠狠刺出,一点不留情面。
“胡部堂!”王廷强压着怒火道:“俞大猷有没有罪,还要朝廷审讯才知道,你们替他坐牢,算什么?”
“算朋友之谊,算做人的良心!”胡宗宪冷笑一声,“王廷,老夫懒得和你多说,给句痛快话,让我们带着俞老总去养病,还是要把他送到狱中?”
王廷一下子被问住了,正在这时候,老百姓纷纷不干了。
“快给俞老总治病,他要是死了,你们全家陪葬!”
“不许把俞老总关进监狱,我们都信他!”
“狗官,你们把俞老总害成这样,还想要要他的命吗?我们不答应!”
……
老百姓阵阵高呼,滔天的怒火翻腾,王廷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烤炉中间的鸭子,滋滋冒油,脸色由白转红,由红变紫,都快熟透了。
杨继盛看了看,思忖着说道:“王大人,俞老总一路上昏迷不醒,伤势严重,还是救人为先。即便有些担忧,派个人跟在身边,等到俞老总醒过来,再来禀报就是了,我想朝廷也会体谅的。"
“这才像是一句人话!”旁边有个百姓脱口而出,王廷吐血三丈,心说我说的都不是人话啊,也太过分了吧!
又一琢磨,杨继盛是徐阶的徒弟,比自己还亲近,愿意怎么闹,你们折腾,我可不挨骂。
王廷没话说,6绎就更没话说。
很快就商定下来,派了两名锦衣卫跟着,唐毅和胡宗宪亲自护送着俞大猷,到了唐府,住进了专门划出来的院子,一应用具都准备妥了,除此之外,唐毅又请来京中最好的创伤大夫,给俞大猷联合会诊,商定救治方案。
医生这边忙着,那边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先惊动的人就是徐渭,眼下他是侍读学士,翰林院的二把手,亲自率领着南直隶、浙江、福建等地的翰林,一共十几位,到了唐家,没进病房,只是在外面看了看,就推了出来。
徐胖子擦了擦眼泪,“诸位,俞老总当初还交给我一套剑法,他和我说,大丈夫当提三尺剑,为国杀敌,上对得起苍天,下对得起黎民。以俞老总之才学,未必考不上进士,奈何他的父亲做官清廉,只给儿子留了个百户的武职,家徒四壁,俞老总才不得不投笔从戎……”
徐渭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俞大猷不是寻常的武夫,他和大家伙,至少曾经是一样的。
年轻的翰林们用力点头,一个个眼圈红,纷纷赞叹,他们考中进士之前,就曾经见过俞老总领兵杀敌,保卫东南的土地免受涂炭。
他保护了大家伙,现在大家伙考中了进士,入了翰林院,虽然人微言轻,也该替俞老总说话,鸣不平才是!
正在这时候,数量更多的国子监生也赶来了,领头的是文坛盟主王世贞,高拱转任吏部右侍郎之后,国子监祭酒交给了王世贞,带着国子监的司业,从病房里出来,嘴唇铁青,嘴里只剩下四个字:“岂有此理!”
私设公堂,王法何在,天理何在?
这两位都和唐毅是穿一条裤子的,他们来一点不奇怪,可接下来就让人眼花缭乱了,先是詹事府,接着是顺天府,然后是兵部,全都是唐毅做过长官的衙门,也说得过去。
到了下午时分,工部派出了一位侍郎带队,前来探望,转过天,竟然是吏部来人,而且来的还是吏部天官杨博。
老头子足足在病房坐了一刻钟,还和昨天赶到的李时珍聊了一会儿才出来,到了外面,眼睛就红了。
“太惨了,老夫领兵多年,士可杀不可辱,俞大猷有罪论罪就是,哪怕砍了头,也是罪有应得,可是不能羞辱他!两根手指被活生生碾碎了,还怎么让他提剑杀敌?不给一个交代,天下武人都会寒心的。”
听到老天官的话,大家纷纷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多年带兵的老前辈,说出话来就是在理。只是唐毅满肚子腹诽,你都跑到吏部去了,还以军方大佬自居,跑来收割成果,真是脸皮够厚。
当然了,杨博出面,等于帮了唐毅的大忙,他成功将话题引向了追究罪责。
不是俞大猷的罪,而是随意捉拿,私设公堂!
韩丘第一时间就被抓到了锦衣卫诏狱,押进了天字号牢房,日夜有人照看,想要自杀都做不到。
自从杨博露面之后,接着高拱又带了一帮人过来,他没说什么,可是此时无声胜有声,高拱代表了裕王的态度,那可是谁也没法无视的。
接下来就好玩了,京中的六部,大大小小的衙门,除了都察院之外,几乎全都到了,每天光是来探病的人就排成长长的一队。
除了文官之外,成国公朱希忠,英国公张溶,定国公徐延德,三大国公一起前来,尤其是徐延德,他年老多病,好些年都不出来了,这一次竟然亲自来探望俞大猷,让人浮想联翩。
三大国公代表着勋贵集团,虽然他们实力不比国初,但是却也能让人看出风向所在。
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到了第五天,司礼监的二号人物石公公竟然亲自来了,还送来了一盒灵芝。
这一举动,不知道要吓死多少人,没有嘉靖点头,石公公怎么敢来?
难道连陛下都觉得俞大猷是冤枉的吗?
这下子有人要倒霉了!
嘉靖让石公公送药,却没有想那么多,不过是想恶心一下科道言官而已。哪知道竟然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稻草。
大学士严讷在当天就以身体不适为名,请假修养。
“真是没出息的东西,这么点动静就承受不了,连娘们都不如!”张居正暗暗咒骂,只是他忽略了额头的冷汗。要知道从头到尾,张居正穿针引线,苦心筹划,可是行动全都交给了严讷,或者说打着严讷的旗号去办的。
他一点都没有露头,就算如此,听到了前去探病的那些大人物,还是心惊肉跳。张居正本来没有那么怕,俞大猷毕竟是武夫,武将的命从来没有文官金贵,冤假错案层出不穷,俞大猷之前被打过,也被关过,不都没有什么动静吗!
更何况他手里攥着真凭实据,至少拿下俞大猷不成问题。
可他万万想不到,遇上了唐毅这条狐狸,根本不和你打官司,反正俞大猷昏迷着,也没法对簿公堂。唐毅只是不停甩悲情牌,张居正空捏着一把证据,施展不出来,郁闷吐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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