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从镜头中,金天也不难看出,郝知恩在咬牙切齿。反观赵士达,同郝知恩面对面,仍有眼无珠。好在,郝知恩先下手为强,换了个话题:“好久不见,我差点认不出你。”
郝知恩上一次见赵士达,还是一年前,办离婚手续那天。
那天,身高一七五,体重却不止一七五的赵士达穿了件藏蓝色的羊毛衫,左身侧背包的位置起了球,两个腋下还没开线,但是也快了。想想也是,这件羊毛衫是他五年前买的了,那时候,他体重还不到一百四。
除了这些,郝知恩还记得那天的前一晚,赵士达吃的是炸酱面,就了半头蒜,十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嘴里那股味道仍挥之不去。
离婚后的这一年,郝知恩再没见过赵士达。忙是一方面,赵士达每次来看赵唯一,郝知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另一方面,郝知恩对赵士达的感情,别人可以不知道,赵士达也可以不知道,但她自己知道,她真怕每多看他一眼,他们之间美好的回忆就又会消失一点。
一点又一点,早就所剩无几了,而她不是不在乎。
真的是好久不见。
也真的是差点认不出。赵士达像换了个人似的,瘦了,换了副长方框的金属边眼镜,身穿灰色细条纹西装裤和马甲,十年前那股文质彬彬的书卷气又回来了,还平添了几分贵气。当然了,他马甲下有没有腹肌是个未知数,但已知的是,脑子里装的……多半还是水。
“对了,我不做编辑了。”赵士达掏出名片。
郝知恩接下来,心不在焉道:“还真做校对去了?”
她还在等许歌声,也还须眼观六路。有时候,她会觉得她是站在一张网的中心,从政府部门,到叫得上名字的企业,再到叫不上名字,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投资人,都会将她作为必经点。可也正因为站在中心,她切忌顾此失彼。
咳咳,赵士达干咳了两声。
郝知恩这才看了赵士达的名片。
仕达文化。
“哟,创业了?”郝知恩万万没想到。
赵士达大她六岁,研究生毕业后,就在一家全国闻名的出版社做了编辑。都说大树底下好乘凉,郝知恩却觉得,乘凉乘久了,凉快和“凉了”也就相隔一线间。那些年,她毕业时他是如此,等她入职了,去了甘肃,又去了青海,从青海回来了,升职了,跳槽了,又升职了,他还是如此。
当然,赵士达的薪水也有涨,但通货膨胀也不是闹着玩儿的。福利也还算可观,但福利这东西,顶多帮人奔小康,没听说过谁是靠这些小恩小惠发家致富的。郝知恩不止一次建议赵士达“折腾”一下,但赵士达说,是,靠“折腾”发家致富的是有,但他听说过的更多是跌倒了大不了重头再来。
他不想重头再来。
他说我没拦住你跳槽,你也别逼我折腾,折腾坏了,房贷谁还?
那时候,赵士达的薪水用来还房贷和日常开销,而郝知恩的收入用于计划外开支和存储。赵士达在这方面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不在乎谁掌管财政大权,也没有小金库,他觉得想得太多,庸人自扰。相反,郝知恩就是想得太多,她想除了存储,还能有钱用于投资、创业、移民。
万一有一天地球要毁灭了,只有有钱人才能逃往外太空,她不想她的孩子因为没钱而被赶下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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