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加快步子,他也加快步子,始终保持着不过两个身位的距离。
陈月歆不擅长对付他,她发现自己的怒火每每很快在他的冷意中被磨干净,剩下的只是一些小脾气,和一些小小的不开心。
“你好烦,能不能别跟着我啊!”她停下了步子,跺脚道,“你又嫌我笨,又觉得我是个大魔头,会添麻烦,就离我远点啊,我自己做的事,自己会承担后果!”
“我没这么想过。”他趁机走到了她跟前,专注的看着她。
她总是会相信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所说的话,这双眸子带着沉寂的黑,仿佛在很认真的告诉她,他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老骂我是猪。”
“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再说了。”
他答得太过果断,果断到让她有些错愕。
只是她不知道,对于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让她别再生自己的气了。
她撅起嘴道,“我是大魔头,急了我把你也杀了。”
他思索了一阵,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再说错误的话,低垂眼眸,像一只垂下了双翼的仙鹤,淡淡道,“你不是,我与你的关系是超越身份的,我所说的、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拉你与我并肩,使你在我身边。”
后边的话他没有再说,但她好像有些懂了。
何况,九天玄女最是牵挂她,也不希望她自甘堕落,坠入魔道,那不就遂了那些制造风言风语之人的心了?
她有些委屈,道,“你要是拉不住我了呢?”
他松了口气,日光淌入他的眼睛,道,“不会的,我会拉住你的,你若不能与我同道,我会拼尽我的一切,阻止你。”
“说话算数?”她反问道。
“我从不说谎。”他郑重其事的应了下来。
陈月歆忽然笑了,她的脾气就是如此,来得快去的也快,她先是低低的笑了几声,随后放声爽朗大笑,好似阴霾已然一扫而空。
其实她也很怕,很怕魔道这两个字安在她头上,怕这两个字被叫的久了,她自己真的就分不清,坠入其中了。
有他这几句话,她产生了一种自己只管顺心行事,后话皆有他来兜底的可靠之感。
两人是被汪文迪的传音给叫回去的。
时间还不到中午,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刻摆出法阵,直通蜀山。
临行前退了房,还不忘给人家的屋子修葺打扫了一番。
“那病人得的是什么病?怎么耽误了一晚上?”熊巍好奇问道。
“倒也不是病,他体内有一股阴气,祛除后就好了,今早我和霏霏已经确定了他恢复正常,这就赶回来了。”汪文迪答道,但这件事显然还有疑点,故而他的语气并不轻松。
瞿星言问道,“阴气?一开始你没看出来?”
他点了点头,道,“这很奇怪,而且他胃里还有土。只是蜀山之行,我们没时间再耽搁了。”
“正是如此,”张霏霏曾说过也想学着优先为他考虑,她笑了笑,道,“最有意思的是,将这缕阴气取出的并不是我们。”
陈月歆漫不经心,随口问道,“那是谁?”
她卖了个关子,道,“是个我们曾见过的人。”
汪文迪和瞿星言已合力起了法阵,因时间紧急,他打断了二人的交流,笑道,“嗨呀,她那脑子哪能猜得出来?你就直说了吧!”
在法阵启动之前,陈月歆清楚的听见了张霏霏嘴里吐出那人的名字——
关宿。
不过瞬间,周围的景象全然变了,七人全数落在了一条山间小道上,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绿色,碧空如洗,景色极佳。
此时山际艳冶如笑,嫩绿色怀抱着湖水,树植高坡,松涛远闻,山间小路蜿蜒,四通八达,再往远处看,极目千里,渠道纵横,田野如画,简直是钟灵秀气,仙家宝地。
瞿星言面色沉沉,道,“这儿就是蜀山了,道观应当在山顶。”
接下来的路程全靠步行,众人即刻出发,沿着脚下的道路行进起来。
陈月歆提起了方才被打断的那茬,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道,“霏霏,你刚才说,收了阴气的是……关宿?”
“对,就是我们吃饭的时候碰见的那个。”张霏霏不觉有他,笑答道。
汪文迪瞥了陈月歆一样,道,“怎么了?”
她挠了挠头,敛了目光,似是不想回答,扯了一把瞿星言的胳膊。
他会意,轻描淡写道,“月歆把他杀了。”
“什么?!”张霏霏的反应是在意料之中的惊讶。
汪文迪则淡定的多,叹气道,“说说吧,哪儿招你了。”
瞿星言看着低落的她,细细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听完,汪文迪皱了皱眉,倒不是怪她,只是谨慎道,“这事儿你虽然不理亏,但也不占理。而且从他能驱使灵宝,收服阴气救人这一点上看,他恐怕是正道中人。若是他师父找上门来了,你还是要给人一个交代的。”
“不错,”张霏霏捏着下巴,道,“还有那个柳溪岚,古里古怪的,唉,他们到底想干嘛啊?”
陈月歆眨了眨眼,道,“霏霏,你不怪我?”
“怪你干什么?”她挽过人的胳膊,道,“我们了解你嘛,尽管‘一时冲动’不能成为理由,可确实是他们找事在先,而且,他们明明都有活命的机会的。”
她接着安抚道,“不过你这个脾气真的得改改,知道了吗,月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改!”陈月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应道。
瞿星言从没见过谁能这么快说服她,他沉思了一会儿,想从其中找到能够高效哄她的办法。
几人一路上的气氛还算不错,直走到四方交错的小径都汇成了一条,抬眼一看,一道气势恢宏的牌坊山门便先映入眼帘。
最中央的斗拱上挂着一块匾额,上面画着图形,但没有字。
往旁边瞧,倒有两句工整的诗,刻在约有一米宽的笔挺的柱子上——
玄境山外有洞天,五岳为倾是真君。
斩尽世间邪魔道,浮云深处作剑仙。
山门外有两个值守的弟子,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一身白衣,头发束成高髻,手中抱剑,目光清澈而锐利。
其中一个按下手中的宝剑,上前两步,朗声道,“山门禁地,来者何人?”
汪文迪瞥了一眼他的剑,勾起嘴角,走在所有人最前头,凌然道,“若是无机缘者,也到不了这里,我们有要事拜见纪掌门,故而来此。”
守门弟子不悦道,“既不报上姓名,又不说出来意,还嚷着要见掌门,我看你……”
他话还没说完,就从门内飘出一道深沉稳重的声音,道是,“有客来兮,让开山门!”
这声音煞是浑厚,又带着几分飘渺的韵味,一听就是个不简单的人。
闻言,弟子朝门内一礼,答道,“遵掌门之命!”
他起了身,连同另一位守门弟子一同让开了通往门内的路,摆手做了个客气的‘请’,目送七人入内。
通往正殿的路上还有一条五十米的、平铺泥砖的小道,路的两边隔三差五有序的摆放着一些石碑,上面刻着经文、基础心法一类,但除此之外,每一块石碑上都放置了两朵白色小花。
左边远处有一道清泉,前头有列阵的弟子正在练习剑术,动作整齐划一,声音明亮,也是别处没有的风景线。
建筑群很大,占地面积也很广,不过此刻他们没有时间参观。
来往的弟子见到他们皆会微微见礼,面上疏离,保持着一分客气,陈月歆感觉有些不自在,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些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那么一瞬,而且这目光,没有善意。
走到主建筑楼梯下,内里迎出来了一个人。
这人是个身姿挺拔的老者,说是老者,乃是因为他梳得整整齐齐的发髻中,只剩几缕黑色,但其五官端正,一身道袍,手执拂尘,确是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的目光直停在汪文迪身上,道,“不知小友今日到访我蜀山,有何要事啊?”
熊巍稍显惊讶,低声道,“汪哥,你们认识?”
“哈哈哈,”老者一挥拂尘,笑了几声,道,“与蜀山有缘者,我自然知晓其名,何况,小友乃剑宗之主,与我等是同道中人啊!”
“剑宗之主?这么酷?”陈月歆用手肘撞了他一下,道,“阿迪,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身份呢?”
汪文迪白了她一眼,答道,“他夸的不是我,是我的诛神与镇天。”
他清了清嗓子,冲老者道,“我是来找纪掌门的。”
老者带领几人进了屋,屋里当中摆放着一个炉鼎,其中飘出缕缕青烟,带着一股使人感到沉静的檀木香味,安心宁神。
他又与他们平座,和善道,“在下不才,正是蜀山掌门辞林道子。小友有何事,可以直说无妨。”
稍加思索,汪文迪便将身中尸毒,需要前往昆仑寻找寒冬绿一事说明,概括道,“九门被封,九井只余其一,还望纪掌门通融,送我等入魔界,如此,我才能去往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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