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拱梁枋、明柱回廊,竟没有一件是冰封住的,上面雕刻的一切都活灵活现,殿内本是露天,但现在抬头也只能看见交错的冰川,围栏中间有四座山石,清水细流,非常别致。
整体来说,既涵雅大方,又不乏仙气。
瞿星言向后方望去,指着那一突兀的横梁问道,“后面是什么地方?”
太一答道,“后面本是地宫,但行宫下落后,地宫就整个塌陷,我曾在浅处探过一回,内里应该只剩废墟了。”
陈月歆走近了那四座山石,好奇道,“为何在这么大的行宫中,还要另设地宫?”
他紧跟其后,道,“地宫是用来存放更重要的东西的,只有西王母可以进出。”
见两人要继续闲聊,瞿星言立时跟上,直奔主题道,“西王母在何处?”
只见那四座山石,其上分别是柳枝抽芽、花树繁茂、落叶飘零、枯枝缀雪的景象,更显精妙非凡之气。
闻言,太一走到了两人前头,越过这一道风景线后,是行宫内唯一一处与冰有关的地方。
地上的花纹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八个方位上深深的刻着:乾、巽、坎、艮、坤、震、离、兑,还有其对应的卦爻,以及几幅小图——
云朵、狂风、山脉、田地、闪电以及水泽。
圆形的中央是一块巨大的冰块,几乎占据了整个中央。
还没等人彻底看清,太一的声音就先传了过来。
“怎么回事?”他语气里似乎有一丝不妙,自顾自道,“这冰块怎么越来越厚了?我上次来还没这么厚的!”
两人快步跟上,齐声发问道,“什么意思?”
“西王母就在这冰块里头!”他笃定道。
透过清澈的冰块,确实能看见里面有一道黑影,可由于冰块的厚度,只能勉强看得出身形。
太一捏着下巴,道,“神境灵力复苏,中央的冰层是瞬间消融的,这里的冰却没有消失,而行宫内部的冰又完全消失了。”
“我此前来看过一次,还能清晰的看见西王母沉睡时的模样,现在这冰……也太厚了!”
“按你的意思,”瞿星言皱了皱眉,道,“这冰在自己增长?”
若真是如此,当初冰封昆仑,就是西王母的意志与灵力,如今众神苏醒,这里的冰还在增厚,便能说明一点——
西王母的意识不愿醒来,她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再次冰封昆仑。
“她当初沉眠于大战之后,但现下早已平定和谐、无祸无战,为什么仍要这样做?”同样也意识到了这点的陈月歆不解开口,道,“她是昆仑主神,没理由一而再、再而三的对这里动手啊!”
“当年她沉睡的原因,你可知是什么?”瞿星言望向太一,问道。
太一也皱起了眉头,道,“这……”
他不是不回答,事实上,他是仿佛不曾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脑子里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当年跟着沉睡过去,又是为什么?”陈月歆跟着问道。
他眉头皱的更紧了。
可还不等他深究其中细节,脚底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颤动。
与此同时,一股沉着而厚重的灵力发散了过来。
嗷呜——!
一声长吼,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冻结的冰块后方。
它形似老虎,却大于老虎十数倍,身上有黄色的斑状花纹,两颗獠牙足有米长,锋利无比,眉心与长尾的末端皆有一团幽绿色的光芒。
此刻,它匍匐着身子发出低鸣,宛如依偎在冰块边上,又像是对三人做出了警告的姿态。
它散发出来的灵力很纯粹、很干净。
“黄斑虎,”太一直呼其名,道,“这次又有何指教?”
黄斑虎,亦是七圣使之一,体态比老虎要大、要长,那长尾上长有鳞甲,更像是一条龙尾,百毒不侵、百邪不进,若为西王母传召,则奉命可使人间瘟疫退散、福瑞祥和。
它倒也没摆架子,只是语气有些不善,道,“此乃吾主沉眠之所,未经吾主允许,外人在此多有不便,速速退去吧。”
“退去可以,但有个问题要问你。”他答道。
反正西王母见也见了,走就走,也没什么损失。
“你现今话也多了,”它就着那姿势趴了下去,乖巧的依靠着冰块,道,“说吧,什么问题?”
他直言发问,道,“这冰块为何越来越厚了?”
“我不知道。”它答得意外的快,随即便不耐烦的挥了挥前爪,又一次下了逐客令。
“你知道,”他冷声道,“神境复苏后,你们七圣使之四也越来越奇怪了,别以为我向来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就不会注意你们的行为,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一万次都不够你们死的!”
黄斑虎沉默了一阵,好像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道,“昆仑之事,与我无关。”
它的语气恍若是在说,它只关心它身边的这一大块冰而已。
陈月歆早失去了耐心,道,“要我说,这么点冰块,打碎它不就得了,直接叫醒西王母,再问个明白!”
一边说着,她手中一边汇聚起了耀眼的火光。
黄斑虎瞬时起身,锐利的视线跟着盯了过来,那两团绿光也如同叫阵一般沸腾起来。
它怒道,“就连玄女娘娘也要听吾主、敬吾主,你们二位擅闯行宫就算了,还要在这如此放肆,是不是太僭越了?!”
身旁的瞿星言稍稍拦了她一下,低声道,“别急,这冰块……恐怕我们谁都打不破!”
“哼,我看这黄斑虎也不是个好东西,”她不悦道,“问话问不出来,就知道拿西王母当挡箭牌,仗势欺人!”
“你说什么?!”它浑身的毛都倒立起来,尾巴更是蠢蠢欲动,叫道,“好啊,是玄女娘娘不曾教过你尊卑地位?还是你这下梁歪了,本就是上梁不正……!”
这话直接把陈月歆点燃了。
说她可以,这样污蔑九天玄女,不行!
“本座今天就让你明白,你就是个只有一张嘴会说的废物!”她挣开瞿星言,陡然冲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三位皆倏忽而动。
陈月歆直冲黄斑虎去了,对方也是猛然便扑了上来,瞿星言手中青光,为的是暂且拦下她,那太一手中的金光,却是对准了黄斑虎身后的冰块。
就在这眨眼之间,一道铺天盖地的灵力骤然炸了开来,所经之处碰到的物体尽皆凝结成冰。
包括这四位,全部都被冻在了冰块之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再说汪文迪和张霏霏与熊巍和朱夏四人,携带藤原离鸾,穿过东皇太一所架设的阵法之后,直接返回了人间。
在落地的时候,他们就清楚的听见了利器碰撞的清脆响声。
藤原离鸾眉心的烙印发出剧烈的光辉,她再度吐出一口血来。
张霏霏和朱夏连忙搀住了她。
扫视四周,汪文迪很快锁定了不远处的石门,根据上面的文字认出了他们降落的地点,道,“是蜀山,打斗的动静是从里面传来的。”
“走!”
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人也快速朝里头移动。
有一股魔气和藤原离鸾身上的缠绕在了一起。
一道严肃的声音传来,“出剑,诛杀魔众!”
汪文迪认出来了,这是张南吕一贯肃穆较真的声音,他先行纵身跃起,直冲声音源头去了。
一众白衣中间,围着一个浑身散发着魔气的黑衣男人。
覆盖在眼睛上的锦带、费力出招的纸伞、式神上的三角形。
被围攻的正是上官别鹤,他没有往日的从容不迫,没有往日的贵气慵懒,反而出奇的着急,出奇的慌乱。
只要稍加感知,就能发觉,他只剩一个空壳的力量。
简单来说,他只有一口气了。
‘若是我没来接鸾儿,那只有我死了这一种可能。’
这句话汪文迪也还记得。
他好像察觉了不一样的气息,开口道,“汪先生,助我!”
张南吕的拂尘和众蜀山弟子手中的剑,都对准了他。
凭什么?
汪文迪心中忽的冒出这个疑问。
他和陈月歆不一样,他没有杀任何人,可蜀山的人还是对他下杀手了,斩妖除魔,只因他身上控制不住的魔气吗?
只因为这个,就可以不问来龙去脉、不明青红皂白,先杀为快?
他咬了咬后槽牙,宝剑已然在手,他这次也没拒绝上官别鹤求助的话。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另有一道清光射了过来,与他的宝剑配合,同时击退了张南吕,扫清了包围上官别鹤的弟子,令他们后退到了一个足够安全的范围中。
出手的人接住清光,清光在他手里化作拂尘,他与汪文迪对面而立,脸上是平易近人且和善的微笑。
汪文迪冲他点头,客气了一句,道,“有劳纪掌门了。”
纪迎寒也点头示意,打趣道,“看来此事又与小友有关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空中画了道符,以清光为锁链,暂且封住了上官别鹤的行动,接着道,“贫道很愿意听听小友的说法。”
后头传来一句呼喊,“别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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