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山中的一处断层,却并非那种悬崖峭壁,而是就隐于矮小的丛林掩映之间,上面覆满了复杂的植株,但只要一失足,掉落其中便是不可能生还的。
“当年丝绸之路,经过陈仓时,便是经过了陇山附近。”汪文迪道。
“这么说来,对方的确在利用灵脉中的灵力,”朱夏与他一齐站到了断层的边缘上,道,“不知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汪文迪正在等其他四位队友摆好阵势的信号,一边捏着下巴嘀咕道,“‘让天地也看看华夏雄师之威’,这话是什么意思?会不会与他的目的有关?丝绸之路在我国境内有众多关隘,为什么一定是这五个城市?又为什么一定是‘五’?”
想了一阵,他暂且记下了心中的疑惑,沉了沉声音,转而问道,“阿夏,你视我们为何?”
“啊?”朱夏一愣,敛了深思的眼神。
“你与我们走到今日,难道我们对你来说,仍然只是普普通通的朋友吗?”他皱了皱眉,平静道,“我认为,交朋友的确不必做到一点秘密都没有,但一定要知心、交心。”
“最重要的是,阿巍对你,其心可鉴,两个人在一块,需要互相依靠。你的隐瞒如果会伤害他……”
“不。你的隐瞒一定会伤害他。”
“别伤害他。”汪文迪重重的说了这几个字。
朱夏感觉自己现在就想跳进眼前的深渊里,把自己埋起来。
他的话让积压在她心中的情绪共同喷涌爆发了,害怕、落寞、自责、痛苦……
她轻声道,“我永远也不想伤害阿哥。”
“你们对我来说,是共同经历许多的同伴,超越普通朋友百倍,自相识到今日,我对先生很是敬重,无论是智谋还是力量,都令我打心眼里佩服,而且你一直很照顾阿哥,从不嫌弃他,悉心指导他……我很感激你。”
“你没有让对我来说最重要的那个人,变成一个糟糕的人。”
汪文迪已然知晓,隐瞒绝非她本意,立时趁热打铁,追问道,“为什么没吃大和丹?”
“果真被先生知晓了。”她抬手掩嘴,再度展开手时,里头有一颗被灵气包裹起来的、一丝没化的大和丹,她接着道,“吃这东西,于我无益。所以我使了一道灵气,令它附着于我上颚,纹丝不损。”
他道,“怎会如此?大和丹的药性精髓就在于‘平衡’与‘调节’,按理来说,你吃了它对你的身体定然会有好处的,不会与你任何一股力量冲突!”
“有两件事,想请先生帮我。”她没回答,收了丹药,如是道。
“你说。”
“第一件事,我这儿有两封信,请你帮我交给霏霏和月歆。”
刚听完,他就拧紧了眉头。
“不行,我不帮你,”在她说第二件事前,他就打断了她,拒绝道,“有什么东西当然是你自己交给她们最好。”
朱夏连跨两步,到他跟前,态度更加恭敬前辈,恳切道,“先生!”
看他不为所动,她径直拜了下去,两封信已捧在手中,叩道,“吾以九凤一族族长之名起誓,只要先生肯帮我这两个忙,我愿以九凤往后百年、千年、万年的荣光,护佑先生,助先生成就圣业!”
“你这是干什么!”他把她扶了起来,厉声道。
“先生!”她别过脸去,“我所言字字为真,先生,你就帮我这次吧!”
汪文迪接过两封信收起,无奈道,“我帮你就是!你且说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与阿哥有关。”她道。
说着,她自天眼中射出一道金光,落在手里,化成了一根金羽,又取出那枚大和丹来,跟着道,“这两件东西,是要交给阿哥的。”
他接过东西,同样存放起来,心里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眯眼问道,“你要我做这些,难道是因为……九凤族中出了什么生死存亡的大事,要你回去主持?你这一去,便再不能回来?”
闻言,朱夏竟松了一口气。
“先生所言不错,”她轻巧的笑了起来,道,“我暂且没有告知阿哥,等抓住那阴气,我确要离去,回到族中处理事务。”
不错,只要汪文迪能这样和熊巍说,一切就都没问题了。
“至于能不能回来,缘分都是天定的!”
说这句话时,她很想笑的更加轻松一些,脑子里却突然冒出那‘不得善终’四个字来,嘴角便控制不住的向下,脸上的笑也维持不住了。
她不怕死,神怎么会怕死呢?
只要在死亡来临之前,在熊巍面前留下一个体面,让自己在他心里永远是那样美好的样子,只要他能勉勉强强接受她的离去,就足够了。
不能哭啊朱夏,还要留些精神,好好的看他一眼,做个道别的。
在眼泪要掉下来前,同伴们先传来了锁灵阵完成的信号。
汪文迪没再追问她,果断挥出一道剑气,披荆斩棘灭了跟前的灌木,露出通往深处的口子来。
“我主攻作为你的掩护,你用鬼车之力与他连结,”他简单安排道,“先把他揪出来再说!”
说罢,他手持双剑,率先跳了下去。
朱夏抹了把眼睛,紧随其后。
下坠的过程中,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周身的风变了又变,起先风速很快、风刃很利,随后一扫而空,戛然而止,好像是不经意中就转换了空间。
一道慈祥温柔的女声传来,语气里尽是宠溺与疼爱,唱道,“大陆对长空,赤日对苍穹……吾家女,勤学早,归来母制衣,不畏风,不怕火,不惧干戈起……”
这声音轻飘飘的,听得人昏昏沉沉,想在这一片柔软中就此安稳的睡过去。
片刻后,两人才踩在了地面上。
这地虽然光线不怎么充足,但要看清周围,对他们来说不算难事。
汪文迪四周看了看,很快找到了偌大空间中最醒目的东西。
离他们五米处,有一口已经锈迹斑斑的青鼎。
朱夏与他一起走了过去,一边道,“刚才那个声音是……?”
汪文迪推测答道,“应该是幻术一类的。”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跟着扯了扯脖子道,“鼎后面还有东西。”
后方半米处有一些遗骸,以及一些似乎是稻壳而与周边土壤格格不入的东西。
汪文迪上前细看,不多时就得出了结论。
他道,“这些骨骸是动物的,另外的是风干的谷物,你看,种种不同,应该是麻、黍、稷、麦、菽。”
“三牲五谷?”她思索道,“那这鼎就是用来献礼的了,难道这里曾经是一处祭坛?”
话音刚落,就有两道黑光瞬间分别刺向了两人。
汪文迪示意朱夏后退,双剑立出,缠上黑光,对方竟与他一时成了拉扯之势。
两人也是这时看清,黑光的彼端连接于黑暗深处,实际上并不是什么黑光,上头长着细密短小的绒毛,宛如什么动物的尾巴一样。
他心中有数,一个凝力,双剑化成两条金绳,反捆住黑色,硬生生把彼端的庞然大物给拖了出来!
这怪物长得像羊,脑袋两侧贴合着四只细长似柳叶的弯耳,长角仿佛钳子向后流畅延伸,又长着七条约米长的毛茸茸的尾巴。
两条黑色如长鞭的长尾便是从这簇毛中长出,牢牢的被汪文迪双剑勾住。
再看仔细些,便能发觉,这怪物的脑袋上并没有眼睛。
“上次败了鹿蜀,”汪文迪翻了个白眼,道,“看来他仍不知道,此等小怪,根本拦不住我。”
他递了个眼神给朱夏,朱夏会意点头,现出复瞳,周身一层一层的黑气夹杂着鬼车之力向四周发散,欲要趁这机会找出这精怪身上力量的源头,从而抓住他们此行真正的目标。
汪文迪也是刹那动作起来,金绳重新化作双剑,手腕一转,就利落的切断了怪物的尾巴。
怪物吃痛,被迫收回这两条长尾,转而伸出长角,左右夹击汪文迪,同时另七条尾巴也躁动起来,在空中扬起尘埃,唤出烈风。
“天地玄黄,万法归一,收!”汪文迪果断道。
风和利刃一般的尘埃都被霎时净化,他抛出一剑,令剑与怪物缠斗,自己飞身而起,挥舞另一把宝剑,从高空之中对准了它的背部。
这无懈可击的一招让怪物根本无处可逃。
就在短短弹指之间,怪物突然怒吼一声,身上震开一道猛烈的白光,让猝不及防的他不得不变招抵挡,接住自己的双剑,滞留在了空中。
这道白光即使比怪物之前使出的水准要高很多,可比之金缕衣却远远不及,故而他也是马上调整过来,找到了白光的源头。
怪物的背上,睁开了一只眼睛!
“先生,我找到了!”后头传来朱夏的声音,但语气并不十分笃定。
汪文迪反问道,“有何不妥?”
应话之时,怪物周身气势暴涨,须臾杀了过来。
朱夏答道,“它身上的力量的确和一股阴气相连,可……不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一股,这股阴气在此地很久,已与山川合为一体,我可以肯定……是死人身上的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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