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是叶青、史弥远还是韩侂胄,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在大宋朝除了太上皇可以不把他们当官,随意的训斥外,哪个人见了他们不是毕恭毕敬,点头哈腰的?
特别是叶青,那可是即便在金国,也是被金国皇帝特意召见,甚至是还单独留下交谈的宋臣,这样的恩宠跟荣幸,哪怕是金国的一些官员,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待遇的。
但就是这么三个在大宋朝廷已经开始举足轻重,敢公然抗旨的官员,在段智廉的眼中却是狗屁不是,这让心高气傲的史弥远、韩侂胄如何受得了?
所以段智廉既然晚来了一个时辰,想要以此施压三人,而后来夺这回大理的主导权,那么叶青三人,自然是不可能让其如意。
当然,站在叶青跟韩侂胄的角度,更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巴不得现在就跟段智廉闹翻,而后让朝廷无法收拾,最后还能把史弥远折在里面。
好在史弥远也不是傻子,看着气氛越来越僵,也决计不会坐视不理,让叶青跟韩侂胄继续在一旁佳人入怀,一边喝酒看热闹。
“听五河军韩统领、皇城司叶统领所说,皇太孙好像对我们三人为宋使前往大理而心有不满?不知道可有此事儿?”史弥远冷笑着瞬间就把叶青跟韩侂胄拉下水。
正在跟温婉举杯喝交杯酒的叶青,听到史弥远的话,差些把嘴里的酒喷到温婉那雪白高耸的胸口上,一阵咳嗽过后,连连摇手,示意自己没这么说。
韩侂胄同样是眼珠子一瞪,梗着脖子想要质问史弥远,这明明是你说的,为何要安到我的头上来?
史弥远不说话的看着两人的样子,段智廉则是眉头一皱,这种私底下说的话,想不到竟然传到了当事人的耳中,瞬间脸色便显得有些尴尬,刚刚那股盛气凌人的气焰也瞬间弱了几分。
“此话……此话……我知道君子不该背后妄论他人,但三位想必也知道,此番出使我大理则是重任在身,三位大人在大宋都是年纪尚轻,虽然已经身居高位,但据我所知,史大人您是魏国公史浩之孙,韩大人您乃是当今吏部尚书之子,即便是叶大人您,当年也是因为太上皇的赏识,所以才平步青云,由一个小小的禁军摇身一变,成了如今位高权重的皇城司统领。但三位大人怕是对于我大理国的事情,可是一点儿也不知晓吧?”段智廉语气看似软化了不少,但其中考校的意味儿也是极为明显。
“如此说来,不知道段太孙为何不禀奏我大宋朝廷,让朝廷为大理段氏物色更好的使臣呢?”韩侂胄终于开腔道。
“三位乃是圣上钦点,你们何时听说过金口玉言是说改就改的?”段智廉有些鄙夷的道。
“说我们不了解贵国,还真是有些看不起人啊。”史弥远拿起一颗葡萄放入自己的嘴中,表情颇为享受的吃下后道:“大理商人与我大宋交易,最多者乃是大理马,此马虽身形高大,但耐力极差,即便是在缺乏战马的大宋,大理马都难以卖上一个好价钱,至于麝香、牛黄、细毡等等除外,能够拿得出手的,能够让我大宋看上眼的,几乎寥寥无几。即便是大理岁入不过我大宋十之一二,不知道我说的可对?对大理可算是有些了解?”
“大理常年不在与我大宋相邻之路设驻军,而是大部分设置于广南西路以南,以及大理以南,而在都城大理,也只不过是加强了龙首、龙尾两关防御,其实际意义更像是在严防高家,而非是外族入侵,可对?”韩侂胄在史弥远说完后,端着酒杯淡淡说道。
“不错,但并非是防范高相,只是身为大理都城,当该是……。”段智廉想不到,自己看不起的人,竟然对大理还是有些了解。
但一时之间,因为刚才兴师问罪的进来,脸面一下子还有些拉不下来,所以还在强自硬撑反驳着。
“非是防范高相?但据我所知,龙尾、龙首两关居东置西,龙首以东有威楚、统矢两府,龙尾以西有谋统、永昌二府,南有腾越府,北有会理府,八府去二剩其六乃是高家所拢,若是不防高家,又何必加固龙首、龙尾之城防?更何况,威楚可是高家之发家之地,称之为高家老窝都不为过,如同一个小朝廷,大理段氏怕是这几十年来,都不知道威楚如今是何面目吧?除去八府,还有四郡四镇三十七部,如今高家同样是拉拢大半。说句危言耸听的话,当下皇太孙不该考虑他们两个是否有资格出使大理,而是该考虑,你回大理的这一路上,会不会很顺畅?特别是出了我大宋疆域,进入你大理之地后,你小小的百人使臣团,真的能够把你安全的护送到大理吗?”叶青说道最后,不由得望了一眼史弥远跟韩侂胄。
“叶统领此话何意?”段智廉神色一紧,急忙问道。
别说是他,就是连刚刚还神情从容的史弥远跟韩侂胄,都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若是叶青所言属实,那么别说到达大理后的事情了,就是他们能不能顺利到达大理,如今看来都还不甚清楚。
若是真如叶青所言,大理高家对大理八府、四郡四镇以及三十七部的拉拢以超大半的话,那么若是高家再有意大理段氏的皇位的话,那么他们这一趟大理行可谓是凶多吉少,是铤而走险啊在。
“没什么意思,未雨绸缪也好,小人之心也罢,到底事情如何,段皇太孙的心里难道就真的一点儿也不清楚?”叶青说出段皇太孙四个字,总感觉有种在骂人的意思。
“高家不会如此明目张胆的,何况继承皇位者又不是我……?”段智廉神色之间愁云更盛,心惊之余,也不得不去想,若是高家真有意不让他回大理,那么在他回去的路上拦下他,这完全是有可能的。
“继承大理皇位者乃是皇太孙之父,大理当今太子,但……太子今年贵庚?”韩侂胄很直接的问道:“高家或许等得起太子继位,但还等得起你这个皇太孙继位挡他们的道儿吗?”
“那依你们的意思呢?”被叶青的话语,震慑的有些六神无主的段智廉,瞬间失去了思考能力,条件反射的看着眼前神色回复悠哉的三人问道。
“最好是留在我大宋,直到太子继承皇位,或者是快那个什么的时候,你再要求我大宋朝廷护送你回去,如此一来岂不是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叶青大逆不道,违背孝道的大出馊主意道。
段智廉的脸抽抽了下,显然他也觉得叶青这个主意枉为人子,何况让他放弃大理即将到手的大理太子之位,而后寄居于大宋,对他来说可谓是有些太难以接受了。
韩侂胄鄙夷的看了一眼叶青,皇城司的不愧是皇城司的,做起事情来,总是有着那么一丝不够大方、缺少风度的意思。
“依韩某看,如此才是最为有意思,我倒是想要看看,高家会如何对付我们,难道也敢一并杀掉灭口?”韩侂胄好战恋兵权,在他的思想里,身为武将就该是天天领兵作战才对,既然朝廷懦弱,对于金国只会一味求和,那么自己就不妨跑到大理,闻闻那战场上的血腥味儿。
而史弥远虽然贪财,但是也更惜命,有钱没命花的事情他决计不会干,所以一听到这一次出使的路上就有性命之忧,整个人悠哉过后,便陷入到了沉思当中,开始琢磨着如何脱身,如何能够不去大理。
但圣上已经下旨,显然是不可再反悔,于是史弥远的眼睛骨碌转着,开始找这一路上的替罪羊,那就是使臣之首的位置,不如让给在座的其中一位,由他们来决定这一次的所有事宜,而自己,只要多带一些家中护卫,能够保全自己的性命即可。
无论是韩侂胄,还是叶青,又岂能不知道史弥远的小心思,索性两人便装聋作哑,根本不在理会史弥远扔出来的诱饵,反而是一下子变得好像跟段智廉乃是相见恨晚般,开始热情的推杯换盏,好不热络。
而同样还处在震惊之中,忧心着回程之路的段智廉,在担忧着是否高家会直接断他们大理段氏继承人之路的忧虑中,却又不得不在对眼前三人刮目相看时,不得不强颜欢笑举起酒杯,与他们攀谈着交情,期望着在回大理的路上,这几个大宋使臣能够真正的帮助他们。
房间里的乐声也随着他们的热闹的攀谈声变得轻快悦耳了起来,就连温婉等女子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这是她们头一次觉得陪客人陪的心惊胆战,有种难以承受这压抑气氛的感觉。
趁着段智廉跟史弥远喝酒的间隙,不知不觉已经跟叶青坐到一起的韩侂胄,端起酒杯直视前方问道:“皇城司探得的消息,还是你信口胡说的?”
“皇城司借着最近这些时日高家的种种举动总结分析出来的,这个可能性最大。”叶青则是笑着跟温婉碰杯,不过话却是说给了韩侂胄听。
“你的意思呢?”韩侂胄以空酒杯挡着嘴飞快的问道。
“放下成见,给大理种下一颗上国该有的威严种子。”叶青面无表情的说道。
“如同金国种在我大宋皇室心中那惧怕的种子一样?”韩侂胄挑眉道。
叶青没有回答,反而是起身打算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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