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伦能够很清晰的从赵构如今的行为举止上,感受到其对叶青如同鸡肋一样的感觉。
让他彻底放弃叶青,赵构心中多少又有些舍不得,毕竟这把“刀”自从被他握在手里后,可是为他屡立奇功、事事顺利,重要的是帮他解决了多年来压在心头上的金人这座,随时可以羞辱他赵构的山一般沉重、窒息的压力。
但若是让他继续重用,哪怕是就像现在这样只是保持着这把“刀”在手里不再出鞘,赵构又担忧有一天叶青会因此做大,造成尾大不掉、甚至是重蹈秦桧、汤思退这样的覆辙。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如今就是赵构对叶青的看法,但他又不得不依靠叶青,也暂时没有好的办法,让叶青能够再次回到,当初还在禁军担任都头的日子。
嘉会门城楼上的元祐浑天仪象传来悠扬的钟声,像是在提醒赵构,这个叶青可谓是文武双全,既能够为他完成心愿,如重建这元佑浑天仪象,又能够为他在暗中排忧解难,甚至是国之大事他都能够处理的干净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随着最后一响钟声渐渐消失在临安城的上空,赵构平静的脸上依然是看不出任何异样,手里的最后一把鱼饵丢进湖面,引起鱼儿扑腾出一阵小小浪花儿争抢鱼饵后,赵构拍了拍手道:“招信王进宫,朕有事儿找他。”
“是,太上皇。”王伦心里头暗叹一声。
当初在选德殿上,信王与叶青之间的过节,甚至包括那次在西湖之上信王与叶青的事情,赵构都知晓的一清二楚。
好几次与信王赵璩之间的不快,叶青从来都不曾隐瞒,因为他相信,这种隐瞒完全没有必要,赵构若是想知道,无论如何都能够知道,若是不想知道,即便是你在他耳边大喊八百遍,他也会置若罔闻,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临安城内具体发生着什么,远在西夏兴庆府的叶青显然并不能全然掌握,在与翰道冲达成一致之后,叶青给予韩侂胄的信,则是写的更加客气了,甚至在韩侂胄驻守大散关一事儿上,叶青的语气已经像是在跟其商议,而非是命令。
韩侂胄的回信同样是用词极为的客气跟礼貌,完全听从了叶青的命令,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就如同他的行事作风一样,果断而干练。
所以不论是正在兴庆府读信的叶青,还是在大散关阅信的韩侂胄,两个人通过这些时日频繁的信件来往,如同笔友一样,在彼此的心里升起了一股相知恨晚的感觉。
虽然两人已经见过几次面,但不管是哪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在御街之上因叶青与乞石烈志宁起冲突时,韩侂胄正大光明的为叶青站脚助威,而后两人一同喝酒那次,都没有像如今这般,让两人对彼此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泼李三快到了。”武判蹬蹬跑上二楼,再次在叶青对面坐下继续道:“大散关如今也已经被搬空了,后面暂时也不会有新货到了。”
“带了多少人?”叶青把韩侂胄的信件叠好放进信封内,淡淡的问道。
“都带过来了,泼李三说,秦岭一带有的是地方,即便是有韩侂胄镇守大散关,但若是想要找个山谷什么的,藏个千八百人还是不成问题的。”武判看着窗户外面的驼队说道。
天气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虽然一早一晚还是有些凉,还需加厚衣衫,但如今正午时分,已经能够感受的到,太阳那热辣辣的温度给人带来那懒洋洋的感觉了。
“让所有货物入夏国境内吧,这是翰道冲给的官府文书,一路免检。”叶青笑着掏出第一次被翰道冲邀请到府上的时候,谈判之后立刻给的文书,继续说道:“就囤积在石嘴山渡口,至于夏人这边,暂时先不要联系。”
“这么危险?”武判一愣,看着叶青问道。
“谁知道呢,反正不见得是好事儿。若不是韩侂胄镇守大散关,我连货物都不想全部放过来,以免到时候人财两空。如今夏国看似平和,但任得敬不好琢磨啊。”叶青叹口气,而后又指了指另外一封信说道:“这是你上来前,老刘头给的,乃蛮部跟辽人之间一直都是眉来眼去的,也不知道辽人想要干什么,乃蛮部的人如今也在往夏国而来,再加上完颜璟也要到夏国……。”
“完颜璟也要到夏国?”武判倒吸一口凉气,有些震惊于叶青的轻松神情问道:“那你就不怕他们来夏国,多半是为您而来?要不要让老刘头把所有人明目张胆的留在兴庆府,这样一来,等金人到了,至少您的安危能多一些保障。”
“翰道冲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金人跟我在夏国起冲突的,若是我们起冲突,对他们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到最后很可能便宜的是任得敬。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夏人不会干,完颜璟也不会愿意跟我正面起冲突的,这金源郡王,我多少还是有一丝了解的。”叶青叹口气,笑着说道。
“金人也要来夏国的都城,加上现有的咱们,再有辽人,还有鞑靼人,就差土蕃人跟大理国的人了,若是他们也有人来此,那可真是风云际会,热闹非凡啊。”武判看着叶青一点儿不担心的样子,加上叶青的解释让他明白他们的处境并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危险后,长松一口气笑着说道。
“谁告诉你土蕃人没来呢?你以为那叫格西锁布的,难道就真的只是一个人单枪匹马,跑到夏国来讲经、普度众生来了?并没有那么简单啊,不过这是人家夏人的地盘,咱们的人能够了解的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叶青叹口气说道。
“但咱们皇城司还要给夏人卖命。”武判继续轻松的笑着道。
如同李横一样,这家伙在叶青面前,越来越不喜欢用脑了,凡是现在他都只听叶青的,叶青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好了,总之他相信,叶青不会独独害他一个人的。
更何况,如今皇城司所拥有的局面跟势力,哪怕是皇城司最为鼎盛的时期,都不曾像今天这般,能够把触角延伸到四面八方。
“卖命?”叶青冷哼一声,嘴角浮现一抹阴笑道:“到底是卖命,还是买命,如今还都不好说。答应了翰道冲,并不代表咱们要立刻就要兑现,何况,夏人乱对咱们有利,而不是任得敬死对咱们有利,所以啊,我们得好好琢磨琢磨,如何在夏人要呈乱象之际,能够得到更大的利益。至于那任得聪跟任得恭,想要他们死还不容易,只是人死了后,能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们要看准了时机行事才行。”
武判知道,这段时间一直没有露面的老刘头,跟那永远都像是神出鬼没的许庆一样,早早就已经开始监视着任得恭跟任得聪的一举一动了,所以叶青说让两人死很容易的话,武判一点儿也不持怀疑态度。
“那接下来怎么办?您还不去会会那辽国美人公主?人家可是请了你好几次过去了。”武判的任务一直都很简单,那就是保护叶青在兴庆府的安全。
自从上次两人被任雷堵在巷子里,而后如同丧家之犬一样的东奔西跑后,如今只要叶青出了中卫茶铺,身边最少有十到二十名或是商人模样儿,或是百姓模样儿的人暗中跟随着,以防再次出现上次一样的失误。
“不急,承礼公主是希望跟咱们达成协议,一同应对任得敬给予他们的压力,再者便是,耶律月对宋人的一些物品更为感兴趣,所以过些日子,有可能的话,咱们还要带着她去一趟石嘴山渡口处,争取把这些货物消化给辽人,而不是这里咱们的暗点。”叶青手指继续敲着桌面说道。
“可……这样的话,我怕夏人会生气,若是如此一来……。”
“商人重利,他们一分钱不花,什么也不干,轻轻松松的赚取差价,他们不会有太多怨言的。不过也得安抚一下,就告诉他们,等夏国局势缓解了,让利一成给他们就是了。”叶青打断武判的话语说道。
自从认识桑昆之后,皇城司所有走向草原上的买卖、物资,都是通过夏人的中间商来运送,虽然从而造成了成本的增加,但这却是唯一的保险的方法。
何况,这些夏人的商人,从中赚取的利润可是极为丰厚,加上自从太子妃李凤娘加入后,货物随之而来的便是成倍的增加,也就造成了夏人这几个与皇城司有联系的中间商,为了吞下更多的货物,也为了赚取更多的利润,已经开始与辽人,或者是更远地方的商人接触。
如此一来,阴差阳错般的,皇城司跟夏商之间,已经渐渐形成了一条更加崎岖、艰险,利润不比真丝绸之路多的丝绸之路,从而使得南宋的货物,除了海上的商路以外,又多了一条生财之道。
这也是为何叶青一直紧咬着让翰道冲免除赋税的原因,也是为了能够使自己的利润得以提高,而不是让中间商赚取大部分的利益。
在叶青看来,那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即然夏商跟夏国上税,那么我就让夏国给我免税,先不管你们之间的财物如何运作,最起码叶青跟皇城司在收支上,却是做到了以夏国免税补贴自己利益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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