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虽然不曾回头,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如同被狙击手锁定位置后的那种,被一条眼镜蛇紧紧盯着的感觉。
信王赵璩与信王妃同时登上了回临安城的马车,而信王赵璩的眼神,盯着叶青后背时,就连信王妃都感觉有些诧异,不知道信王为何会对一个皇城司统领如此感兴趣。
不过向来很少言辞的她,也只是心中有些奇怪罢了,上了马车与信王相对而坐后,依然是不言不语。
而信王也像是马车没有信王妃这个人存在一样,自斟自饮着两人面前,茶桌上的茶水。
叶青相信信王必然会注视着他,但在信王消失于马车上之后,那股感觉却是依然还存在。
于是随着太子赵惇恭送赵构与当今圣上上了马车后,叶青才惊觉,一直给自己那种被一条毒蛇盯住感觉的,并非是信王,而是在自己斜后方不远处的准太子妃李凤娘。
叶青不清楚那日李立方跟汤鹤溪到底在涌金楼谈了什么,就像他不清楚,李凤娘知道他跟李立方之间的恩怨,有多深一样。
但感觉着李凤娘那如刀子似的目光直直望着他时,叶青敢肯定,李凤娘知道的决计比自己想象的要多,甚至李凤娘还是一个极为宠爱弟弟的女子。
皇家前往灵隐寺为天下社稷祈福一事儿,就在叶青如同一个酒楼伙计的忙活中,在夜幕缓缓降临时,终于算是结束了。
而信王再回到了王府之后,阴沉的表情比起刚才在马车上的表情还要难看几分。
信王妃就像是没有看见信王脸上的阴沉跟愤怒一样,在侍女的陪同下,从信王跟前掠过,缓缓的往后宅行去。
看着信王妃钟晴的身影消失不见后,信王这才沉声问道:“找到了没有?”
“回信王,还……还没有找到。”旁边的亲信王遮说道。
“吉祥坊可派人去了没有?涌金楼、丰乐楼、斜风细雨楼,包括一些道观可都曾找过?”信王脸色更加阴沉,看着与王遮站在一起的张达道问道。
“属下已经派人找了,应该很快就会找到的。”张达道急忙说道。
而就在信王冷哼一声,准备进府的时候,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跟车轱辘声,在几人耳边响起。
不等信王问话,悬挂着大理寺标志的马车,便快速的飞奔到了信王府的门口,吕祖简不等马车停稳,就飞快的从车辕处跳了下去。
看着门口准备入府的信王,吕祖简行礼后,神色沉重的说道:“翁葆光死了。”
“什么?”信王一惊,从台阶上直直走到吕祖简跟前问道。
“翁葆光被人杀了。”吕祖简沉声重复道。
“谁……谁干的?在哪里被杀的?”信王大惊,自己信道,就是为了道家双修,如今翁葆光还没有帮自己物色到哪怕一个满意的,怎么就突然被人杀了?
“汤相之孙汤鹤溪,在涌金楼。”吕祖简紧皱着眉头,眼神不敢望向信王,而是望着信王赵璩的前胸处说道。
“汤思退之孙?他……他为何要杀翁葆光?”信王听到汤思退时,刚刚升起的怒气又不由自主的压了下来。
“汤硕比我去的早,勘查了现场后,他说是失手导致的。并没有允许臣进入涌金楼查探。”吕祖简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事情的棘手。
汤鹤溪杀翁葆光,这到底真的是失手导致,还是说要给自己跟信王一个下马威?
“那人呢?”信王语气越来越平淡,翁葆光的死,一下子好像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事儿。
“被汤寺卿亲自带回到了大理寺,由他亲自审讯。至于……至于翁葆光的尸体,也被带回到了大理寺,连同涌金楼里的几个姑娘,也被带到了大理寺问话。”吕祖简此时才敢正视信王道。
信王点点头,而后便在府门口的台阶上来回踱步、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突然开口道:“刑部梁克家今日也跟着去了灵隐寺,汤思退跟汤硕也都曾在灵隐寺内出现,而且也是一同回来的,他怎么会知道的那么快?刑部知道了吗?”
“刑部怕是还不知道,臣也是第一时间知道后,便赶了过来向您禀奏。”吕祖简想了想,而后摇头说道。
“那就告诉刑部,本王府上客卿翁葆光被大理寺卿之子汤硕所杀,人已经被带回到了大理寺。想必刑部不会不管的。”信王赵璩皱着眉头,凝重说道。
随着吕祖简坐着马车离去,原本就不愿意回到府邸的赵璩,又示意王遮备车,自己要前往皇宫面见圣上。
叶青在王伦的陪同下刚刚走到和宁门处,就看见挂着信王标志的马车,在和宁门处停了下来。
甚至不用等王伦示意,叶青便跟着王伦退避到了一侧,而后目送着赵璩往宫里走去。
叶青与王伦互望一眼,彼此之间心知肚明,为何信王会如此匆忙的来到皇宫。
”事情未完之前,还是要处处小心。不过接下来,倒是可以轻松一段时间了。”王伦明显出了一口气说道。
“信王或许不会怀疑是借刀杀人,但汤思退会不会也像信王这般想就不得而知了。而且……。”叶青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王伦,而后继续说道:“太上皇的判断也很重要,就看有没有人……。”
“宫里你放心吧,元日将至,太子大婚也在即,太上皇那里不用多操心。倒是你应该操心燕家给你惹出来的大麻烦,那所谓的香皂团若是十日之内你拿不出来,这比杀人一事儿还会让太上皇跟圣上生气。”王伦提醒着叶青,别以为杀个人,皇室跟大臣之间不睦之后,他就可以轻松的看好戏了。
“这我知道。”叶青点点头,而后奇怪的看着王伦说道:“对了,今日李令娘从吉祥坊带了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童回到了静乐坊,您要是回自己府里,最好是有个心理准备。”
“哼,这还用你教咱家?”王伦冷笑一声,不过在叶青眼里,王伦的神色之间多少有些得意的成就感,就好像那七八岁的孩童,是他亲生的似的。
与王伦告别,坐上自己的马车,与梁兴两人行驶在皇城外的大路上,叶青的心情仿佛还有两三个月才会到来的春天一样,洋溢着一阵的轻松跟写意。
翁葆光之死嫁祸于汤鹤溪,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若是在汤鹤溪正好前往涌金楼的时候,正好在赵才卿跟温婉,都没有空陪他,而是陪李令娘的时候。
那么给汤鹤溪的酒里放点儿能够惑乱心智的东西,而后接着李令娘的关系,也给翁葆光的酒里放上一些,所以当汤鹤溪与翁葆光见面之后,想不发生冲突都难。
“刀是谁给的?”叶青坐在马车里,回想着涌金楼事发时,汤鹤溪手里怎么会有刀。
“墨小宝递给李令娘的,而后由温婉把玩在手,随后被汤鹤溪夺了过去。”梁兴笑着说道:“汤鹤溪真是很难上当,即便是与翁葆光彻底翻脸后,两人依然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直到温婉隐晦的提及他跟李立方在斜风细雨楼里的事情,汤鹤溪才突然夺刀相向的。”
马车里的叶青笑了笑,汤鹤溪为人稳重,城府颇深,即便是给他再烈的酒,哪怕加上药,剂量还不能让人察觉到的情况下,想要让汤鹤溪失去理智绝对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
“那想必李令娘也不会闲着吧?”叶青在马车里笑了笑问道。
梁兴再次笑了笑,马车驶出东华门,墨小宝便又再一次蹿上了车辕,把刚才叶青的问话,一字不落的听在了耳朵里。
于是当下邀功似的说道:“叶大人真是英明,猜的一点儿也不错。”
“少拍我马屁,怎么着,这些时日,被泼李三他们操练的还不够累?”叶青在车厢里呵呵笑着道。
“哪敢。”墨小宝这段时日跟着叶青也熟了,不像一开始那么紧张跟拘谨了,于是轻松的坐在车辕上说道:“李令娘自然是一直在言语上挤兑、蛊惑翁葆光,但令小的佩服的是,李令娘竟然从头到尾,可都是一直在劝他们二人应以和为贵。而且即便是到翁葆光被汤鹤溪刺死的那一刻,汤鹤溪都不知道翁葆光乃是信王府的客卿。啧啧……李令娘真是太厉害了,这比汤鹤溪的刀子还要厉害,好几次翁葆光都想要以信王府客卿的身份压汤鹤溪,但李令娘硬是一点儿机会也没有给他。”
“楼里的姑娘,跟形形色色的人都打交道,早就学会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儿。何况如今李令娘还是自己开着一家青楼做生意,翁葆光论起嘴皮子,自然是要被李令娘耍的团团转了。”叶青从马车里跳出来,嘉许的拍了拍墨小宝已经比当初结实了不少的肩膀。
锦瑟好像从一开始就看墨小宝不顺眼,即便是墨小宝跟着叶青一同来到府上,锦瑟也要冷冷的拦住墨小宝,问他为什么又跑过来了。
向来不脸红的墨小宝,吃惯了百家饭,沿街乞讨受尽世俗白眼、冷嘲热讽,早就练就了厚脸皮的他,却在面对锦瑟时,显得是极为紧张跟笨拙。
整个人在锦瑟面前瞬间就失去了往日里的灵性,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就又被锦瑟抢白了一番,于是只好看着无动于衷、冷眼旁观的叶青,行礼之后就打算灰溜溜的离去。
而后刚走两步,就又听见锦瑟那丫头毒舌道:“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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