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两人的话题,自然是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永远的留在泗州的罗世传身上,以及那还在泗州苦等同伴的李元身上。
两人俱是含蓄一笑,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后,李习之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密信,递给了叶青。
“在下也不知道叶大人是否已经知晓,但……思来想去,加上乃是受人之托,所以还是如实转交给叶大人为好。”李习之伸出手,看着信封被叶青疑惑的接过。
“给我的?不知道是谁劳烦李大人转交给在下?”叶青笑了笑,抽出里面的信开始看起来。
“史家史公子。”李习之含笑说道。
李习之说完后,便看着叶青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封书信,只是随着叶青继续读下去,坐在对面李习之突然间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慌,一股淡淡的杀气突然弥漫在不大的车厢里,仿佛一下子就连气温都降低了许多,让他不由自主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叶青缓缓的叠好那封信,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只是那笑容比起刚才的随和,则是多了一丝凌厉跟杀气。
“多谢史公子跟李大人,小小家事儿,有劳两位大人上心了。”叶青把信放进怀里,看着李习之说道。
“史公子还拖在下给叶大人带了几句话,若是叶大人有意……。”李习之说到一半之后,便打住看着叶青。
“李大人不妨直说。”叶青说道。
“史公子的意思是,过去与叶大人之间发生的不快可以既往不咎,真心诚意的希望能够与叶大人合作,共谋大事儿。至于叶大人的家事儿,史公子也愿意助叶大人一臂之力。”李习之含笑看着叶青说道。
虽然他不知道,叶青跟信上的那位白小姐是何关系,但既然史弥远在信中以叶青家人称之,想必不是叶青的未过门的妻子,怕也是不会太离谱吧?
更为重要的是,这位白小姐必定是一位天仙似的美人儿,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让汤相之孙汤鹤溪,接二连三的前往叶家,去叨扰这位白小姐呢。
要不是貌若天仙、兰心蕙质之美人儿,汤鹤溪也不会带着工部尚书之子醉酒之后夜闯叶府,最后还打了那白小姐一巴掌,以至于闹的不欢而散了。
“史公子的条件呢?”叶青直截了当问道。
他并不知道白纯被醉酒后的李立方打了一巴掌的事情,赵乞儿来信之中,从来没有提及此事儿。
每次赵乞儿来信,都只是提及那当初孵出来的小鸟乃是一只乌鸦,再者便是会含混的说一些白纯跟幽儿,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把那香皂折腾出个样子,两人自信心倍受打击,天天对着满院子的花瓣儿发呆。
而今,自己却从史弥远送给自己的信中,知道了汤鹤溪跟李立方二人,深夜闯入自己家,甚至李立方还打了白纯一巴掌,虽然说白纯手里的弓弩,也还了一箭,但李立方特么的真是找死啊!
真的以为自己的姐姐成了准太子妃,加上他那工部尚书的老爹,在临安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想必叶大人也知道,朝廷今日派遣大理寺少卿等人前来扬州,恐怕并非只是巡视那般简单吧。叶大人虽然来淮南东路不过十来日的时间,但扬州与泗州官场之上的猫腻,想必叶大人通过泗州皇城司也有所了解。所以今日朝廷派遣虞允文少卿,这个曾经一举从金人手里,为我大宋夺回大半个淮南东路的功臣过来,显然是要整顿淮南东路的官场了,毕竟,在淮南东路,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来整顿吏治了。”李习之侃侃而谈道。
“但这跟我有何关系?若是史公子有意,也该是找虞允文少卿才对,在下不过是在皇城司任差遣,怕是帮不上史公子什么忙吧?”叶青压抑着心中对李立方、汤鹤溪的怒火,表面上依然平静随和的说道。
“叶大人此话不尽然吧?朝廷这一次看似单单差遣大理寺来此办差,但我想,不论是赵师雄还是留无言,都知道叶大人的皇城司必然会从旁协助。那么有了皇城司这个虎口衙门的协助,加上武判又在泗州近半年的日子,虽不能说已经完全融入到了淮南东路的官场,但淮南东路官场上的猫腻,最起码那数目庞大的泗州商贸交易的赋税一事儿,他也是知根知底,只要随意的向叶大人透漏一些,叶大人再交给虞允文少卿。如此一来,叶大人是想让谁倒霉,谁就得倒霉,躲也躲不过去啊。”李习之笑意盈盈,淡淡的话语中,直接点名了叶青与虞允文之间,以及淮南东路官场之上的利害关系与重要性。
“那么以李大人久居淮南东路官场的经验来看,该是谁倒霉呢?还是说,李大人身为淮南东路提刑使与市舶司两要职,没少往自己兜里捞银子?”叶青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李习之对于叶青对他的猜测,竟然是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继续说道:“以在下来看,恐怕这一次倒霉的,要属身兼扬州知府与安抚使要职的赵师雄赵大人了吧?”
“哦?何以见得?”叶青一边与李习之打着官腔,心里头一边谋划着,回到临安之后,如何能够不动声色的,收拾下汤鹤溪跟李立方!
“我大宋官职延续前朝亦有之,但变化自然是也有之。唐时乃巡视战争摧残、受灾之地之臣,被称之为安抚使。如今我大宋延续安抚使之名,任其为一路之军务、治安之长官,但纵观我大宋各路,甚至是包括淮南西路在内,还从来没有过一路知府能够身兼安抚使这一要职者。如今宋、金和平,淮南东路百姓安居、军务整备有条不紊,显然朝廷如此任差遣官员,已是不妥,有任由官员做大之机,若不及时加以改正,怕是我淮南东路,就将成为国中之国,朝廷到时候就更难插手此地要务了。”李习之用词谨慎,但即便是这样,也是说出了朝廷的担忧,跟朝廷差遣虞允文北上之目的。
淮南东路向来是金、宋之边界与战场,朝廷若是按照其他路的任免差遣,路知府与安抚使分而任之。
如此一来,一旦金人起兵南下,很有可能造成知府与安抚使相互牵扯、掣肘,从而很可能给予金人有机可趁的空隙,使得金人能够长驱直入,直指扬州而隔江望镇江,危及大宋长江以南的疆土。
所以自从虞允文夺回淮南东路等地之后,朝廷为了保护长江以南的疆土,不会在金人南下的第一时间受到危机,能够让淮南东路的各军,成为抵抗金人铁骑南下的有效防线,因而对于淮南东路知府身兼安抚使一事儿,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如今谁都知道,金与宋之间,已经难得的和平相处了十来年,自从金国皇帝完颜亮渡江不过,而后被属下所杀,完颜雍趁机夺得金国皇位之后,好像金人已经失去了对南宋的兴趣。
这才让赵构父子又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淮南东路,想要再次真正的把淮南东路控制在手,特别是那数目庞大的赋税控制在手,而不是任由淮南东路的官场说了算。
当初为了养兵抵御金人,庞大的军饷开支,朝廷还能够忍受,但随着和平的时日越来越久,大把大把的饷银、赋税被他人贪墨。
赵构自然是无法再稳坐钓鱼台,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成为臣子们的囊中之物,只有一小部分上缴给了朝廷,大部分的却是跟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所以如此一来,朝廷派遣大理寺少卿虞允文过来,加上皇城司新晋副统领也在扬州,而他李习之也没有接到有关于波及他市舶司消息,何况市舶司本就是太上皇的小国库。
那么淮南东路最该倒霉的那个人,自然而然的就水落石出,除了扬州知府兼安抚使的赵师雄外,便无他人了!
至于扬州知州留无言,身兼转运使,显然比起赵师雄来,朝廷更想要的,想必还是安抚使这个军务的大头才是。
叶青笑着点了点头,他也不得不佩服李习之的心思缜密,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猜中朝廷跟赵构的心思。
“既然李大人已经知晓,那么不知道叶某能够做什么呢?”叶青故作不知的问道。
在他看来,李习之跟自己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赵师雄的官职着想,想必是为了赵师雄被罢免之火,留下来的知府与安抚使的两个空缺吧?
“那么叶大人觉得,赵师雄一旦被朝廷罢免,那留下来的两个空缺该由谁来担任呢?淮南东路官场上的其他官员,您觉得有可能吗?”李习之微笑着看着叶青说道。
“朝廷之事儿,在下哪敢随意揣摩,而且即便是新差遣其他地方官员来此,怕是李大人也该找吏部才是,李大人找在下,岂不是找错了庙宇拜错了菩萨?”叶青随和说道,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但据我所知,叶大人在临安时,曾经与大理寺少卿虞允文有过一面之缘,还曾经当面说过仰慕虞允文少卿的话语,包括有机会的话,还要与虞允文少卿共同抗金的话语,可是?”
“不错,那日确实说过。而且好像刑部侍郎洪遵也在场,他告诉你的?”叶青隐隐猜到了李习之,包括他身后史弥远,甚至是更背后的史浩的目的是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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