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驿站。
“臣,谢主隆恩!”伊籍俯跪在地,双手微微的拱起,举过于头顶之上,毕恭毕敬的从宦官张宇的手中把这一份圣旨接下来。
这么多天,他等的就是这一份圣旨。
如今的朝廷,影响力大不如前,天下诸侯割据,大多手握重兵之臣,皆无视朝廷圣旨,但是不可否认的一点,大汉四百年的底蕴影响,天下仍为汉室。
汉室作为正统,圣意之下,不管尊不尊,首先能让民意拥护。
就好像如今的汉中。
牧景以明侯府下达了一份政策,与朝廷以圣旨颁布下来的政策,百姓接受的程度远远不一样,尊朝廷者,始终比尊明侯者多,这是大汉立朝数百年来的影响力,深入民心。
这也是伊籍冒险入长安的缘由所在。
“伊使臣,陛下让奴婢告诫你一句话,圣旨既已下,汝当尽快归去复命,长安非久留之地,当好自为之了!”
宦官张宇把圣旨放在伊籍手心的时候,突然俯首下来,用轻轻声音在伊籍耳边,说了一句只有伊籍才能听得到的话。
“多谢张常侍的提醒!”
伊籍闻言,猛然抬头,瞳孔微微张大,但是他的神色很快就恢复正常,小声的回了一句,然后从衣服里面拿出一根金条,不留痕迹的塞在了张宇的手中。
此行长安,牧景可准备了大出血,为了让伊籍上下打点,他可是安排了不少人送钱来,这些日若非他上下打点,也不能安然的在驿站之中。
朝中宦官,虽失十常侍的
“那奴婢就回宫复命了!”
张宇笑眯眯的把金条藏于袖子之中,转身离开。
“恭送张常侍大人!”
伊籍礼数做足了,最少把这个张宇哄得很高兴。
当张宇离开之后,伊籍的面色刷一下直接有些变了,他死死地握住了手中的圣旨,低喝一声:“来人!”
“伊大人!”
在殿外保护的十余人围上来。
“你们立刻去准备马匹干粮,我们要马上就离开长安!”伊籍说道。
“现在离开吗?”
军侯叶苏闻言,微微的皱眉:“伊大人,看如今的天色,恐怕快要入夜了,估计很快就要关闭城门了,从这里到城门,我们最少一个多时辰,根本来不及出城啊!”
“必须马上离开!”
伊籍死死地握着圣旨,张宇不会无缘无故提醒他,必然是有什么变故,所以他不敢逗留片刻,得了圣旨,任务完成了一半,另一半,那就是要他安全的把圣旨带回去,才算是彻彻底底的把这一次的任务离开。
他来回踱步,沉默了很久,才停下来,面容越发的坚定,沉声的道:“此事虽成,可是夜长梦多,天子允之,非朝廷允之,若有人出尔反尔,不能反朝廷旨意,唯有灭吾等之命,吾等危也,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我们必须要立刻离开长安,就算不能立刻离开长安,也要离开驿站,不能给他们机会下手!”
“明白了!”
叶苏闻言,浑身一颤,顿时拱手说道:“如今出城恐怕有些难,我们在长安也没有多少人脉,短时间之内疏通不了城门,不过既然驿站待不住了,我们可以先换一个地方,待明日早晨,一早出城!”
“立刻去安排!”
伊籍点点头。
…………
……
汉中。
一场如火如荼的春耕大战正在上演之中。
“这个明侯大人还真是一个好人!”
“又送给我们农具,有送给我们种子,本以为今年肯定赶不上春耕了,恐怕要挨饿了,可没想到明侯大人这么大方!”
“要是早有明侯大人如此仁义之辈当家做主,吾等何必去信奉那五斗米教!”
“听说明侯大人还派出了兵马,帮助一些没有男丁的家庭耕种!”
“老李头,你也不必埋怨人家明侯的将士了,你家老大老二战死沙场,那是打仗,无可奈何,现在人家还派人帮助你耕种,要不然你全家都得饿死了!”
“七婶,听说你家的粮种可是免费领取的!”
“……”
在一片热火朝天的春耕之中,百姓当然就是主力,但是数万的兵丁帮助之下,他们更快的开垦了田地,赶在春耕之前完成播种,这让百姓对牧军再一次改变了印象。
天下战役,入侵者无论什么借口,终究是带来了战争,不受当地人百姓之拥护。
如同如今的汉中,张鲁败了,百姓不见得有什么反应,但是牧军强势入侵,带来了战争,百姓是抱有怨言的。
但是现在随着牧景的春耕行动,不惜动用军力去为百姓耕种,这等行为打开了不少百姓的接纳之心,百姓永远都是最为纯良的一群人,他们不记仇,直记恩,谁能让他们生活更好,他们就拥簇谁当家做主。
“这八百亩,必须要全部种植上水稻!”
南郑城外,一块盆地之中,无数的百姓正在劳作,牧景站在旁侧了山坡上,放眼看过去,坚定的说道:“这可能是南郑最肥沃的地方了,要是荒废了,那就太可惜了!”
“可是这片地,有一半是城中许氏的!”
柳陵在旁边低声的道:“许家虽因为支持张鲁而入罪,可并未抄家灭族,只是家主和几个家族主事被押解牢狱之中,家族之中群龙无首,人心煌煌,才无心耕种!”
“他们不种,我们就种啊!”
牧景淡然如斯。
“如此一来,会不会引起各大家族的反感,毕竟土地耕田乃是他们的根,我们夺了他们的天地,他们岂会这么容易放手!”
“我又不强抢,他们今年不种,我们就借来种一下,如若他们想要要回去种植,明年还给他们就是了!”
牧景摆摆手:“如果有意见,让他们来找我,我正好还没有来得及定一定这汉中的律法!”
“好,我这就安排人去开垦!”
柳陵点点头。
有牧景的强势,才让这一次的春耕变得更加容易,要是换了第二个人来,都未必能做到这个地步。
“最近南郑的百姓都被动员了七七八八了,城外城内都是耕种景象,我们的农具和粮食种子是不是不够了?”
牧景突然问。
“上庸派人来取了一些,西城有拿走了一些,房陵,安阳,成固也纷纷效仿之,派人来求,我们仅存不多,不过城中的铁匠工坊还在打造,农具工艺不高,还有废弃的兵刃来打造,倒是速度很快!”
柳陵说道。
“那就好!”牧景松了一口气,为了引导耕种,这一次他可是赤膊上阵,不过不可否认的是,他算是见识了这个时代的耕种技术,落后,无比的落后,若非他现在根本耽误不得春耕,他也暂时腾不出手来,他都想要亲自上阵去改良一下了,如此耕种,产量之少,可谓是到了一个丧心病狂的地步,一年辛辛苦苦也只能维持一个果腹而非温饱,要是荒废一年不种植,间接就等于让很多人在未来的冬天去送死。
“至于粮食种子,唐孟道这几日可谓丧心病狂!”
柳陵低声的道:“他可掏了南郑城中两个大粮仓,我可是听说,城中士族乡绅已恨之入骨,他连日来,遭受三次狙杀,若非君侯派遣的精兵强将保护,恐怕他在已经实在一些人的弩箭之下了!”
“想要杀我的人,也要他们有本事!”
牧景冷笑的说道:“叶知!”
“在!”
“告诉唐明,不仅仅是南郑,上庸西城等地,他也走一趟,能掏出多少粮食算是多少,先满足当地百姓的粮食种植需要的粮种!”
“诺!”
农曹小官吏叶知拱手行礼,然后转身去传令。
……
傍晚,牧景才回到了城中,有些疲惫的他连喝了好几口苦涩的干茶,才恢复了不少精神,这时候戏志才找上门了。
“刚刚从长安送回来的消息!”
戏志才把一份景武司传递而来的消息递给他了牧景。
景武司在南阳虽然陷入了泥潭之中,如今没有理清楚消息传递不出来的原因,但是在关中之地,倒是进展的很快,无论是长安还是雒阳,都设立的据点,消息传递迅速无比。
“得手了?”牧景打开小竹筒,把里面的情报拿出来,看了一眼,嘴角微微扬起来一抹冷笑:“我就说他刘协不是安分的主!”
若非刘协有心抗衡董卓,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就允许他归降。
“天子这方面,我从不担心,但是我还是忧心,董卓会不会出尔反尔!”
“不会吧?”牧景皱眉。
“难说!”
“就算他出尔反尔,他如今才掌朝廷不久,内有关中士族制衡,司徒王允之辈也不会由得他践踏朝廷的脸面,他还能如何?”
“如果是说,眼看无法挽回,必会想一个绝户计!”
“杀了伊籍?”牧景瞪大眼眸。
“不无可能!”
“景武司派的谁去长安?“
“谭宗这段时间音讯全无,我用你的名义,传给景武司的命令,派出最精锐的人,应该是史阿带队,景武司麾下最有战斗力的武者,既归他麾下掌控!”
“如此甚好!”
牧景点头,眸光幽远,爆出一抹精芒:“现在就看伊籍反应够不够迅速,他若不做逗留,迅速归来,应该问题不大!”
“他只要能出了长安,那就万事大吉了!”戏志才说道:“一钻进秦岭,天高海阔,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能耐,还能追出来!”
“此事你严密关注,实在不行,派兵抢人!”
“嗯!”
“南阳方面的消息呢?”
“还是没有什么消息,只有黄忠传来了信函,他已经出了东山栈道,这说明他进入南阳了,至于南乡撑不撑得住到他的援兵到来,只能等消息,看造化!”
戏志才也忧心如此,只是南阳和汉中,看似毗邻,却道路不同,传递消息太缓慢了,他们只能在这里干着急。
…………………………
……
南乡县城。
大战之惨烈,可谓是触目惊心,城上城下,宛如一片血腥的地狱,娇艳的鲜血已经把这一片大地都彻底染红了,随处可见的尸体根本来不及收拾,只有战争,只剩下战斗。
城头上。
蔡琰坐镇,宛如泰山。
连续数日苦战,看到一个个战士倒下去,蔡琰已经仿佛走了一次地狱,让她的心智更加的坚定起来,她始终立在城头之上,能在所有将士看得到的地方,这仿佛是一面战旗,一面不倒的战旗。
“看来今日他们是攻不破我们南乡了!”
傍晚,当城外鸣金的声音响起,城头上所有的将士都松了一口气,斗志是一回事,战斗力却是另外一回事,这一战苦战至此,足以让所有将士透支了精神和体力。
一天的战斗下来,城上最少折损超过一百多将士,战友的的永远倒下,让所有的将士都异常的失落。
蔡琰缓缓站起来了:“儿郎们,祝贺我们,又撑住了一日,我坚信,我的夫君会率领援军回来了,请诸位继续支持,若是城破之人,我将会履行我的诺言,必死在尔等之前。”
这一句话她每天都会说两次,开战的时候说一次,鸣金收兵的时候她又说一次,但是在无数的将士心中,但是却是一次比震耳欲聋。
“吾等誓死捍卫南乡!”
“吾等誓死捍卫南乡!”
跌落的士气,再一次振作起来了。
周仓站在旁边,他身上最少有四处包扎伤,却枉然不顾,他的目光始终坚定,对蔡琰他不仅仅是感激,更多的是尊敬,打从心底里面的尊敬。
蔡琰能上城头,已经帮了他的大忙,如今数日如故,始终屹立城头,就好像一根擎天柱,撑住了南乡的战场。
他深呼吸一口气,低喝起来:“诸位将士,立刻打扫战场,然后吃饭休息,保持体力,明日必又是苦战,主公在汉中为我们谋取活路,夫人亲自坐镇城头,吾等决不能辜负如此信任,哪怕倒下,也要在他们撤兵之后再倒下!”
“是!”
“是!”
将士们迅速的动起来了。
……
城外。
“已经足足三日了,他们明明已经剩下最后一口气了,为什么我们还攻不过破这南乡城?”
南阳军士气越发低落,都尉雷薄在营中大发雷霆。
这几天的强攻,他几乎战损超过三千将士与城墙之下,但是却始终无法踏入半步城头。
“都尉大人,城中守军太顽强了,而且……”
陈兰浑身染血,俯首在下,低沉的说道:“此城军心不可摧!”
“军心不可摧?”
雷薄怒喝:“凭他们区区数千的兵力,何为军心不可摧?”
“这些日,城墙上发现了一些生力军,虽这些人皆为新丁,不善作战,而且手忙脚乱之人比比皆是,可放眼一看,必为城中青壮,城中青壮皆上了城墙,而且有如此斗志,便可知南乡城已上下一心,除非我们能把他们赶尽杀绝,否认哪怕攻破城墙,依旧难破此城之防御!”
陈兰阐述说道:“最重要的是,明侯夫人亲自坐镇城头,除非我们能射落这一面振作城中士气的旗帜,不然这就是天坠,越不过去!”
哪怕是敌人,他都不得不敬佩那个明侯夫人,大无畏的斗志,把他们数万兵马御在城外。
“可恶,可恶!”
雷薄眸子瞪大如铜铃,眼神之中散发这不甘心:“一个小小的女子,居有如此力量,实在可恶!”
这一战,他们付出了这么多,动用了整个南阳郡的兵力,倾尽了南阳的战略储备,却被挡在了南乡之下,他实在不明白,明明牧景不在,牧军主力也不在,城中为何有如此斗志顽强抵挡。
他认为城中的伤亡不在他之下,可城中依旧挡住了。
“报!”
突然,营帐之外马蹄声踏踏而起,一个声音叫喝起来了。
“怎么回事?”雷薄抬头,看着营门之外。
“都尉大人,南阳急报!”
“传进来!”
“是!”
一个身上插着令旗的传令兵快步走进来,跪膝在下,双手行礼之后,急躁的开口说道:“都尉大人,冠军遭遇不明敌军进攻,留守之将,尽被屠戮,城中储存粮草尽失!”
“什么?”
雷薄怦然站起来,眸光凝血,冷喝一声:“什么时候的事情?”
“两天之前!”
……………………
……
南阳郡。
东山。
这山脉延绵南阳西部,直入汉中,连接两个郡域,栈道是沿着山腰建立的,一座山连着一座山,沿着栈道可以走少很多冤枉路,而且也道路也好走和平坦一点。
一支兵马驻扎山脚之下。
“将军,斥候最新打探出来的行军图!”
“收起来,东山所有的行军图都要保存好,日后是开拓山路的根本!“
“诺!”
“杨奉,去南乡打听的斥候回来没有?”黄忠咬着一块硬如铁块的干粮,询问说道。
“还没有!”
杨奉想了想:“但是应该明天早上之前有消息!”
“那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一夜,等待他们的消息到来,再做打算!”
黄忠看了看天边坠落的金乌,夕阳的余晖还在映照天际,他深呼吸一口气,心中有了主意,沉声说道:“虽说兵贵神速,但是长途奔袭我们需要要保存足够的战斗力,让将士们立刻埋锅造饭,然后休息!”
“诺!”
众将拱手领命,开始安排将士们去扎营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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