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卿莫同秦三太太去给庄太夫人请过安后,出了庄太夫人的禧寿堂正准备往回走时恰巧遇见庄苏雅。
庄苏雅一见乔卿莫便欣喜的迎上去先是向秦三太太行礼,而后亲昵的牵起乔卿莫的手些许兴奋道;“原来乔姐姐在这啊,我找了你好久呐。”
“你找我做什么?”乔卿莫强打起精神应付。
“乔姐姐是二姐姐请来贵客,自然得由本姑娘和亲自接待啦。”庄苏雅说着冲庄苏荷的准婆婆秦三太太眨了眨眼,秦三太太心领神会,随即温声对乔卿莫道;“既然七姑娘来接你了,那我便先回赤城院了。你同七姑娘一道散散心,先前的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过会儿,那边开了席你再同七姑娘一道过来也不迟。”
“您的宝贝外甥女有我陪着,亲家太太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庄苏雅嬉笑着自拍胸脯保证。
秦三太太将挽在自己胳膊上的乔卿莫的手郑重的放至庄苏雅手中,故作严厉道;“你这猴儿,若是敢欺负我家瑞姐儿,当心我让你二姐姐收拾你。”
“是!亲家太太。”庄苏雅俏皮的行了送别礼。逗得秦三太太‘咯咯’直笑,方才放心的由焦大家的扶着往赤城院去。
乔卿莫也不是个傻的,一眼便瞧出端倪。待秦三太太前脚走后脚便故意板了脸问道;“那日原本说好了待我给庄夫人拜完寿再去找你们的,结果你却来接着我了,还接的这么巧。我道这世上哪有怎么巧的事儿?你最好同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庄苏雅歪了头一脸痞相道;“乔姐姐你猜猜?”。
“我猜你是个土匪!”乔卿莫因着先前庄夫人不明不白的便给她下马威,心情已是不佳,谁知庄苏雅还要同自己开玩笑,这下倒真的生了闷气,自顾自背过身去嘟囔着;“你要说便说,不说,又何苦吊人胃口。”
“呀呀,莫气莫气。不过逗逗姐姐罢了,我说,我说便是。”庄苏雅见乔卿莫着模样是真生气了,慌了神。连忙和盘托出道;“是亲家太太,她派人送信给二姐姐说怕你一个人在赤城院呆不惯,想让二姐姐抽空过来陪你说会儿话。可二姐姐即要忙着接待各家来的姑娘又要忙着操持席面上的琐琐碎碎。一时抽不开身,便让我先过来接乔姐姐,我一听说姐姐你来了忙赶去赤城院接,谁知还没进赤诚院的门,就在小丫鬟口中得知我三伯母让你难堪的事儿。这不,我一打听你来我祖母这儿,便赶过来接你了。”
“当真?”乔卿莫听完语气不由的松了些,暗道‘原以为庄家姐妹早就预料到赤诚院的事,所以才有所准备装作机缘巧合来遇自己,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庄苏雅再次拍拍胸脯保证地说道;“自然是真!”
乔卿莫也不再疑,只是听庄苏雅再提赤诚院之事,心头的委屈再次泛上眉梢。庄苏雅平日里虽大大咧咧惯了,却也能细心察觉出乔卿莫的异样后边挽着她散步边问道;“乔姐姐这是怎么了?”
“唉,我与庄夫人初见,自认礼数周到无一不妥,不知为何她会对我有敌意。”说着,心口越发酸涩。
“其实......”庄苏雅话已出口,却又纠结万分。
乔卿莫满眼期待的看着她;“其实什么?”
庄苏雅见她如此,终是不忍叹了口气道;“此事还要从我大哥哥说起,这些年三伯母一心想让大哥哥娶一直在皇后娘娘身边养着的明元公主做儿媳妇。刚开始,大哥哥也没什么意见,想着娶谁不是娶?便任由三伯母安排折腾。甚至为了等明元公主长到适婚年纪,三伯母不惜以大哥哥学业为由,对外称要等到大哥哥年满十六在成亲。就在三伯母以为一切水到渠成之时,而乔姐姐你出现了。这是大哥哥平生第一次跟三伯母提出向左意见,也是第一次说不想娶三伯母安排的明元公主,只想娶自己的心上人,而且还是家宴时当着所有人说的。
后来中秋节时我不是同大哥哥出去玩遇上你和荣姐姐了么,三伯母知道后便以为和大哥哥有瓜葛的人是你,以为是你挑唆了大哥哥让他不愿再娶公主,所以才会不喜你。”庄苏雅本就是个嘴上把不住门的,一时没有人在旁督促,遂将自己知道的如倒豆子一般统统倒了出来。
乔卿莫听得差点惊掉下巴,好一会才缓过来轻声道;“庄夫人总不能凭猜测就给人定罪吧。”话虽如此,可乔卿莫的脸上却悄然爬上可疑的红晕。
“不过,我倒觉着不是猜测是事实,虽然大哥哥从未说过心上人是谁。”庄苏雅满脸写着全世界就我一人知道的模样。
“我的小妮子,咋又说这不靠谱的话!?”乔卿莫恨不能立马捂上庄苏雅的嘴。
谁知庄苏雅往左右看了看,确认无旁人在后又神秘兮兮的吟起诗来;
“秋风瑟瑟伊人为惑,风去轻帷凄凄如梦。
伊人见我如冰降霜,我见伊人唯此仙裳。”
“你今日怎么回事儿?好端端的怎的又开始吟诗了?”乔卿莫说着话,用手反复去探庄苏雅额头。
庄苏雅见乔卿莫耳朵是越来越红,没忍住咧嘴大笑道;“这诗,就是大哥哥去永诚伯府接祖母回家当晚就写下的。不巧的是,被前去借字帖的二姐姐看见了,二姐姐便问这‘伊人’是谁呀?谁知大哥哥红着脸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反用‘无聊’二字请二姐姐出去。后来我和二姐姐还猜是谁来着,说凭着两家的关系再加上永诚伯府的姊妹又是从小就和我们一道玩的,如此令人脸红的诗绝不可能是写给永诚伯府的姊妹们的,又想起祖母从永诚伯府回来时提了一句秦祖母的外孙女真是个好玩的。
所以我们便猜测诗中的‘伊人’就是乔姐姐你,也在初次见面你时就自叹惊艳。估计也是从那首诗起,三伯母就先入为主不太喜欢你了。”庄苏雅说完暗觉不平,‘原以为二姐姐劝得三伯母先见见乔姐姐,以乔姐姐的品性样貌,三伯母定会喜欢的。可谁知,反倒弄巧成拙。’
“难怪不得,庄夫人待谁都是和和气气的说话,待到跟我说话时全成冰渣子了。”乔卿莫喃喃自语,垂眸看了看今日的装束,这会儿子脑海里又忽的想起母亲曾说过的‘姑娘家最重要的是自爱,切莫被旁的因素给牵着鼻子,反失了自我。’再一想起自己穿这身衣服的初衷,三舅母调侃自己的话犹如在耳。此刻再看自己这身明艳亮眼的衣裳,只觉得面上臊得慌。
随即唤了本不远不近跟着的佩蓝过来,连深呼吸好几下才尽量平静地道;“佩蓝,待回去就把我这身衣裳给收起来罢,不!最好是扔掉再也别叫我看见。”
佩蓝虽然跟得不远,但因着自家姑娘和庄七姑娘说话小声又有意避人,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晓得自家姑娘这是犯了气,遂顺着她的意道;“不过五十两银的衣裳罢了,奴婢会处理好的。”
庄苏雅听得乍舌,浑然不觉乔卿莫正在同自己生闷气,绕着她转了一圈细细看过后啧啧道;“这么好看的一身衣裳,姐姐挥挥手便不要了。果然,只有自己掌家了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庄苏雅本意是想说笑的,谁知乔卿莫一听这话,眸子黯了又黯,面上的血色褪了又褪。
庄苏雅已然不知自己说错话了,还是她的贴身大丫鬟樱桃连忙上前小声提醒道;“姑娘,像乔姑娘这个年纪的女子但凡能独自掌家的,不是出了嫁,就是......就是上无母亲。”
“啊?”庄苏雅闻言立马慌了神,显然自己的无心之语,正巧戳到了乔卿莫的痛处。眼见乔卿莫的眼神越来越黯,庄苏雅连忙掌嘴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乔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该死,我该死!”
乔卿莫见她确实无心之失,浅然一笑敛去眼中的悲伤温声道;“不妨事,你说的本也没错,是我自己多心罢了。”她面上笑着,实则内心的羞愧,委屈,思念,悲痛万般情感交织在一处,沉甸甸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眼见乔卿莫红着眼睛强忍一切,庄苏雅左右无法,急得看了看樱桃又看了看佩蓝,希望她们能给自己出出主意,然两个丫鬟十分默契的装没看见。
庄苏雅无法又急于挽救,遂挽乔卿莫的胳膊故意提高音量道;“要不我们去湖边玩吧,那边的阁楼能看到整个平昌侯府,还能泛舟钓鱼呐。”
乔卿莫本不愿去,可想着今日是别人生辰,哭哭啼啼反倒不好。遂抱着散散心中的不快,去看看那朦朦胧胧的纱幔画也罢的念头最终应下,随庄苏雅去了。
两人边往湖畔去,边说着话,倒将先前的不愉快散了七八分。这不,还没到湖畔已经能看见湖上又各家的姑娘媳妇们在泛舟,阁楼上隐隐约约的能看见几行华丽的衣衫。
待到近了,乔卿莫一眼便看见秦银儿一个人拿了树枝在湖边玩水,旁的婆子丫鬟一个都没有,甚是危险。因着四房和温妈妈有些纠葛还未弄清楚,乔卿莫本不愿管。可一想到她毕竟也是外祖母的孙女,若一不小心有个三长两短,那伤心难过的还不是外祖母么?一想到这儿,乔卿莫即便心里再不情愿,却还是示意佩蓝将秦银儿抱到上来。
待到秦银儿站定,乔卿莫方才温声问道;“五表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四舅母呢?你身边的彩雀呢?”
秦银儿也不理她,准备捡起树枝继续去玩。
乔卿莫心中本就压着气,见秦银儿如此无礼有心发作,可念着她年纪小不懂事儿,终究压下了心中的火气。托了庄苏雅相助,庄苏雅心领神会立刻问道;“银姐儿乖,告诉七姐姐怎么回事好不好?”
秦银儿这才开口说道;“四姐姐跟我说不能和她讲话,如若和她讲了话,四姐姐就不会再跟我玩了。”秦银儿说着还睁大着眼睛天真的看向乔卿莫。
这一回乔卿莫倒没生气,毕竟之前的事也不处置一两个仆人就能和解的,秦银儿和秦锦儿交好不喜自己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庄苏雅接着问道;“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秦银儿甩了甩手里的树枝道;“我娘她们在那院子里抹牌,四姐姐带我出来玩,说让我在这里等她,她回给我拿好吃的过来。”
“那彩雀呢?”庄苏雅紧接着问道。
“彩雀如厕去了。”秦银儿有些不耐烦了。
庄苏雅有心讨好乔卿莫,问完话后便像献宝似的笑嘻嘻地道;“任务完成。”
“衣袖都弄湿了,你找个靠谱的婆子把她送回我四舅母那里去吧。”乔卿莫看着秦银儿不由的皱眉。
谁知秦银儿一听要把她送回去立马梗了脖子反驳;“我不!我要在这里等四姐姐!”说着便做出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惹人可怜。
庄苏雅不忍心,试探性道;“要不,我们带着她一起吧,等她的丫鬟回来再说?”
乔卿莫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若有所思的看向庄苏雅,庄苏雅从未见过这样的乔卿莫,心里发憷,以为自己又说错话了便不敢再劝。让樱桃找了管湖的婆子来,送秦银儿回去。
秦银儿自然不肯,张嘴就开始大哭,哭声引了阁楼和游湖人的纷纷侧目。
乔卿莫顿觉头疼,果断吩咐那婆子道;“快抱下去!莫要让秦四姑娘着了凉。”
“是。”婆子应下,因她常年打理湖畔做惯粗活有一身的力气,遂轻易就抱了秦银儿便往赤城院去。
看热闹的人纷纷云云,乔卿莫皆不在乎。
“乔姐姐,你这是怎么了?”这回换庄苏雅反复用手探乔卿莫额头。
“没怎么,她不喜欢我,我又何必做好人带着她?”乔卿莫恢复了平静。
庄苏雅一想也是,谁愿意带着不喜欢自己的表妹游湖呢?一时间倒也能理解乔姐姐为何会在自己说劝的时候那样看着自己了。
然,乔卿莫知道永诚伯府规矩大的很,即使是秦银儿身边只跟着一个丫鬟,若有不方便之处也该找了平昌侯府的人帮忙盯着才是,一个正常的贴身丫鬟绝不可能丢下主子独自一人的。再一个,秦银儿衣袖已然打湿不少,这说明樱桃去时已久,若这个时候秦银儿玩水不小心掉进湖里,就算不死也要吓个半傻,这其中的前因后果后果不难看出彩雀有问题。然秦银儿一个庶房之女,又是什么人要害她?又为何要用如此恶毒的伎俩?乔卿莫不敢想,她怕背后的真相令人胆寒!思及此处她同佩蓝交换了眼神,显然佩蓝是懂她的。
佩蓝趁庄苏荷忙着招呼婆子撑船的空档,上前半步在乔卿莫耳旁附声道;“姑娘为何不提醒四太太小心彩雀?”
“这一回我不过是顺手,若四舅母向来和我井水不犯河水,提醒她倒也罢了。可如今温齐家的和四房之间的瓜葛都还没查清楚,而且我记得彩雀是四舅母房里拨给五表妹的,倘若我无凭无据贸然说她有问题,反被咬一口那就不妙了。”是啊,她本该让婆子带话提醒的,可她做不到。救秦银儿不过是正好摆在自己面前不得不救罢,算不上大发善心,也不必上赶着去掺和四房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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