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卿莫心里不愿意,可这赶鸭子上架的事轮都轮到自己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然庄梓柏却像是看不出庄苏雅的小伎俩似的,大大方方的迈步走上台子。
因着先前的事乔卿莫觉得尴尬,便不装作没看见已经找好位置的庄梓柏,自顾自的另找了一张书案定下,又让绾青和佩蓝磨墨备纸。谁知庄梓柏竟行至乔卿莫身侧,接过绾青手里墨块亲自磨起墨来。
“绾青!”乔卿莫有些温怒。‘这人脸皮真厚,堂堂世子给我磨墨,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污我清白。’
“世子您手金贵着呐,还是我来吧。”绾青吓了一跳,想接回墨块。
庄梓柏不给反问道;“乔姑娘可是怕我?”
乔卿莫不应。
庄梓柏接着问道;“那可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乔姑娘的事?”
乔卿莫依旧不应。
“那便是了,乔姑娘既不怕我,我也未曾做什么对不起姑娘的事,现下又在一个组里,乔姑娘为何要躲着我?”庄梓柏说完放下墨块负手而立,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乔卿莫哭笑不得,暗道‘先前马车之事,明面上看起来你是在帮我,可实际上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帮宁远候世子来着。’可眼看着比赛就要开始了,也不想同他理论只是敷衍道;“虽说世子与我一组,可毕竟男女有别,挨得的太近恐叫旁人说闲话。”
“既如此,倒是我唐突了庄姑娘。”庄梓柏说着便稍稍让开一步,将磨墨的位置还给绾青。心里却觉得好笑暗道;‘你若在意闲话,就不会跟阿昼当街闹起来了。’
乔卿莫透过帷帽依稀可以看到台下秦如若和庄苏雅皆是一副在自家府上看戏的模样,顿觉得头疼。
此刻台下也七嘴八舌的嚼起舌头来。
“那戴帷帽的女子怕不是就是神仙男子的妻吧,她命真好。”
“呸,谁家主母这般招摇轻浮,说不定是个外室,不然怎么戴个帷帽装摸做样的。”说话的是个尖嘴猴腮一脸刻薄的妇人,嘴上说着难听的话,眼睛却透着羡慕嫉妒。
另一个肥胖的,脂粉搽得厚厚的妇人一扭腰笑道;“或许是个丑八怪呐,不然怎么会在唯一不受男女拘束的节日里戴帷帽呢?”
此话一出,周遭妇女皆得意的笑得合不拢嘴。
台下各有各的说法,台上却要开始出题了。
“鄙人不才,要出题了。众位在规定的时间内将答案写在纸上即可。”聚品居的掌柜边向诸位拱手边上了台子,从袖笼内拿出一张题纸,出了第一道题;“一月复一月,两月各一半,上有可耕之田,下有奔流河川,一家共六口,两口不团圆。谜底,打一字。”
庄梓柏并不急着猜谜只是在一旁默默观察起乔卿莫来,她戴着帷帽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可现在又妨着书写答案了。
只见她左右看了看,像是在确认旁的姑娘是否有戴帷帽,待确认其他猜谜的小姑娘都没戴着帷帽上台的,索性大了胆子让随伺的高个子的丫鬟帮她去了帷帽,又因时间快到了她只顾了低头写答案。
却不知她的帷帽一摘下,周遭皆乱了套。
庄梓柏曾在接祖母时见过她,或是不经意看见了她那精巧可爱的下鄂线,又或是见她慌张失措时埋头行礼的样子。却不曾见过她这般样子,她的丫鬟替她把额前有些凌乱的柔发拨到耳后,随即露出一张梦似幻的面庞,只见她垂眸书写答案时,一举一动皆是大家闺秀的气派。而那轻盈似蝶翼的睫毛仿若下一刻就要化成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五官宛若天神精心画作,仅是一个侧面罢,就足以让在场的人呼吸一滞,仿若周遭的时光都停止了。
乔卿莫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不由得红了耳朵尖儿,忙唤了佩蓝。佩蓝和绾青心领神会,皆抬手利用衣袖将自家姑娘严严实实的藏了起来。
庄梓柏像是被那红了的耳朵尖儿烫了胸口一般,半天缓不过神来。
绾青看不下去了,偷偷翻了个白眼故意高声道;“佩蓝姐姐,我怎么这里觉得有狼啊。”
“那凤阳府的色狼都被你给打怕了,怎么到了京都还怕起狼来了。”
庄梓柏一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人姑娘看了好久了,只好心虚的干咳两声移开视线。
台下庄苏雅扯住秦如若的衣袖咽了咽口水道;“我滴个乖乖,荣姐姐,这可多亏了你我才能看见神仙眷侣呐。”
秦如若抿嘴笑了笑道;“你葫芦里买的什么药我还不知道嘛。”
“你如此贪玩,若是闹出些不好的传闻来,只怕庄家三伯母要找你的麻烦。”秦钦却说出煞风景的话来。
“荣姐姐您瞧瞧,这还没成亲呐胳膊肘就拐到庄府去了管。”庄苏雅浑不在意秦钦的话,甚至有些得意地道;“三伯母虽然厉害,可上面还有祖母呐。”
乔卿莫专注与猜谜,并未留意旁的动静。且第一题简单,答案是‘用’字,几乎参与猜谜的人都答出来了。
可在等待下一题时,乔卿莫直觉感觉到有很炽热的目光在注视着自己,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可抬头环顾一圈又并未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乔卿莫吸了一口气觉得可能是自己太过专注了罢,再不济还有绾青和佩蓝护着,总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乔卿莫浅浅摇头,随即专注于第二题。
第二题谜面是;“吾有一张琴,能弹亦能写,琴弦常在腹,弹尽天下曲。打一物”
“姑娘,什么东西既能弹还能写啊。”绾青挠了挠脑袋瓜怎么也猜不出。心里还道‘京都的题果然不一样,比凤阳府的刁钻多了。’
乔卿莫听完题也是一愣,随即听绾青误打误撞的点出重点后,心中已有了答案,笑而不语的在纸上写下了‘墨斗’。
绾青惊讶道;“姑娘您真聪明,莫说奴婢,这一般人恐怕都没见过这东西。”
乔卿莫也不拿大,笑道;“你忘了?佩蓝她舅舅就是木匠,还来咱们府上做过工呐。”
“姑娘可真是好记性,我都快忘了。”佩蓝笑道随即给乔卿莫换了干净的纸张。
庄梓柏负手立在一旁,虽没有再盯着乔卿莫看,却也时时留心,只不过是听她们主仆三人说笑罢,眸子里也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庄梓柏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气得庄苏雅直跺脚,嘴里还嘟囔着;“大哥哥可真是的,好不容易给他创造的机会,却要变木头桩子。”
台上,与乔卿莫来说这些题虽然难了点,但好在也顺利答对所有题了。现下台上仍有两三个组人在,于是掌柜的便又加了一题道;“草底半遮绿鸟迹,玉荷花一滴露,晨起露消失。昔人偃息处,僧人悲切归。打一地名。”
“昔人偃息处,僧人悲切归...”乔卿莫跟着念了一遍谜面,答案赫然浮现。本该提笔的,可乔卿莫脸上却突然褪尽血色。
“怎么了?”庄梓柏察觉到乔卿莫的异样,忙关心问切。
乔卿莫却像没听见庄梓柏说话似的,腿上一软歪在绾青怀里,神色慌张声音略沙地道;“绾青,我不太舒服。”
“姑娘,您没事儿吧?”佩蓝忙连同绾青将乔卿莫扶稳。
“这是怎么了?”秦如若三两步便上了台子。
庄梓柏想上前帮忙,反被一发现乔卿莫异样立刻跑上台的秦如若给隔开,尴尬得收回手。
“表姐,我忽觉得有些身子不适,想回去了。”乔卿莫唇色惨白,眼里泛着泪花。
“阿沫你去请大夫!”秦如若见其神色不佳,自个也吓坏了,说话声音都有些哆嗦;“钦哥儿我们快回去吧!”说完便手脚利落的为乔卿莫戴上帷帽,待秦钦背上乔卿莫先走了后,才想起同庄家兄妹告辞。
马车一路直奔永城伯府,大夫已在萝梦阁候着了。秦如若怕大晚上的会惊扰秦太夫人,等到大夫诊断没什么大问题又开好药后,这才放下心来亲自去芙德堂回话。
待大夫走后,乔卿莫把旁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了绾青,拉了她的手坐到床边神色迫切地悄声道;“等到了子时你且出府去找桐林,让他帮忙查一查聚品居。”
“姑娘?”
“你知道那最后一题的谜底是什么吗?”乔卿莫眼神空洞。
绾青摇头;“奴婢哪有姑娘您聪明。”
“是药王庙。这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一个药王庙为答案的谜题?还有那最后一句......‘昔人偃息处,僧人悲切归。’这说得不就是那日救下那女子又安顿在寮房一事么?”乔卿莫攥着被角的手都泛了白,接着道;“绾青,我现在都后悔死了,你说我好端端的去做什么菩萨呀,前些日子还以为没什么事儿了,可谁知今晚却......若是牵连上什么,我也就罢了,万一害了你和佩蓝,害了永城伯府,不就是大罪过了。”
“姑娘,别想那么多,或许就只是一道题呢?”绾青乔卿莫伤着自己,温柔得掰开她攥得紧紧的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房门外有个小丫头唤道;“表姑娘,奴婢给您送东西来了。”
绾青闻声出去见是个眼生的小丫头,也不多问就要接下小丫头手里的盒子。谁知小丫头却极有诚意地道;“这东西奴婢想亲自交给表姑娘。”
绾青无法,转身回了屋子问过自家姑娘后,这才将小丫头领进来。
小丫头规规矩矩的给乔卿莫行了礼道;“表姑娘。”
乔卿莫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那只黄龙玉貔貅镇纸。乔卿莫吓得立马将盒子丢到床尾,将将养得有些许红润的面庞也褪得煞白。
绾青发了怒抬脚就踹翻小丫头指着她厉声骂道;“你个烂良心的死蹄子!哪个院子的!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小丫头被突然发难的绾青吓得直哆嗦,忙跪下边磕头边哭道:“姐姐息怒,姐姐息怒,小的叫萝姑,被罚在外院做洒扫,这东西是马房张二牛给小的,托奴婢给表姑娘送来。还.....还给了二十个铜板,旁的奴婢再也不晓得了。”小丫头说着又怕绾青不信,忙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捧到乔卿莫面前。
“你一个洒扫丫鬟贸贸然就敢为了二十个铜板随意将外院的东西递进来,究竟有什么目的!若是叫太夫人知道了,你怕是连洒扫丫鬟也做不得了!”绾青说着上手便拧萝姑的耳朵。
萝姑哭的稀里哗啦的,好一通求饶。
待乔卿莫回过神来,忙制止绾青道;“罢了罢了,想她也是不知情的,拿些果子放她去罢。”
绾青心里不甘,还是给萝姑装了一碟子果子,萝姑对着乔卿莫磕了好几个头又说了好多菩萨心肠大容大量的话,这才离去。
待萝姑离去乔卿莫接着对绾青道“我好像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了,你帮我问问张二牛,整理车厢时可有看到。”不免又嘱咐道;“眼看还有半个时辰内院就要落钥了,记得早些回来。”
“是。”绾青心领神会。
约莫两三盏茶的功夫,绾青便回来了。见佩蓝正在伺候乔卿莫用药,佩看见绾青,以为她才回来遂骂道;“你这丫头又野哪儿去了?我药罐里还煎着另一副药呐,姑娘这且你盯着,药别凉太过啊,我先去看那一下罐药。”绾青求之不得,净过手后便笑嘻嘻的接了佩蓝手里的药碗。乔卿莫见她眉眼间并无异常,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绾青待佩蓝离去后才道;“张二牛说,送东西来的是聚品居掌柜的,那掌柜的原话是说‘最后那一道题唯有您家姑娘聪慧一下便猜中了,只是姑娘身体不适不曾来得及取走头彩,烦请帮忙转交与您家姑娘。’那人还赏了张二牛几两辛苦银,张二牛问是府上的哪位姑娘,那掌柜的说了姑娘您的穿着打扮,张二牛这才托萝姑将东西送来。”
乔卿莫听后连忙又让绾青将那盒子找出来,当再次打开盒子拿出貔貅镇纸时才发现红绒布上还躺着一张纸条,只见纸条上用极漂亮的小篆字体写着;“恩重似海,无需惊忧。”短短八个字,却让乔卿莫浑身的血液又活了过来,她这时才觉着四肢百骸渐渐有了温度。
为防万一乔卿莫让绾青将纸条烧掉,绾青瞄到上面的字后也跟着松了口气,随即笑道;“姑娘,奴婢瞧这字像是个男子写的。”
“管他谁写的,以后我能睡个好觉便是。”乔卿莫说完打了个哈欠。
“那聚品居还要查么?”绾青边说边收好貔貅镇纸
乔卿莫困了,揉揉眼道;“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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