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旁边立着一个丫鬟,丫鬟的腰间挎着一个蓝色的小篮。
二丫不得不出声道:“掌柜,我们来了。”
掌柜这才抬目,待看清二人,露出笑容:“喔喔,你是那天来卖字的。先等等,等等啊。”
竟再次晾了人,注目去看那女子写字。
二丫皱了眉头,今日出门是没看黄历啊,一个个的都给我使脸子。
她带着气来到女子身旁,探目去看她画的什么玩意。一看之下,竟怒气全消,脊背隐隐发寒。
掌柜敏锐极了,诡笑一声,看着二丫道:“是二丫姑娘吧,你看她的字,比你们的怎么样?”
掌柜的话一出,黑纱姑娘却倏忽停下了!甚至还不小心溅了一滴墨出来,破坏了整副字的格局。
二丫没忽略这个过失,她找到了由头,对掌柜说道:“这姑娘气息不稳,乃行书大忌。”
掌柜皱眉,颇遗憾地说道:“我说这位玉姑娘,你刚才夸下海口说字写得比他们的好,出价也比他们低,我这才答应留你试试,怎么这就露了怯?”
二丫皱眉,来了个踢馆子的啊!压价竞争!
案后的楚玉如和丫鬟菊儿却整衣迈步离开书案,到掌柜和二丫两人面前,施礼道:“小女子确实气息不够,难成大家,打扰了,我们这便告辞了。”
二丫一呆。
这女子知书达理,透着文雅之气,身上的衣衫也是细棉布,淡青色,不像穷苦人家,为何出门卖字?她这般温温柔柔,二丫倒不知怎么办了。
她身旁的丫鬟却瞪了二丫一眼,没好气的嘟囔:“竟是个乡下丫头,怎会是公门中人?!”
黑纱女子却紧张的抓住丫鬟的手,责令她闭嘴,拉着她快步离开。
似在躲避和逃。
二丫的眉头渐渐簇起来,听这丫鬟的意思,好像知道我?
掌柜的讪讪一笑:“好了,没事了,咱们聊聊吧。”
二丫回过神来,白他一眼,随意地问道:“什么人,哪家的女子?”
掌柜摇头:“只说自己家破人亡,让我叫她玉姑娘。不过这姑娘的字,写得是真好,她要的价也比你们的低……”
“掌柜!”二丫出言制止他,“字画,可以市价论乎?”
“是是,姑娘说的是,咱不聊这个了,你们今天卖什么字?”掌柜另寻了台阶。
“好字!”二丫红唇轻吐。
书生自于案后挥墨,她却追了出来。
一个温温婉婉的女子,写得字却带着杀气,不,戾气,这股戾气,使她的字摆脱柔弱,有了生气和力量。
那名丫鬟说的话,好像认得她,那她们二人,为何不与她打招呼,反而走了?
门外人流穿梭,那两名女子却不见身影。
二丫在门口站了会儿,又退回去,避在门内,暗暗观察。
果然,不远处的树后,黑纱再次飘出,谨慎地回头望望,急急拽着丫鬟走了。
二丫注目去看,是往刚才绣坊的方向。
她起身追了出去。
两名女子果然进了绣坊。坊内那女人正骂骂咧咧,见二人进来,懒懒散散上前招呼。
女子捧出一方绣帕。
老徐娘的眼一瞬亮了,紧接着却死死掩饰,装作嫌弃的样子,抓起几个铜板,扔给她的丫鬟,尖酸的声音,即使在门外的二丫也听得清:“什么破玩意,这样子老百年前就有,老掉牙了,看你们可怜,赏你们几个铜板,走吧,走吧!”
“你!”那丫鬟大怒,“睁开你的眼好好看看,这可是云绣!就连皇宫里的娘娘们每人也不多见的,竟敢说破玩意?!”
“我说是破玩意就是破玩意!你卖不卖?是你要来卖的!”老徐娘下巴抬到了天上!
二丫那个气啊!
她的疯劲上来了!一步蹿过去,指着老徐娘气的手指哆嗦:“你这人怎么这样开店?把你东家叫出来!”
老徐娘一看是她,扑过来要打她。
二丫急忙闪开,脚步飞快移动,泼妇怎么也抓不到她,急得哇哇叫。
二丫欢愉地大笑起来!故意嘲笑那妇人,惹得对方跳脚不已。
楚玉如认出二丫,此次却没急着跑,一双眼透过黑纱注意去看她。
俊俏的脸,活泼的笑,虽衣衫粗陋,然形容亮亮堂堂,不见丝毫卑下。
她的笑容明亮大方,你看着她笑,便心情大好。
“噗!”菊儿不由跟着笑出声来。
老徐娘呼哧呼哧停下,挥着帕子指指楚玉如又指指二丫,“你们,你们都是一伙的,一窝穷酸!滚!我铺子不欢迎你们!”
二丫停住步子,冷哼一声:“如此卑劣的铺子,让人恶心!真污了所有衣裳!就那衣裳也不知盘剥了谁的,没良心!”
老徐娘跳脚大骂。
楚玉如见二丫与她生杠,不由心头软了,竟走过去,握了二丫衣袖,往外带走。
二丫讶然,由她带着自己往外走。
出了绣坊,一路走到刀笔斋才放下二丫,温声说道:“姑娘独身出来,切莫强出头。你家阿兄在里面,自去寻她吧。我们也要走了。”
楚玉如对二丫微福一礼,带着菊儿移步离开。
二丫定定看着她,她的黑纱沉郁而压抑,她的裙摆溅上了泥,一般这样的女子,会允许自己的衣上沾染上泥么?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认识我,可即便如此,也用不着对我行礼啊。
绣活没卖了好价钱,刀笔斋的生意也推了,她出来谋生,生却没给她机会。
二丫出言喊道:“姑娘留步。”
楚玉如却没有停留,好像没有听见,快步往前走。
二丫往前奔出几步,紧着说:“若需姑娘帮忙裁衣呢?我会付给你们银两。”
果然,这是正经的事。黑纱女子停下来……
书生在刀笔店写完,起身来到门外,便见二丫同先前那两位女子在不远处说话。
双方似谈妥了什么,那两名女子离开,二丫面带喜色走向书生。
书生微笑着等她说话。
二丫仰着头,眉眼弯弯:“我找到绣娘了,给了她们二十两银。”
“她们信你?”书生问到点子上了。
书生也察觉出此二人躲躲闪闪的言行了。
二丫笑眯眯:“她们试探我呢,说三日后做好了衣给送衙门去。我就说了,送衙门去干嘛呀,我是黄泥村的兰二丫啊。她们就信了。你有新衣穿了,她们手艺很好。”
“嗯。”书生点头,“你买粮种的银都给她们了。”
“是呀,你是我的礼物啊,卖字的银子拿来吧。”
书生含笑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白嫩小手,往里放了一锭银。
二丫欢喜地走向米粮店,买了黍米,小麦,各种菜种,又买了五十斤粗粮面,二十斤细粮面,十斤白面。够家里吃好几个月。还去布店买了捆棉花,防冬日寒冷,做棉衣用。
书生给的二十两银,花了近十两,二丫咬咬牙,又割了十斤肉,大块骨头,猪蹄四个。
雇的牛车上已堆满。
二丫满意地看着收获,成就感爆棚。
家里有田了!明年起码的吃喝肯定解决了!
她的眼睛晶晶亮,灼灼看着书生:“要护住百姓们的田啊!你该去衙门了。”
书生含笑点点头,却又摇摇头,说道:“该去了,今日我命人看着董大坐镇县衙,一言一行都记着呢。我先送你回去,再来县衙。”
二丫眯眯笑。
书生与她并坐在牛车上。牛车一晃一晃啊,二丫的馨一丝丝一缕缕入了书生的鼻。
到了镇上,街角的老篾匠看见了,遥遥的招手:“二丫!”
牛车停了,二丫跳下来,晶晶的目看着书生:“你去做事吧,我求篾匠叔送我回去吧。”
书生答应了。长身掉转头,如风的步伐不多会便走远。
老篾匠笑:“二丫,买了这么多东西?”
二丫笑:“是啊,我礼物赚的银子呢。叔,能不能送我回家去?有点事慢慢跟你谈啊。”
“喔,行啊,你又有什么鬼点子?”老篾匠边说边开始收拾仅剩几个的箩筐。爬到牛车上。
牛车缓缓朝黄泥村行驶。
“篾匠叔,你是怎么遇到那两个给你出主意做彩篮的女子的?”二丫问。
老篾匠点了袋旱烟,慢慢吐出烟圈来才说:“衙门里发银那天,有个乞丐说冻煞,饿煞了,她的碗伸我脸前,我就去瞅啊,是个大姑娘,可怜啊,两眼里窝着悲呐,你篾匠叔可看出来了……”
烟圈一圈圈吐出来,两位女子的形象渐渐清晰,躲闪,逃亡,坚韧!黑纱似在二丫眼前浮动。
“这么说,她们比我们还穷。”二丫叹道。
“是啊。”
“篾匠叔,我今天要说的事,是要借助你的彩色篮,种花,种菜,冬天也能吃上青菜,看到夏天的花。”二丫说。
烟圈停止吐露,老篾匠惊讶极了,“有这种事?”
“是啊,这叫吊篮花园啊,哈哈——”二丫瞅着天空,得意地笑,“待种出了菜和花,我们就开个铺子,让那俩姐姐在铺子后头绣花,你老人家在前头编筐卖花啊,这叫锦上添花,哈哈!到时候,你就是那卖花的小老头啦。”
“是真的?!我可以,我可以在铺子里摆摊了?!”老篾匠激动了,他做梦都想要个店铺门面啊!
“当然,”二丫笑:“这叫合作!”
“合坐?”
老篾匠懂了!大家都在一起做事,劲往一处使,绳往一处拧,还有什么办不成的事?!
“篾匠叔,我爹该回来了,你们俩一起种花啊。我老家山上有特别适合的松针沃土。今日回去,你老人家认认我家的路,待我爹回来,就在我家田间,辟出一块荒地,从第一盆篮筐花开始!”二丫眼睛晶晶亮!
老篾匠答应了,他家在镇子附近不远,离黄泥村不到十里,二丫又不占用他家有限的几亩地,他又是农民,花花菜菜,还不会种么?
干自己擅长的事,又能赚钱,实在不要太好!这丫头鬼精灵,她说行就一定行!
二丫的爹终于在半月后回来,赶在了冬小麦耕种的尾子上。
当得知桂大户倒了,自己家拿回十几亩良田后,直哭的呜呜作声,不能自已。
二丫娘止不住陪他哭!家里的日子自从二丫重伤昏迷再醒来后,发生了巨大变化,她们每日都能吃饱饭,还能有多余的铜板,银两在手,这是以前怎么也不敢想的!
更不敢想的是,桂大户竟然被办了!连翠山的英雄真得厉害!尤其是有个脆声脆气活泼的有点过头的白胡子老头,说的话很有分量,帮百姓们度过难关啊!
二丫一家,同黄泥村的日子蒸蒸日上。
为了这份欣欣向荣的美丽画卷,书生却忙到没有时间回黄泥村,他要做一方镇纸,镇住天地为画,民心为轴的大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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