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组的人一看宋其富要坐下,厉声说道:“宋其富,站那儿,谁让你坐的!”
宋其富睁着惺忪的醉眼:“我想坐就坐,还用你让!”
“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态度。”说着,宋其富一屁股坐在排椅上。
坐下了还不算,身子一歪准备躺下。
有点醉了,想睡一觉。
今天到梁家河来的工作组,一共三个人。
由包片的片长亲自带着两个工作人员。
这两个工作人员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工作经验不足,性子也急。
而且在他俩看来,村里这些欠着集体税费不交的农民,就是十足的刁民。
工作组三番两次到村里来催要,村民却是推三阻四,各种找理由。
俩青年相当生气。
按照他俩的想法,村民之所以不交,就是惯的。
反正他们不交,上边的工作人员也拿他们没办法。
这要是不交费就抓起来的话,肯定立马就交上了。
他们也曾经把这个想法跟片长、组长说过。
但是受到了批评。
他俩相当不服。
这会儿片长在那边办公室跟秉海村长谈话,欠款的村民这边由这两个年轻的工作人员负责。
宋其富过来之前,俩青年已经训了一会儿话了。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训话,这些欠款的村民依然推说没钱,希望上边给通融通融。
比如说热闹的老爹,跟工作人员诉说了家里的困难。
他们俩老人都已经老得干不动了,老婆子还有病,儿子、儿媳都是盲人,孙子孙女上小学,实在拿不出钱。
老头这番话,工作组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根本就不采纳老头的理由。
而且老头提出自己儿子儿媳是盲人,都有残疾人证,这两个人份的提留和统筹就不应该算上。
年轻的工作人员驳斥他道:
“你儿子和儿媳妇是盲人不假,可他俩跟其他人一样分了地。
前几年什么费用都不要,你们觉得他俩跟正常人一样,可以享受分地什么的权利。
现在开始要费用了,你们马上就提出他俩是残疾人,不能跟正常村民一样的待遇。
你说这话自己不觉得亏心吗?
享受权利的时候,当正常村民。
让他们尽义务的时候,立马变成残疾了?”
老头被说得哑口无言,讷讷地说不出来,就剩下抹眼泪了。
另外一个欠款的农民诉说他家老人也是年龄大,还有病。
并且供着一个高中生,另外高中生的哥哥是个傻子,不但不能帮着家里干活,还整天要操心怕他走失了。
他妻子腿不好,地里的活几乎帮不上忙。
就靠他一个劳力,本来日子就捉襟见肘,从去年又开始收费,他实在拿不出来。
说着,还把自己的傻儿子从身后拖出来给工作组展示:
“你们看看,二十多的人了,还不如人家十岁的孩子长得高。
除了会吃饭,其他什么都不会。
还整天乱跑,晚上不回家,我成半夜的找。
嗨,我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啊……”
他的傻儿子见了陌生人,就知道傻笑。
反正这些欠款的,每个人都能说出一大堆交不上提留和统筹款的理由。
对于俩年轻的工作人员来说,这些村民都是老生常谈了。
反正每次来催要欠款,他们翻来覆去就是这一堆理由。
以为有理由就能给你们免了吗?
而且害得他们的工作任务完不成。
俩工作人员相当生气。
本来就很生气了,宋其富姗姗而来,进来就坐下,还要躺下睡一觉的样子。
俩工作人员十分愤怒,走过去直接把宋其富从排椅上拖起来,怒吼一声:“站好,欠了款你还有理了?还敢躺下,没让你们欠款的跪下已经是优待你们这些人了!”
宋其富被粗暴地拖起来,也怒了,一把拨开抓他的手,翻着眼皮叫道:“跪着?让谁跪着?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犯法,你有什么权力让我跪着!”
本来憋一肚子气的俩工作人员被宋其富激怒了:“我就是权力,让你跪你就得跪着,跪下!”
按着就要让他跪下。
宋其富拼命反抗。
反抗过程中,还捣了工作人员两拳。
这下俩年轻人终于忍不住了,于是一个撕住宋其富的头发,另一个开始暴打。
屋里那些欠款的村民本来就是些惊弓之鸟,一看青年打人,一个个更是吓坏了。
谁也不敢上来拉架。
而这屋里现在也没有本村的村干部。
因为这些催要欠款的事,上边既然拍工作组下来了,本村的村干部那是能躲就躲。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本村人,而且这些欠款的确实家庭困难,村干部都很为难。
那个去叫宋其富的村干部把他推到屋里来就立马消失。
宋其富本来一条伤腿,而且现在是两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打他一个。
他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被打了好多下之后,感到痛苦了,再也没有一开始的不在乎,嘴里开始求饶。
求饶?
晚了。
俩青年一旦动手,一肚子的怒火正好发泄出来,根本就停不下来。
大仓作为本村人,虽然这几年大多时间在外边干,但是本村每个人的情况他还是了解的。
尤其是像宋其富这样破罐子破摔,借酒浇愁,摔断了腿,光景越过越惨淡,大仓肯定知道。
现在进来办公室一看他被俩青年拖着暴打,大仓顿时怒了,大吼一声:“住手,干嘛打人?”
宋其富本来就伤了一条腿,一直没好,走起路来也成了个歪啊歪。
要不是老歪同志在十几年前就抢先注册,版权所有,那么“老歪”的绰号就非宋其富莫属。
基本上就属于残疾人之列了。
现在居然被两个人围殴。
大仓很愤怒。
俩青年正打得过瘾,突然被人一声大吼。
还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进来一个青年,满面怒色。
俩工作人员大怒。
他们可是工作组下乡来了,到了村里那就属于手捧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
自以为面对村里的老农民,可以有生杀予夺,先斩后奏的权威。
宋其富欠款不交,还态度恶劣,对抗工作组,就该挨打。
甚至俩工作人员不约而同地想到,对宋其富不但要打一顿,待会儿要跟片长建议一下,是不是要把他带回镇里?
关他几天?
也可以对其他欠款户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镇上就有那么几间屋,是专门关人的。
比方说严重违犯计划生育的。
他们觉得对于这些拒不交款的农民,也应该用这种办法。
现在仅仅就是打宋其富几下,居然有人胆敢进来大叫“住手”!
看来梁家河的农民确实有一部分猖狂之徒。
负责暴打的那个青年停手,指着大仓怒道:“你是干什么?哪村的?”
“还哪村的?梁家河的。”
“你也是欠款户?”
“不欠。”
“不欠你进来干什么?不知道这是清欠!”
“清欠就是打人?谁给你打人的权力?”
“我没权力谁有权力?”青年怒极,往门口一指,“你滚出去。”
大仓站着没动,冷冷盯着那青年:
“这是我们村的村委,我想进来就进来,你凭什么让我滚出去?
身为镇上的工作人员,工作态度如此粗暴,随意打人,骂人。
我觉得你已经涉嫌严重违纪。
要是宋其富被你们打得严重的话,你俩还涉嫌违法。”
大仓这话彻底把俩青年激怒了:“我还违纪?违法?我看先把你法办了!”
俩人当即放开宋其富,一左一右上来就抓大仓。
大仓抽身到了外间屋。
俩青年跟着追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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