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我们又见面了。”
低低的女声,柔和得如同一笼轻纱,像风一样抚上了林三酒的耳朵。她浑身一震,【纯触】立即应声而开,但扭头四下一望,昏暗的长廊里依然只有一片无人的死寂。
“嘉比盖尔,”林三酒咬着牙问道:“这不是你的名字吧?你到底是谁?你在哪里?”
女人带着鼻音笑了一声。说话的人肯定不在这儿,声音也不像是从广播器里传出来的,反而像是走廊上微微浮动的空气一般无处不在。
“你说话!你是谁?”林三酒扬声喊道,走廊里隐隐地荡起了回音:“我如果不揭下面具,你不会现身的,是不是?”
正如意老师所说,她当然知道在签到之前拿下面具太冒险了——但是她想让对方感到有可趁之机;如果暗中有人想对她不利,这样才更有可能把对方引出来。
只是当“嘉比盖尔”真的出现时,她仍然有点儿难受。
那个一身湿漉漉红袍的女人,那个一双眼睛蓝得灼人的女人,那个拉着她手带她去签到的女人——原来也想要她的命吗?
“你太小瞧我啦。”女声低哑地笑道,“你拿不拿下面具,我都知道是你来了。”
林三酒平稳了一下呼吸,又扫视了一圈走廊。外面是白天,这栋楼里却已经沉浸在了昏幽黑夜里。“嘉比盖尔”像叹息一般开了口:“自从那一夜以后,我就已经记住了你的气息,所以你每次接近这栋楼,我都能感觉到你。”
这一句解释,反而给林三酒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她皱着眉头,压下了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想了想,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假装成嘉比盖尔?”
“因为她常常不在,假装成她最方便了。”女声悠悠地答道:“至于我……如果你有一块表,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如果你有一百块表,你就不知道时间了。我的名字太多了,所以我没有名字。”
林三酒咬了咬嘴唇,突然一声不吭地大步朝楼梯走去。
当她刚刚经过走廊尽头最后一个展示橱窗时,那格子里蓦然亮起了白光——不等她转过头,余光中一个影子从白芒中浮起、猛地向前一扑;她急退几步,还未定神,只听“咚”一声,那黑影撞在了玻璃上。
一张铁灰色、没有五官的面皮,紧紧贴在玻璃上,又丝丝拉拉地一点点拔了起来。巨大的头颅摇摇晃晃地坐在那个干瘦枯小的身体上,躯干末端尽是一条一条粗壮树根般的卷曲肢体,其中一根此时正一下一下地击打着玻璃。
“咚”、“咚”的响声中,玻璃橱窗微微地震颤着,不住抖落下灰尘。铁灰的空白脸,正在缝隙中嗅探摸索着,仿佛正在寻找一个出口冲出去。
Bliss里怎么会冒出来这样一个东西?
“其实我不想杀你。”那个“嘉比盖尔”叹息似的说道:“真的,直到现在我也不想杀你……我对你非常有兴趣。如果可以,我只想把你抓住放在我的橱窗里。我想看着你,用光芒照亮你,抚摸你,收藏你……哦,我想要你,就像我想要它一样。”
“它”,指的应该是橱窗里那一个似人非人的铁灰色东西了。除了堕落种,林三酒想不出它还有可能是什么别的东西。
“……但是呢?”她冷笑了一声,“我猜这儿有个但是。”
“嘉比盖尔”慵懒地发出了一阵鼻音,“对,很不幸。他们不让我这么做……他们说你太危险了,一定要杀掉你,我们才会安全。反对的那一派人数太少,也太弱了,我只好同意。”
“他们是谁?”林三酒厉声问道。
“嘉比盖尔”压根没有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轻一笑。过了几秒,在那个铁灰色生物不断震击玻璃的嗡嗡响中,她的声音又像是天边聚拢的云丝一样浮了起来:“……我记得你的耳垂很怕痒,是不是?我也记得你的锁骨形状,和你急促呼吸时的节奏……我喜欢教导你这样的新手,如何去探索人的身体与欲望。他们想要杀你,我没办法阻止他们,不过让我来,我也下不了手。别让我为难了,你在这儿乖乖等到下午一点,我就放你出去,好不好?”
除了像是在哄女朋友以外,她听起来甚至有一点儿遗憾和伤感。
林三酒转头望了一眼橱窗。
铁灰色生物停止了敲打,把一张脸凑近了玻璃;从空无一物的脸上,慢慢地挤出了两条缝隙,就像是渐渐地长出了一双笑弯起来的眼睛似的。从橱窗的位置上看起来,假如她要冲向楼梯的话,恐怕这个生物面前的玻璃就会立刻破碎——紧接着,就会扑到她身上。
假如这个东西只是靠着最原始的撕咬来伤人,那倒好了。
“我上一次签到,是在中午十二点左右,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半。”她望着那只铁灰色生物,低声说道:“再过三十分钟,我就已经算是超过24小时没有签到了。”
“嘉比盖尔”沉默了。
“你想让我错过签到,然后借副本的力量来解决我?”林三酒几乎感到有几分可笑了:“你想要让我去死,却连直面我、送我上路的勇气都没有吗?”
“我很心软。我对你下不了手。”
林三酒轻轻地笑了:“你的确下不了手——因为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不等话音落下,她顿时像离弦之箭一样朝楼梯激射而出。身后的玻璃“啪”地一下破碎四溅,一股浓郁的铁锈气登时扑满了空间;一声长长的、扭曲的尖锐嘶嚎声,如同一段铁丝般扎进了耳膜里。
当那个生物下体的数条“树根”沉沉地交替打在楼梯上时,林三酒已经跃过了楼梯转角,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冲向了二楼。她的脚步落在最后一节台阶上时,底下那只铁灰色生物甚至还没有从楼梯上冒头——她微微松了一口气,刚一转过头,心中骤然一紧,浑身登时亮起了【防护力场】的一层白光。
“嘉比盖尔”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说来也怪,即使换了一层楼,她这一口吐息仍然近得如同在耳边。
“你以为我的藏品只有那一个吗?”她的声音平稳下来,不像水波一样摇曳,也不像梦境一样惑人了,只有几分凉凉的平静:“……我说过,如果你愿意在这儿坐过十二点,我不会让它们伤害你的。”
林三酒现在一个字的回应也挤不出来,眼前一片漆黑,只觉自己一张脸皮都要脱离面骨、朝前飞出去了。刚才的惊鸿一瞥,让她隐约扫见有一个东西此时正倒悬在天花板上,朝她脸上张开了一个黑幽幽的深洞,紧接着她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一股湿润的强大吸力正包裹着她的脸,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个巨大的婴儿当成了奶嘴——即使有了【防护力场】,脸上、脖子上的皮肤,好像还是快要被吸得撕裂开了一样,仅仅是半秒钟,就痛得人连意识都一阵阵模糊起来。
但双手却还能动。
她忍受着剧痛抬起胳膊,打开【画风突变版一声叮】,双手立刻按向自己面孔的前方。但不等她的手碰着那玩意儿,吸力却骤然消失了,只听一阵响亮的、吸舌头般的吸溜声迅速远去——林三酒满脸都是湿乎乎的黏液,还未等她睁开眼睛,一双手腕上却猛地被那个玩意儿给卷住了、又重重一推,接着打向了她自己的脸。
在手碰上皮肤的前一秒里,意老师强行解除了【画风突变版一声叮】。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林三酒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她被自己的双手打上手臂、额头时,她连毛孔都登时全炸开了——过了半秒,她才意识到原来【画风突变版一声叮】被关闭了,她总算是没有自己将自己轰成肉酱。短短一个呼吸的工夫,她却如同走了一遭生死关,浑身都被冷汗给浸透了,双腿不住地发颤。
她心有余悸地慢慢抬起头。
天花板上趴伏着一片巨大的、黑色喇叭花形状的东西,像石油一样缓缓地流向了天花板另一头,顺着墙壁滑进了不远处一个展示橱窗里。林三酒回头瞥了一眼楼梯,在那铁灰色生物爬上来之前,急匆匆往走廊里冲了进去,正好瞧见那片黑色石油落在橱窗内地板上,摇曳着立起来,像一朵花似的站直了身体。
“嘉比盖尔”温柔地开了口:“……你别因为它们长得奇形怪状,就认为它们都没有智力。这是我无意间得到的一个小家伙,非常机灵,很善于声东击西,利用敌人的能力反制敌人。”
“你到底……你到底……”林三酒声音嘶哑,有千百个疑问想要一齐挤出喉咙。
那个女人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如果你非要用一个名字称呼我,那么你就叫我Bliss吧。现在离你签到时间过期只有三十分钟了,但你是不可能在这三十分钟里走进泳池签到的……你知道为什么吗?”
林三酒知道了。
“因为你就是这栋楼。”她低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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