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陆奎真和蜜芽儿之间的,确实是萧竞越。
他已经在国外读书五年了,在这五年里,拿到了一个硕士学位两个博士学位,今年中科院计算机所发了邀请函请他回来加入中科院,他考虑到各种情况,已经接受了这个邀请。
这件事是两个月前决定的,还没来得及写信给蜜芽儿说。
后来一想,干脆就不说了,算是给蜜芽儿一个惊喜。
他头天下了飞机,先去了中科院招待所,见了中科院的领导聊了聊,吃了一顿饭,当晚安顿好后,今天又出了些杂事,把事情整清爽了,这才打了一辆出租车,过来北京大学,遁着之前蜜芽儿信件上的宿舍号,来到了她宿舍楼下。
他已经五年没见过蜜芽儿了,遥想分别时,她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姑娘,现在五年过去,十八岁了,应该成为个大姑娘了吧?
十八岁的蜜芽儿会是怎么样呢,萧竞越想不出来。
望着宿舍楼下的垂柳,再看看路边偶尔走过的学生,他想象着蜜芽儿住在这个宿舍的情景,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可是谁知道,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那边柳树下,有一对男女好像在吵架。男的长得不错,约莫二十出头,穿着白衬衫和西装裤,身姿挺拔,而他面前应该是个女学生,虽然衣着宽松可是依然看出那身姿婀娜纤细,乌黑的头发因为湿润的缘故而轻轻黏在肩头,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就露出她后脖子那里白润的一小点肌肤,若隐若现的。
萧竞越平时对周围的女性并不会多看一眼,不知为何,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打量了几下这个女生。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也是笑了,便抬起头来,心里琢磨着蜜芽儿的宿舍应该是哪个?
她不是说她住上铺,就爱趴在宿舍床上看书吗,偶尔看累了还可以看看窗外。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在看书,是不是一抬头就能看到楼下的自己?
谁知道就在这时,他听到旁边的那个青年出口了一句“蜜芽儿”,当时一听到,便楞在那里了,开始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后来又觉得应该是没错,觉得没错后便连忙转身看过去,从他现在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一个侧脸儿。
那张秀美润白的小脸儿掩映在湿润披散的秀发间,影影倬倬的,虽然确实是长大了,可是依然有着昔日蜜芽儿的样子。
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这果然就是蜜芽儿。
他皱起眉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那对男女,那对他开始以为是男女朋友的男女。
蜜芽儿没说过啊,没说过她有男朋友了,这是怎么回事?
而紧接着,他就听到蜜芽儿用恼怒的声音说“你等着”,之后仿佛要挣脱那个男人的纠缠离开,可是男人拦着,拽住蜜芽儿仿佛还要说什么。
萧竞越一下子明白了,不悦之感腾得涌上来,他勉强克制住才没有上前一脚把那个纠缠蜜芽儿的男人踢飞。
他拦在了那男人面前,把娇小的蜜芽儿挡在自己身后。
盯着那个男人,越看越觉得不顺眼,长得模样是好,不过凭空一股子小白脸儿味儿。
“你是陆奎真吧?”他皱着眉头,这么问道。
而陆奎真正纠缠着蜜芽儿,突然就见有个男人闪到了自己面前,还一脸不悦地盯着自己瞧,他也是恼了:“你是谁,让开?”
可是这话音刚落,就听到蜜芽儿兴奋地叫了一声:“竞越哥哥?”
竞越哥哥?
陆奎真有些懵,他一时没想起来在他十二岁那年,曾经听到过萧竞越的大名,他下意识地问道:“蜜芽儿,这又是你哪个哥哥?”
蜜芽儿的哥哥多,太多了,至今他都记不全。
而男人听到蜜芽儿唤自己,也是回过头去:“蜜芽儿,是我,我回来了。”
陆奎真愣愣地望着眼前的情境,他就看到对自己怒意尽现的蜜芽儿,在见到那个男人后,竟然是直接拉住了那个男人的胳膊。
“竞越哥哥,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上次写信也没说?”
蜜芽儿惊喜地盯着眼前的男人,二十四岁的他比起几年前看着更成熟了,一身西装衬得那身材挺拔坚实,就像山崖上巍然而立的青松。他从天而降,就这么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挡住了陆奎真。
萧竞越退后一步,轻轻握住了蜜芽儿的手。
才洗过澡的手,软绵绵的香滑,他握上后,才意识到她已经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了。
不过他还是没放开。
陆奎真看到这情况,顿时恼了,他看不下去了。
如果说蜜芽儿是养在小罐罐里的一株娇美的花叶,那他已经苦苦地守在花盆旁边好几年了。
他得不到,也是不容许别人轻易去碰的。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竟然就这么攥住了蜜芽儿的小手儿。
“你放开!”他顿时顾不得其他,直接冲过去,劈手去夺蜜芽儿的手腕。
蜜芽儿没想到陆奎真竟然这么冲动,连忙就要后退。
萧竞越一皱眉,一把将蜜芽儿拉到自己怀里,同时抬起胳膊来,顺手将陆奎真揪住。
陆奎真被人反握住了手腕,他想动,怎奈那个人牢牢地箍住他,他动弹不得。
透过垂在眼前的碎发,他冷冷地盯着上方那个人,那个一把将他制住的男人。
那男人一手半护着蜜芽儿,一手制住自己,居高临下地对自己教训说:“没有你这样对待女孩子的,你这样和一个流氓有什么区别?她不去告诉家里大人,不去告诉自己哥哥,是对你忍让,不想闹事,可是你竟然凭着这个得寸进尺,这么欺负她?”
“关你什么事,你算老几?!”陆奎真眯起眸子。
“不要说蜜芽儿是我的朋友,是我的妹妹,当然关我的事,就算不是我认识的人,你这样欺负一个女孩子,也让人看不下去!”
“你——”陆奎真挣扎着就要去打萧竞越。
萧竞越利索地脱下西装外套,交给了蜜芽儿,之后矫健地跃上前,迎战。
两个男人就在这宿舍楼下开始了对打。
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注意到了,纷纷看热闹,也有宿舍里的女生听到动静的,打开窗户瞅过来。
蜜芽儿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她就看着萧竞越上前一拳头把陆奎真鼻子打得出血,之后又是一拳揍在了他耳朵边。
萧竞越那是干农活出身的,在国外又积极锻炼身体勤洗盘子做体力活,陆奎真哪是他的对手,很快陆奎真就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了。
蜜芽儿看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想到萧竞越才回国,万一惹出什么事来就不好了,再说陆奎真那是什么背景,不能轻易惹,所以在他们打架告一段落的时候,赶紧拉着萧竞越低声说:“竞越哥哥,差不多就行了!”
萧竞越这个时候也打够了,他盯着眼前这个被打得满嘴是血的陆奎真:“再让我看到你纠缠蜜芽儿,我绝对饶不了你!”
说完这个,他牵着蜜芽儿的手,越过人群。
人群中也有认识蜜芽儿的,知道这是数学系的系花,纷纷窃窃私语:“看,这是数学系的,一直没谈过,听说连李鑫都追过,没追上!”
“呀,是她啊,怎么一下子冒出来两个男人为她打架?”
萧竞越听着这话,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当下拉着蜜芽儿,迅速走开。宿舍那边聚集了一批看热闹的,是不能回去,就往北边走去。
两个人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看热闹的,走着间已经到了未名湖畔。
此时已近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垂柳儿轻拂,未名湖里倒映着的博雅塔浮动在波光之中。
湖畔三三两两有着谈对象的男女在散步,也有的捧着一卷书坐在湖畔石头上静默地看书。
两个人停下来,萧竞越看向蜜芽儿,只见她因为跑得急,脸颊上泛着一抹艳红,堪比这夕阳落日,一双眸子带着湿润的雾气望向自己。她嫩生生的小嘴儿微微张着喘气,手里还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西装外套。
看着她这个样子,不免心生怜惜,大抵任何一个男人见到这样抱着自己衣服的姑娘,都忍不住生出一种别样情怀吧。
而于萧竞越来说,他其实是矛盾的。
这么几年来,尽管他知道蜜芽儿应该是长大了,十七八岁了,不是昔日的小姑娘了,可是每每读着她的信,他脑子里想起的依然是她十二三岁时的模样,白净稚嫩的女孩儿,精致小巧的好像是一朵养在温室的花儿,让人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都不舍得对她大声说话,唯恐吓到她了。
但是现在,站在萧竞越面前的蜜芽儿,虽然依然是和那时候一样模样,可是却真得是个大姑娘了。
他抿紧唇,轻轻注视着蜜芽儿,从她娇俏细嫩的脸庞往下,到那掩映在乌发间的玉白颈子,再到微微凸起的精致锁骨。
她的外套因为跑动的关系已经敞开来,露出里面白色棉质的柔软连衣裙。
那连衣裙下面细细地拢住一抹姑娘家纤细的小腰儿,上面领口处却打湿了一截子,使得那白衣棉质布料湿润地贴在锁骨以及微微下方处。
微愣了下,连忙别开了视线。
蜜芽儿一手搂着萧竞越的西装外套,上面有一种男性特有的气息,这让她感到陌生。
她记忆中的萧竞越,和眼前的男人一样,却又不是太一样。
她仰着脸打量几年不见的他,正看着,却感到他的视线有几分异样。
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过去,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脸上一下子就火烫起来,她想起了之前匆忙下楼,头发还有些湿,好像打湿了衣服的领口处。
其实按理也没什么,最多只是锁骨往下一小截而已,连个沟壑都未必能看到,可是在这个保守的时代,总是不太好。
再看看萧竞越那皱紧的眉头,更加觉得不自在了。
她赶紧拢紧了自己的外套,遮住了。
之后便把萧竞越的西装外套递给他:“还给你,我先回去了。”
她这一走,萧竞越哪舍得,赶紧一把将她拉住:“为什么要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
蜜芽儿轻轻抿唇,无奈地看着他。
她那沉默的样子,让萧竞越真是有些心疼,他将自己的西装外套裹在了她身上。
“真是小笨蛋!”轻声责备了她一句,他给她扣住西装外套的扣子:“那边山后人少,我们去那里说话。”
蜜芽儿想回去先换衣服,可是看看旁边的萧竞越,他突然从国外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还是舍不得的,也只好从了。
萧竞越看到自己穿着恰好合身的外套在她身上像个宽大的袍子,又看她耷拉着个脑袋,像是做错了事儿的红眼兔子一样,心里更是说不出的心疼。
他也觉得她今天这样穿戴并不太合适,不过哪里忍心说她什么,
两个人走到了未名湖的西边,那里的山坡上有成片的柳树,踏进里面,寻了一处清净没人到的地方,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
萧竞越看蜜芽儿低垂着脑袋,乌发半干半湿地散在肩头,闪着黑亮湿润的光,就突然想起了最初没认出她时,看到的那后颈一抹细白。
他再一次明白,曾经那个稚嫩的小姑娘,现在是个大姑娘了。
长大了。
“蜜芽儿,我这次回来,是不是太突然了?”他轻咳了声,率先打破了相对两无言的沉默。
“是有点吧……”蜜芽儿已经从刚才的失态中恢复过来了。
其实她和萧竞越在书信中算是非常熟稔了,熟到了什么事都会和他说。特别是这几年小舅舅结婚了,舅舅有了舅妈,舅妈这个人是不太喜欢和亲戚牵牵扯扯的,对自己也凉凉淡淡的。姥姥姥爷不和小舅舅一起住,她见小舅舅的时候自然也就少了。
慢慢地,她和小舅舅表面看就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而这份缺失的依赖感,几乎都从萧竞越这里得到了弥补。
“其实上次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就接到了中科院的邀请,只不过没定下来,就想着先不给你说了,后来决定做得仓促,也就没来得及给你说。”萧竞越温声解释说。
蜜芽儿想了想,扭过脸去望着萧竞越,问道:“你要给我一个惊喜吗?”
萧竞越听她这么问,有点想笑,不过忍住了;“你该不会收到的是惊吓吧?”
蜜芽儿想想他一出现就痛打了陆奎真的事儿,抿唇,别过脸去,忍不住笑了下。
“你突然从天而降,吓了我一跳,我被你吓到了,你得赔我”
她虽然特意憋住笑,仿佛一本正经的样子,可是那声音明显是在赖皮,这让萧竞越忍不住笑了,低声问道:“那你要我怎么赔你?”
蜜芽儿看着眼前的萧竞越。
其实当年离开时,他已经十九岁了,成年了,所以五年过去,他外形上变化并不算大,只是气势上稳重了成熟了,见识多了阅历广了,人就不一样了。
她又打量了下他的衣服,那西装看着还挺好,一看就不便宜。
她眼珠转了转,想到他提起自己打工挣生活费,奖学金再攒起来的事儿,便说道:“那晚上你请我吃饭吧?”
“好。”这对于萧竞越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不过,你是不是先回一趟宿舍?”
“嗯?”蜜芽儿开始还不明白,后来马上意识到了,赶紧点头:“嗯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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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芽儿洗完澡突然匆忙跑出去,之后就看到两个男人为她打架,再之后,她突然消失了。
同宿舍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议论纷纷,英语单词也不背了,她们替蜜芽儿担心。
“我们要不要报警啊?”
“报警?还是算了吧,我们先通知系主任吧,或者舍管阿姨?”
几个女生正商量着,就见门开了,蜜芽儿裹着外套回来了。
“蜜芽儿,你可回来了,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和陆奎真打架的是谁啊?”
亏了这些年陆奎真坚持不懈地出现在蜜芽儿身旁,现在整个宿舍的人都已经认识陆奎真了。
“我以前的邻居,才从美国回来。”
“啊?就是你那位航空信件?!”
“什么,航空信件回北京了??”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下子振奋了,这些年蜜芽儿经常和美国邻居通信,以至于大家给这位美国邻居起了一个外号:航空信件。
蜜芽儿点点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从国外回来了。”
“哇!”大家忍不住猜测起来:“他是为了你回来的吗?”
“他刚才打陆奎真的样子好猛啊!他就像一个盖世英雄!”
“他好像身材很好,脸长啥样,没看清楚啊!”
“蜜芽儿蜜芽儿,快点,你给我们介绍下吧,我们也想见识下航空信件!”
蜜芽儿看着大家这样,想笑,挑挑眉欢快地说:“等下我们先一起去吃饭,回头有机会我介绍你们认识吧。”
“你要和他去吃晚饭?”
“嗯。”
“你们这是开始约会了?”
蜜芽儿听着这话,摇头:“这哪跟哪啊,他才从美国回来,好几年没见了,一起吃个饭很正常的吧。”
然而蜜芽儿的话却无法阻止大家的猜测。
宿舍的五个女生,何春红和吕梅党一跃都有男朋友了,但是孙淘金和陈蕊蕊单着,这两位一心想着在毕业前找个男朋友,来一段“黄昏恋”,同时她们也怂恿蜜芽儿赶紧找一个。
怎奈蜜芽儿根本是看不上周围的男生,多少情书递到她面前,她都是连撕开都懒得直接丢垃圾桶的。
现在好不容易掉下来一个航空信件,大家难免猜测起来。
“其实航空信件个子挺高,学历也好,就是年纪大了几岁,大几岁,现在都二十四了!”
“对啊,太老了。”
——萧竞越也得到了和童昭一样的评价,太老了。没办法,在大学女生眼里,比她们大三岁都是老,更何况大六岁的萧竞越呢。
“你们啊,别想多了,我和他都好几年没见面了,能有啥啊?现在就随便吃个饭而已!”
嘴上虽然这么说,蜜芽儿还是从衣柜里挑了挑,找出来一身好看的裙子,又穿上了高跟鞋。
大家看她这样,纷纷抿唇笑了,这就是嘴上说没什么没什么,其实心里估计还是有想法吧。
蜜芽儿背上小背包,踩着高跟鞋走出宿舍,就见柳树底下萧竞越正单手揣在兜里等着。
他看到自己过来,唇边马上带了笑:“想吃什么?”
蜜芽儿哒哒哒地走到了他身边:“随便吧,看你想吃什么。”
蜜芽儿是想着,萧竞越才从国外回来,也不知道兜里有多少钱,万一囊中羞涩呢,所以给他一个余地,有钱就吃好的,没钱就吃个路边摊拉面。
萧竞越自然是看出了她的意思,不免感慨她的体贴。
“蜜芽儿,别想那么多,请你吃一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想吃啥都行。”
他这几年在国外还是攒了一些钱的,奖学金没少拿,在外面给人接项目也挣了些。这年代美元值钱,他美元换成人民币,手上的数目就很可观了。
“那你想吃啥啊?”蜜芽儿其实是吃什么都可以的。
“这周围有什么好吃的?”萧竞越当年来过几次北京,不过停留时间都不长,对北京也不了解。
“其实也没啥特好吃的,不过从小西门出去有家烤翅还不错,平时学生偶尔会去那边吃,要不我带你去尝尝。”
后来北京大学西门的烤翅还挺有名,发展成了“西门烤翅”,这个西门烤翅先是分别占据了清华和北大的西门,之后甚至还开了连锁店,当然了这是以后的事儿,现在的西门烤翅还是个简单的小门脸。
“好。”萧竞越看蜜芽儿提起西门烤翅的时候,眼睛都发亮了,想着这应该是她很喜欢的吧。
当下两个人从小西门出去,萧竞越果然见那边有个小店面,扯着一块白布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烧烤”两个大字,下面用木条和砖头搭建着几个简单临时的桌子,实在是简陋得不行了。
萧竞越看了,自己倒是没什么,不过没想到她要吃这个,当下问道:“你真要吃这个?”
蜜芽儿笑:“嗯嗯,就这个吧。怎么了,难道你在美国待久了,一心只喜欢汉堡和牛排,看不上咱中国这小摊了?”
萧竞越看她摇头晃脑地说,身后的马尾辫也跟着在后脑勺荡来荡去,这让他想起她小时候那会儿。
无奈地笑了下,忍不住轻轻碰了碰那马尾辫,还没干透,些许带着湿润:“都这么大人了,还这么多小心思,我吃什么不行啊,就是怕委屈你。”
当萧竞越说出这话的时候,他忽然发现,无论蜜芽儿长多大了,无论走到哪里,在他心里,蜜芽儿都是那个应该备受呵护的小姑娘,都不应该受半点委屈。
她就应该享受天底下最好的。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摊位前,老板热情招呼着他们坐下。因为这个时候已经到了饭点,前来吃烤翅的学生倒是不少,
老板拿过来油乎乎的菜单,蜜芽儿先递给了萧竞越,萧竞越哪里懂得这个,便问蜜芽儿,蜜芽儿熟练地开始点,来两对这个,来五串那个的,很快就点好了。
点好了后,却见萧竞越正有些意外地望着自己。
蜜芽儿:“嗯?”
萧竞越笑望着她,忍不住感慨:“看来经常过来吃。”
他发现信件对一个人的了解实在是片面了,蜜芽儿会和他分享生活中的许多事,也会提起自己的烦恼。他总觉得她就是个小姑娘,许多事都不太懂,所以凡事都会和她讲解分析一番,有时候少说一句都怕耽误了事儿。
但是现在,看着明明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点起菜来却是一股子利索劲儿,他就觉得或许自己误解了什么。
五年的时间,人都会变的,她其实也成长了许多。
“竞越哥哥,你刚才说,你接受了中科院的邀请?”
“是。”萧竞越笑望着蜜芽儿,温声说:“去计算机所。”
蜜芽儿点头:“挺好的,去那里,你应该能发挥所长吧。”
至此,蜜芽儿算是松了口气。
本来萧竞越的人生轨迹应该是考上清华大学,留在北京工作,先去中科院,之后从中科院下属的公司独立出来,发展出自己的事业。
这辈子竟然提前去了中科大,又出国深造,如今五年深造,终于回来,并且落到了他命中注定的中科院。
中科院,这将是奠定他以后成功基础的地方,是他事业的发源地。
本来在这个八十年代,出国留学的年轻人有百分之八十都选择了留在国外。
没办法,在国外是汽车别墅汉堡和牛排,在中国就是自行车公交车和小摆摊大排档,差别太大了。
不过可惜的是留在国外能做出大成就的人少之又少,中国人在国外到底是有天花板的,最后大多数无非是在别墅里过着中产的生活。
萧竞越那样的人,应该回到中国这片沃土,发展中国家的土壤肥沃,竞争力也小,随便埋一个种子都有可能长出参天大树。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这是一个只要有才干就能出头逇时代。
还好,留学五年的他回来了。
这么想着,蜜芽儿不自觉地打量着眼前的萧竞越,现在的萧竞越和上辈子她所知道的那个人,从气势到神态并没有任何区别了。
也许唯一不同的,是他嘴角那个小酒窝吧。
他一笑,依然有个小酒窝。
蜜芽儿不知道上辈子的萧竞越是不是有这个小酒窝,因为她没有见过他笑。
萧竞越本应该是一个严肃冷厉的人。
萧竞越感觉到蜜芽儿打量的眼神,不由问道:“怎么了?”
他看上去和以前不一样了吗?
之前他站在她的宿舍楼下,看着那朝气蓬勃的男女学生,多少有些怅然。他比蜜芽儿大六岁,只是六岁而已,可是有时候会觉得完全是两个时代。
譬如这美好悠闲的大学校园,于他来说,竟然是八年前的事了。
蜜芽儿却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竞越哥哥和以前一模一样,根本没变!”
萧竞越听到这话,心里倒是稍微松了下,不过还是问道:“怎么可能一模一样?这么久了,人都会变的。”
蜜芽儿忍不住伸出手指头,指了指他唇边的酒窝:“和你以前一样呢!”
萧竞越顿时明白了,他凝着这已经长大成人的蜜芽儿,便想起了当年麦收的时候,自己特意摘了一个甜瓜给她,她馋得不行,后来她送自己一个鸡蛋。
她当时说,自己笑起来好看,有个酒窝。
在这之前,还没其他人告诉过萧竞越他有个酒窝。
萧竞越收回目光,凝着那破旧的木板桌子,声音低沉温柔:“我也是,我想起了咱们在大北庄的时候,有时候做梦梦到,还很怀念。”
其实,并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那是一段对萧竞越来说黯淡无光的时候,如果说怀念,那也许唯一能让他怀念的就是那黑暗之中唯一的一点斑斓——邻家那个甜美稚嫩的小妹妹了。
正想着,这个时候,烤串上来了。
竹笢编成的小框里,热腾腾地放着烤好的各种烤翅和串儿,一根竹签是两个鸡翅,鸡翅外面的皮被烤得金黄酥脆,泛着光亮,上面还洒了些许椒盐和红辣椒末。
萧竞越在国外待了五年,虽然也吃过烤翅,可是那和眼前的是完全不同的,外国是绝对不会有红辣椒末的。
就算有,美国的红辣椒和中国的也不是一回事。
这个时候傍晚了,天说冷不冷的吹着风,在这种天气,烤翅沾上辣椒末总是能引得人食指大动。
“吃吧!”蜜芽儿率先拿起一串鸡翅,递到了萧竞越身边。
萧竞越尝了一口,外面的脆皮香酥微辣,里面的鸡翅肉嫩香,咬下去一口,还能吃到脆脆的鸡骨头,甚至仿佛还流下汁儿。
“怎么样,好吃吧?”蜜芽儿得意地邀功。
“好吃。”萧竞越笑着望向蜜芽儿,只见她伸出淡粉色小舌头,先是轻轻舔了一口鸡翅外面的芝麻,之后又用小白牙轻轻咬下最外面的那点脆皮。
她吃鸡翅的样子,好像鸡翅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
“那就多吃点,这个鸡翅味道是一绝,周围好几个学校的学生都爱来吃,人民大学那边经常骑着自行车过来。”
萧竞越听到人民大学,就想起了刚才那位陆奎真。
“他经常过来这么骚扰你?”
“也没有经常,其实他人还是挺善良的,就是死倔死倔的,和他说不明白。”
萧竞越皱眉:“下次他再这样,告诉我,我再去揍他一顿。”
依他看来,这样的人就是欠揍。
蜜芽儿听他这豪气的话语,顿时忍不住笑了。
“竞越哥哥,你把他打得鼻青脸肿,我怕他会伺机报复你。”
“没什么,他想怎么报复都行。”
萧竞越倒是不在意这个的。
蜜芽儿轻轻地咽下一小口鸡翅,说道:“陆奎真这个人挺有背景的,算是红三代吧,家里有钱有势,他爹现在升官了,以后估计还能做更大的官。”
小舅舅也是在那个圈子里混的,自然是和陆奎真他爹很熟,她约莫知道,陆奎真他爹前途大得很,是重点提拔对象。
萧竞越想起当时的情况,蜜芽儿刚洗过头发,一头乌黑的发丝妩媚地落在窄细的肩头,那个臭小子就缠着她不放,甚至蛮横地拽住她的胳膊。
想想就不痛快。
“这有什么,难道他还能以势压人不成?”
“这个倒是不会吧,陆爷爷人挺好的。”只是可惜,没管好孙辈而已。
“蜜芽儿,”萧竞越拧眉道:“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一定要告诉我,我来解决。下次我不会打他,我会用其他办法来解决,一劳永绝后患,我不希望你为了这种事烦恼,也不希望这种事再次发生。”
蜜芽儿听他这么说,却是猛然想起一件事。
“呀,竞越哥哥,有一件事,我突然想起来了。”
“什么?”
蜜芽儿轻拧着眉头,连连摇头:“陆奎真他硕士毕业后,就去了中科院,但是哪个所我记不清太清楚了,好像就是计算机所!”
这个陆奎真,当初本来报考的是人民大学国民经济专业,按说这是一个非常牛的专业,牛到了踏进这个系,你就等于踏入了北京的政治圈。
可问题是,陆奎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对这个系不感兴趣,后来到了考研究生的时候,愣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直接从文科跳到了理工科,考到了北大的计算机系——这也是为啥他能那么方便地在自己面前刷存在感。
“竞越哥哥,你和他好像是同事啊?”
萧竞越这还没正式入职,竟然把同事给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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