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滨坐在林清婉身后,看着姑姑和卢叔叔一来一往,忍不住眨了眨眼,正好让才落放下酒杯关注这边的正使看见了,他眼中闪过惊艳,看向皇帝笑问,“钟将军神武非常,这个在下是认得的,就不知坐在将军下首的这位是……”
林清婉双手举杯向他示意笑道:“在下林清婉,宋正使可以叫我林郡主,不过一般人更爱叫我林姑奶奶。”
殿中响起笑声,钟如英更是肆无忌惮的拍桌子笑道:“就该叫林姑奶奶,哎,小子,快叫来我听听。”
宋精脸色一僵,客气有礼的叫了一声“林郡主”,然后目光看向她的身后道:“那想来这位便是林公之女林县主了吧,宋某可是久仰县主大名。”
林玉滨正乐着,闻言一愣,她顺嘴便接到,“我哪有什么大名,宋正使莫不是把我当成了我姑姑?”
她一个姑娘家,这几年又在守孝,根本没扬名,哪里来的大名?
宋精笑道:“虽未听说过,可看县主风姿卓然便也知将来必会名扬四海,便当在下提前恭贺了。”
“贵国都这样信口开河吗?”林清婉接过他的话问,“不管真假,先吹一通?”
卢真立即顺着这话沉着脸道:“那看来贵国并无诚心谈和,只怕现在谈了也没用,过后你们多半还是要撕毁的。”
“那还谈什么?”陈尚书立即讥讽道:“趁早离开,也免得浪费我们的时间与精力。”
其他大臣也纷纷口伐,毕竟他能“无中生有”的说林玉滨出名,自然也可以“无中生有”的说些谎话来糊弄他们,他们对大楚使臣的诚信表示怀疑。
宋精一呆,他只是看见美人便忍不住顺口说了一句,怎么就扯到诚信上来了?
坐在他身边的姬元依然垂着眼眸看桌上的酒杯,一言不发,好似没看到他们的正使在被人针对一些。
立在宋精身后的属僚忍不住暗暗扯了扯姬元的衣摆,恳求的看着他。
姬元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他的衣摆,依然紧闭着嘴巴不说话。
一路上他便提点过,身为使臣,该说话时要说,但不该说时便闭紧嘴巴,毕竟对方还年轻,又只那么几段外交经验,在大梁的主场,还是应该谨慎为上。
奈何对方不听,干他何事?
能提醒那一句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
姬元干脆闭目养神起来,他的态度大梁的君臣都看到了,不说梁帝,就是大臣们都精神一震,又联合起来挤兑宋精。
宋精还是有几分聪明的,且口齿伶俐,不然也不会被任命为使臣了,但他到底年轻,论谋略心机还比不上这些大梁的老臣,因此没两个回合就败得不要不要的。
他强撑着脸上不变色,忍不住去瞥姬元。
姬元依然半垂着眼眸不说话,宋精见了,心中不由一阵气恼,皇姑父还以为这人会尽心辅佐他帮扶大楚呢,结果呢,眼见着他被为难竟然一句话都不说。
为人臣却不尽臣责,算什么教书育人的先生?
这许多的事都是大楚进犯引起的,见大楚的使臣被挤兑,皇帝心情很好的就着喝了三杯酒,然后就有些上头了。
以免失仪,皇帝果断开口替宋精打了个圆场,然后大家继续吃吃喝喝,看看舞,听听歌,皇帝闭目养神。
宋精瞥了一眼林玉滨,再不觉得她可人了,又瞥了一眼林清婉,竟破天荒的觉得美人也可恶起来。
看怼下了宋精,林清婉就心满意足的吃吃喝喝了。
不过是个外戚中的纨绔,还敢肖想他们家玉滨,林清婉看到他看向玉滨的目光时,恨不得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钟如英显然很有同感,凑到林清婉耳边道:“真想把他那眼珠子挖下来。”
宴席渐渐放开,殿内的人在举杯又祝福过皇帝后便走动起来,卢真便率先拿起了酒杯走向姬元。
也有青年才俊走到了林玉滨几个女孩身边,举杯敬她们酒,并交谈起来。
这是每一次宴会都有的项目,未婚男女们一起相亲啊!
林清婉放任林玉滨跟几个女孩子一块儿去玩,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打量着那几个男孩,以及林玉滨的神色。
见那几个男孩看见林玉滨眼中也都闪过惊艳,但目光清朗,不见一丝猥亵,林清婉暗自点头,只要不像刚才宋精一样冒犯就好。
林清婉收回目光,看向对面正说话的卢真与姬元,想了想,起身端了酒杯过去。
姬元看过来,微微坐直了身体。
林清婉举杯敬他,“姬先生,家兄曾在先生那里听过课,算来您与家兄有半师之恩,这一杯酒我替家兄敬您。”
姬元心中叹息一声,端着酒杯起身道:“令兄于民于世皆有大恩,我比之差远,哪敢受他的敬,该当我敬令兄才是。”
说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姬元再次叹道:“若是令兄还活着……”
要是林江还活着,那大梁的实力肯定会更强,江陵只怕会是另一种情况,他们姬家可能也会与现在不同。
林清婉同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姬元微微颔首后退开。临走前对上一旁宋精的目光,她忍不住挑唇一笑,微微颔首道:“宋正使可要吃好喝好,让我们大梁尽一尽地主之谊。”
宋精已经领教过这位郡主的厉害,扯了扯嘴角道:“林郡主客气,我会尽心品尝的。”
双方错身而过,这一天除了祝寿和时不时的埋汰下大楚使臣外不再提和谈之事。
实在是姬元出现的太过突然,双方信息不对齐,所以他们得先查查。
所以皇帝很是任性的当殿宣布他过大寿要与民同欢,不仅让人在城内重要地方放烟花爆竹,还多放大臣们两天假,让他们回家好好休息休息。
毕竟前面一个多月大家又要打仗,又要给他准备寿礼也很累了,没见崔尚书都累得中风了吗?
于是众臣欢快的应了,但出了殿还是得暗暗加班,各种渠道都用上了,务必最快的速度把姬元为何跑到大楚去,还出仕的事查清楚。
可这并不是一时能查到的,但他们不能一直这么拖着不上朝,所以曾到江陵求学过的朝臣还以学生的身份上门拜访姬元,旁敲侧击原因。
只可惜姬元嘴巴很紧,且谋略心智皆不在他们之下,他们根本探不出啊。
就是卢真也一样,但他毕竟对姬元了解多一些,因此多问了两句,“姬先生,您孙子今年应该也及冠了吧,不知现在是在江陵,还是大楚?”
姬元顿了一下后道:“他在大楚。”
卢真微微讶异,然后便笑问,“那令孙女呢?”
姬元垂下眼眸道:“她也在大楚。”
卢真就忧心道:“先生若有难言之处不如告诉学生,学生或许可以帮您。”
他也有些怀疑楚帝把姬家人作为人质要挟姬元,若果真如此,江陵府的学生们不会坐视不管的,唾沫都能把他淹死。
姬元却摇了摇头,叹气道:“你多想了,楚帝对我很是礼遇,并没有胁迫。”
姬家的事复杂得很,姬元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与卢真说,且他们交浅不好言深,毕竟他们现在所属的国家乃敌对,就算他不是心甘情愿出仕的,也不愿将大楚的内政暴露在大梁面前。
姬元不愿深说,但卢真多少有了些猜测,锁定了方向后就好查了,出了门没多远就吩咐手下,“去查查姬先生的孙子与孙女,尤其是他的孙女。”
手下低声应下,才出去又撩了帘子进来道:“都护,前面是林郡主的马车。”
卢真撩开帘子看过去,林清婉也正撩了帘子看过来,俩人相视一笑,林清婉笑道:“卢大人若不忙,一起喝杯茶?”
“好。”
俩人就近选了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茶馆进去,找了个包厢后,林清婉亲自给他沏茶,“倒是巧,还以为不能在临走前见您一面呢。”
卢真笑道:“我难得回一次京城,所以这次与陛下多请了几日假,倒比京中的同僚们闲暇功夫还多,郡主若有事找我,只管去卢家好了。所以郡主不用特意在路上堵我。”
林清婉挑眉笑道:“如果我说真是凑巧,卢都护也不信吧?”
“信,”卢真举杯笑道:“浩宇的亲妹妹,这点信誉还是有的。”
林清婉便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道:“我还真是特意在这里堵卢都护的,毕竟我认识的人中,也就您和姬先生最熟了,所以有些话自然也只能问您。”
卢真挑眉问,“不知郡主想问什么?”
“我想问问姬先生去了大楚,那他收藏的那些书呢?”林清婉道:“陛下赏了我一座楼,我打算尽可能多的收藏天下书籍,办一间阅书楼,您看他可会愿意借我些书印刷?”
卢真一愣,他以为林清婉想问的是姬先生为何去了大楚,没想到她竟是为书而来。
其实林清婉昨日在皇宫里就想问姬先生了,但初次见面就跟人借东西不好,她只好按捺下来。
可到了今天又突然发现她跟姬元没有交钱,贸然上门也不好,还得要个介绍人啊。
林清婉把她认识的人想了一圈,还是觉得卢真最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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