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统太郎被他这番话说得五迷三道,这个〖日〗本武士从来也没想到阴谋诡计还有这么多的道道来,对钱太冲佩服的愈发五体投地。不过他有些好奇,问道:“是哪十大罪状?”
“身为安平守将,髡贼来袭之时上不顾主母和少主安危,下不顾满城眷属族人,不发一炮,弃城而逃,是一大罪!”
“对!”
“主母、少主蒙难,既无破敌之法,又无援救之策,坐视不理,是二大罪!”
“将军野战阵亡,不殓骸,不举丧,不除吉服,每日饮酒作乐,嘻戏如常,‘丧心病狂’如此,是三大罪!”
……
钱太冲一一列举,一口气念了十条罪状,一条条都是当时社会环境下十分严重的“罪名”。真要按照这些罪名追究,郑芝莞人头落地也还是轻得。
“我们要杀了他?”
“如果他明辨事理的话,就容他戴罪立功。
”钱太冲并不准备杀人尤其是郑芝龙的族人,这在宗法社会里是很严重的事情,更别说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外人。
郑芝莞本人无足轻重,但是一旦杀了他,会使得郑家族人产生抗拒戒备的心态,今后的事情就更加难以开展了。巡抚大人虽然支持他,但是毕竟力量最小。
“我现在要去觐见少主。”钱太冲说“把这些事情向他禀告。”
郑森虽然只有八岁,毕竟已经是懂事记事的年龄。虽然眼下是自己用事,但他总有长大的一天,辅佐的权臣和冲龄即位的少主,自古以来关系就是十分微妙的,自己若不能处理得当,必然会为未来埋下祸根。
不过他没有立即去见少主而是去见了目前负责照顾少主生活起居的一位仆妇。
这位仆妇亦是郑家的远亲,原本在郑府内宅当差,与少主相识。所以统太郎带着郑森逃到晋江之后,就由也逃到这里的这位仆妇服侍。
“我一会想觐见少主不知道少主最近的生活起居怎么样?”
“生活起居倒还正常,只是平日里几乎无话。整日里沉默不言。另外少主一直不肯吃鱼肉。婢子怕他身子支撑不住。”仆妇很是着急。
这么说来,少主心中十分沉痛,钱太冲心想,但是因为身在不测不愿意给周围的人添麻烦,所以保持沉默。这份隐忍的功夫就胜过一般的孩童了。不吃鱼肉是为父亲服丧孝心可悯。如此说来,少主是位可造之材。
“我要晋见少主。”
郑森年方八岁和他的父亲一样长相俊朗,因为迭遭变故,小小年纪变得十分深沉。见到钱太冲来拜见自己,他知道这位就是辅佐自己的“钱先生”了,郑森虽然年幼也知道这位钱先生如今正为自己的地位奔波,他是1630年才从〖日〗本回国的,汉语说得不还甚流利,依然勉强说了些话来勉励“钱先生”。
见过少主之后,钱太冲愈发有了信心。当下和统太郎等人谋划起重回安平的计划。
计划的核心就是突然性虽然钱太冲不愿意杀人,但是不杀人的时候也可以突袭。他决定在寒衣节的前一天,以回祠堂祭祖为名簇拥着郑森突然进入安平城,解除郑芝莞的武装夺取其部众。
计划并不复杂,而且有赌博的成分在内。但是钱太冲认为成功的可能性很高。郑芝莞虽然也是十八芝之一,但是为人平庸,并无胆略这点从他当初不顾一切的从安平逃走就可以知道。而且这些天来他从派去打探情报的探子那里得到的消息:郑芝莞回安平后就是饮酒作乐,对政务很少过问。由此看来,他是个没多少志向的人。
实力上郑芝莞也最弱他只有自己的亲兵家丁四百多人,至于匆忙武装起来的一千多庄客,统太郎认为他们并没有多少战力。
己方只要行动果断,郑芝莞的意志很容易被摧毁,完全可以兵不血刃的夺回安平。
在行动的前几天,为了麻痹对方,钱太冲派了人到安平去,表示少主希望在寒食节那天回安平祭祖当然遭到了回绝,理由是祠堂受损严重,还在修复中,少主回来恐怕没有住的地方。
“既然如此,可否允许少主派人送些祭品来,以表孝心?”派去的人用无可奈何的口吻商量道。
“准来十人,不许带兵器。当天来,当天回。不得在城内留宿。”
“是,多谢大人。”
钱太冲认为如此一来,安平方面就会把主要的警惕性放在寒食节当天。于是在寒食节的前一天一早以钱太首,统太郎率领一百名〖日〗本佣兵、曹相蛟带五十名抚标士兵,簇拥着坐在轿子中的郑森,在晋江县令派出的衙役的开道下,突然从晋江出发,直趋安平。
为了确保突然性,全体人马一路不休息,轿夫换人不歇轿,四小时内走了三十里路,于中午时分抵达安平城。
安平的城墙没有修复,依旧是一片废墟的模样。郑芝莞因为兵力有限,把主力放在城中自家的宅邸等几个要点附近警卫。在面向漳州湾的地方布置了主力。在面向大陆的方向的地方只在原来得城门口修筑了简陋的门楼,派些士兵盘查行人。
看到这一行人突然出现,守兵不知所措—他们的确得到过命令,不许郑森身边的人进入安平,但是来得是郑森本人,将军的嫡子。
“我等奉少主回祠堂,以备寒衣节祭祀祖先,任何人阻挡少主祭祖,就是郑家不忠不义之徒”钱太冲骑在马上,大喝道“谁敢阻挡?”
卡口上的郑军官兵犹疑的互相观望着,不知所措。就算是士兵也知道将军的嫡子是什么身份,何况一同来得还有官府的人。真要动起手来,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再说卡口上不过二三十人而已,根本不是对方那些拿着雪亮太刀,如狼似虎的〖日〗本佣兵的对手。
就在这众人犹豫不决的当会,钱太冲一举马鞭:“奉少主进城!”
〖日〗本佣兵和抚标中军一起长刀出鞘,强行冲开关卡,进入了安平城,直驱城内的郑氏祠堂。
提前得到消息的郑芝莞大惊失色他没有料到郑森会突然亲自到来。更没想到他会直驱祠堂。他原本以为郑森即使进入安平也会先抢夺原先的郑家府邸。因而对那里做了部署,也派了得力的心腹。对祠堂反而没有派兵把守,只派了些仆役打扫看守而已。
一时间手足无措。论到兵力,他手里有二千多人,武力抗拒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他不敢向侄子下手,一旦伤害郑森,不但难以向朝廷解释,郑氏集团内部也会有人拿这个当借口来讨伐他。
他集合家丁,仓皇赶到祠堂,祠堂院中已经摆好了祭品,〖日〗本人卫队和抚标的士兵在院中站班肃立,一派肃杀的气氛。
“这里是郑氏祠堂,不许带兵进入!”他在大门口就被一名明盔亮甲,全身披挂的千总拦了下来。郑芝莞一眼就看得出:这是一名堂堂正正的朝廷武官:抚标营的千总。
郑芝莞犹豫不决起来:他不是那种胆大包天,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人。现在郑森已经到了祠堂里,不但有自己的武装还有官兵护卫。要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冲进去一番厮杀之后再驱逐侄儿。这将让他名声扫地,万劫不复。
再说,他那几百家丁恐怕也不是这群虎狼之士的对手,眼看着身边的家丁都有畏缩的模样。郑芝莞屈服了:“好吧。”
阴历的十月初一,郑森以长房嫡孙的身份在安平的祖祠主持了寒衣节的祭礼。郑芝莞被解除武装,软禁起来。原本在他控制下的郑家的船只、军队、田庄和财产也都落入了郑森之手。
“先生真神人也!”统太郎佩服的五体投地,钱太冲带着他们“兵不血刃”夺取了安平城,夺取了郑芝莞的势力。
“我们事情还有很多。”钱太冲虽然有牛刀小试的〖兴〗奋之情,但是依然怀着很大的担忧。这次突然夺取了安平固然可喜可贺,但是由此其他各股势力也会对少主起警惕性,再做任何谋划就很难达到这般的突然性效果了。
“请钱先生吩咐!”统太郎等一干人都十分的〖兴〗奋。
“第一件事就是为将军发丧!”钱太冲说“此事,我还要再去找一次巡抚大人。安平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钱太冲马不停蹄的直奔福州,将顺利夺取安平的消息禀告了邹维琏。
“……全赖大人虎威。”钱太冲说着奉上礼单。
礼单上是四色贵重礼物,都是稀罕的洋货。价值不菲。邹维琏微微点头:“钱先生果然大才,不知道下一步你预备如何做?”
“恳请大人指点迷途!”
“岂敢岂敢。有什么事,请尽管说。”
“钱某不过青一衫,许多事情,多有不便……”
钱太冲毫不掩饰地说:为了下一步的计划,他需要有个官职。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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