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丝雅轻快的跳到小船上的时候已经距离登岸过去了二个小时。她裹着斗篷,上船之后只说了一句话:“走。”
船桨划破黝黑的海面,海风吹来,让她刚才喝过酒的身体一阵发冷。她不由自主的裹紧了斗篷。
在酒馆里的二个小时她收获颇丰:从喝得烂醉的一名低级商务员助理口中她知道即将抵达大员的是来自巴达维亚的一个“公司的大人物”,接着她又从一名荷兰仆役那里得知――这位大人物还将携带家眷,而且不止一人。接着又有人提到来得人中间有女眷,普特曼斯长官命人专门布置了一间供上层女性使用的房间,还专门从福建购买了真丝的衣料和被褥。
这让李丝雅十分感兴趣:这年头在海上漂泊的女性极少,虽然商船的船长有携带妻子的,但是大多达官贵人在进行航海的时候是不带女眷的――海上的航渡十分危险,暗礁、海盗、变化莫测的天气和漫长的海上航线使得每次航行犹如在独木桥上行走。
具体的抵达日期,大概就是在六月初。他们在大员短暂停留后将继续北上前往日本。李丝雅知道,从巴达维亚到大员和日本,只有在春夏两季乘着南信风北上,然后再秋季乘着北信风返回。对方六月抵达大员,短暂停留之后即前往日本,说明他们很可能会在十月初就返航巴达维亚。
这说明来人只是短期的访问,不是长期的到任。来人很可能是担负着巡视东印度公司商馆运作、账目检查任务的公司要员。
李丝雅心中已经有了主意。这个即将到来的东印度公司巡视员是她完成任务的重要手段。
初夏的夜晚,星空显得格外璀璨。在旧时空的天际下已经变得混沌一片的银河在此间分为闪耀。
太白天文台的屋顶上,钟小英正俯身在中星仪的镜筒上,记录观测着通过中天的天文时间。
在记录下最后一个数据之后,钟小英把记录交给义父,又好奇的凑在天文望远镜上观察着星空。
“好美呀!”钟小英望着美丽的星空,不禁发出感叹。从天文望远镜中看到的星空,更加明亮璀璨,“义父,你们真了不起!”
少女的眼神中充满了崇拜。
“有朝一日我们能够实现电气化,你看到的会更美……”钟利时对钟小英说:“为父明天就要回高山岭去研制新得大钟了,要一个月才回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要每天记录天文时的事情不可废――元老院会派元老和几个学生来和你一起工作,来得元老你也是认识的,就是芳草地的袁叔叔,他有个天文观测小组……”钟小英使劲地点了点头,对钟利时说道:“义父早点回来,女儿还要跟你学……”
想到明天就要去台湾,望着天真无邪的钟小英,钟利时实在有些不忍骗她。只好说他要去参加一项绝密的研究。可是,如果如实对钟小英讲,却要让她为自己担心――这小妮子不知道从哪里知道台湾的疟疾十分严重,因而一直为跟随主人派到台湾去的女仆学校的朋友担心。
拂晓,沉睡了一夜的临高港口从睡梦中苏醒过来,这一天注定格外忙碌。码头上,工人不停地忙碌着,将一箱箱给养吊装到停泊在码头的运输船上。
钟利时在诨名“西班牙ji女”号的运输船泊位上指挥码头工人将一个个大小长短不一的箱子、草包轻轻地吊装到货仓里。嘱咐那些大手大脚的工人对这些箱子要特别“温柔”一些。因为,这些箱子里放的货物不是别的,正是台湾大区订制的钟机件和为台南授时用得校表器。
钟博士这次去台湾,除了安装钟机和调试校表器为台南大区授时,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是设法勘探在台南的南岬,为以后建立灯塔做准备。这一灯塔对台湾沿海的航行安全有至关重要的意义。为此,执委会特别派遣了柳正等远程勘探部的元老一起前往。
看着十多箱货物被安全吊装到船舱,钟利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一半。接下来,这些宝贝能不能安全运到目的地,就看路上的海况如何了。
钟利时登上“西班牙ji女”号,一名水兵将他领到分配给他的仓室。这是一个两人住的船舱,相当狭小――和旧时空的火车卧铺差不多,设有两个面对面的双层铺位,然而在这艘载重不过200吨的船上也算是格外的优待了,水手和士兵只能睡吊铺。钟利时的铺位就在上铺。
钟利时刚把行李放到床下,此时一个推门而入。此人正是远程勘探部的柳正。柳正这些年来东奔西跑,皮肤比旧时空的建筑工还黑,不过身子却愈发健壮结实。一见到钟利时,便用他那炸药一般的嗓门问候道:“好久不见!钟博士!这一路我们就要一起做伴了!”
他看了看船舱四周:“这船条件差了点,不过好歹是我们远程勘探部自己的船,真不容易。”
“这船的船籍不还是海军的吗?”钟利时问道,他上船的时候看到船尾油漆的还是海军的“临特”的编号。
“海军答应是这船归我们随调随用――这就很不错了。”柳正拿出一支雪茄,看了眼正要阻止他的钟利时,笑着说,“我不抽就闻闻味,船上的规矩我懂得。”
钟利时问道:“我有个问题一直不大明白……”
“尽管问!”
“这船怎么取了这么个诨名?”
柳正听罢大笑:“运输船人人都想用,运力又紧张,除非是紧急任务能调专船,否则就只能等着搭便船。整个临高港只有我们的这艘船随时待命,我们勘探部用船的次数不多,空置的时候多。急需的时候随叫随到,这个用了那个用。弟兄们都说‘这船好比ji女一样,轮番被人糟蹋’,所以就取了这么一个名。”说罢,两人放声大笑。
正在说笑,门又推开了,进来得是方敬涵,他的扑克脸也黑黝黝的,留下了常年在野外工作的痕迹。看到柳正已经到了不由得一怔,说:“老柳!你怎么已经到船上来了?嫂子不是说要来送你吗?”
“我才不要她送,婆婆妈**,少不得又要掉眼泪。”柳正一挥手,“也不知道哪个傻*告诉她的,台湾有土人猎头,她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让我别去……”
“你有孩子了吧?老婆自然感受不同了。”钟博士劝慰了几句。
“我这不是为了孩子去拓展我们大汉民族的生存空间么!”柳正正色道,方敬涵说:“柳大,这次去台南做田野考察我们可得显得和蔼可亲,免得让土人起了警惕……”
柳正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又不是纳粹,只要向心归化都是一家人。不然的话,”他做了一个砍头的动作,“就只能作为历史名词流传下去吧。”
钟利时知道这两个人都是“华夏社”的皇汉分子,也不多插话。当下讨论起这次田野调查的事情――他也要参加调查,钟博士觉得自己的身体素质不一定能顶得住。
“问题不大的,”柳正说,“我读了几本欧洲人调查记录,通往南岬的道路不算太崎岖。我们会带民夫的,大不了叫民夫抬滑竿抬着你走。问题是土人比较多,而且相当的凶悍。一直到日据时期才把他们全部收服。”
钟利时觉得坐滑竿考察未免有点滑稽,但是万一真得自己体力不支也只好这样。他说:“安全上,我们肯定要请派遣军护送的。只要多注意方式方法。这些土人也不是完全不讲理。尽量和平的通过,拿到资料就好。”
一切准备就绪,第60次护航编队已经整装待发,静静地停泊在港口等待出发的命令。听到港口的海关钟楼打响了浑厚的钟声,护航编队的总指挥下达了启航的命令。水手抛下系留缆绳,收起锚链。拖船将帆船一艘艘缓缓拖离码头,码头上的喇叭开始演奏《军舰进行曲》。随船的士兵和水手纷纷向岸上的亲友挥手道别。
钟利时靠在船舷,望着送别的人群,不仅想起家中的钟小英。此时,人群里忽然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喊声。钟利时顺着声音望去,竟发现钟小英正拼命地挤进人群,向他高声喊着“父亲大人!父亲大人!你为什么骗我!”
钟利时一时也无法向她解释,只能拼命地挥手冲她喊道:“回去吧!好好地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回来!”
正在呼喊间,钟小英忽然一个猛子扎到了防波堤下的海里,在一片惊呼声中,她从十几米外冒出头来,向着钟利时的船只猛得游了过去。
钟利时一时手忙脚乱,结巴着喊道:“快!快!救人!”
港内的救生艇马上靠了过去捞人,钟小英不闻不问,一个劲的跟着船游了过来。钟利时无奈的叹了口气:“发信号,让她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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