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光叹完可惜后,盯着沈牧之瞧了一会,而后招手示意他靠前些。
沈牧之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
“怎么?怕我吃了你?”赵正光脸一板,哼声道。
沈牧之只好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赵正光的跟前。
“拿着。”赵正光手中微光一闪,一个长条木盒子凭空出现,而后朝着沈牧之递了过来。
沈牧之虽然在玄诚和何羡身上,也见到过类似手段,可此刻赵正光这般近在眼前的手法,还是让他忍不住惊奇了一下。
“这是什么?”沈牧之看了看那个木盒子,没有伸手去接。
赵正光回答:“你现在名义上是我赵正光的弟子,怎么也不能太寒酸了。拿着吧,算是我替何羡的师父给你的。”
沈牧之闻言,略一迟疑后,还是伸出双手恭敬接了过来,然后捧着盒子,往后退了一步,给赵正光躬身行了个大礼:“弟子谢过师父。”
“嗯。”赵正光点了点头,而后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沈牧之见状,自是不敢多留,连忙躬身告退。
他刚走远,后面那座小八角阁楼的大门里突然走出来一人。
沈牧之若是在此处,说不定能认出来此人。
“师兄刚才想让这小子跟长缨成婚,是认真的?”徐向阳走到桌边坐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假装平静的声音里,尽管已经很努力掩饰,还是不小心流露出了少许埋怨之意。
赵正光看也没看他一眼,径自看着石桌上放着一个玉盘,玉盘上隐约有许多纹路。赵正光伸手,在玉盘上某一处轻轻一点,一点金光一闪而逝,旋即玉盘上那些纹路便跟活了过来一样,一条条绽放出熠熠光芒,缓缓流动。
“要不然呢?”赵正光懒懒回应道。
徐向阳一听,刚才一直压着的那点不满,顿时有些压不住了,皱起眉头质问道:“这怎么能行?那小子虽然品性还不错,可……”
“你也说了,沈牧之这小子品性不错。”赵正光打断了他的话。
“可是……”徐向阳还想再反驳,但赵正光却没给他这个机会,一抬头,淡淡目光朝着徐向阳看去,顿时让其噤了声。
“没什么好可是的。”赵正光看了徐向阳一眼后,目光又重新落回了那个玉盘,旋即忽又哼笑了一声:“这小子还不答应呢!年纪不大,主意倒是挺大!”
徐向阳看着眼前的师兄,刚刚那些不满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后,忽然间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地盯着赵正光瞧了又瞧后,不由问道:“师兄好像挺喜欢这小子的。”
赵正光闻言,竟是毫不避讳地点了点头:“当初在底下看到这小子的时候,我就觉得还不错。”
“那师兄这一回收他为徒,应该不仅仅只是为了何羡考虑吧?”徐向阳想了想后,又试探着问。
赵正光挑了下眉,反问道:“为了什么,重要吗?”说着,又抬头看了徐向阳一眼,“记住,结果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徐向阳沉默了下来。
他不得不承认赵正光这话的正确性。
很多时候,人们都会说结果并不重要,过程才是重要的。可实际上,结果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那个云泽宗的刘观,现在还没找到?”赵正光一边问,一边抬手拂过石桌。长袖扫过桌面,上面摆着的玉盘,已经不见了踪影。
徐向阳闻声,回过了神,点头嗯了一声。
“当时负责追他的是谁?”赵正光又问。
徐向阳回忆了一下答道:“九华峰的钟振鸣和齐燕韬,还有云师侄他们三人。不过,云师侄因为临时有事,先回来了。”
赵正光听后,沉思起来。
徐向阳也没打扰他,脑子里不由得又想起了刚才赵正光说的那句‘结果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这句话,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多年前的那桩事情。
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那桩事情依然每一幕都清清楚楚,甚至他连当初那些人在大殿中说着那些话的时候的表情都能清晰记得。
真当只是因为愤怒吗?
还是更多的是因为私心?
可是,就像师兄说的,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是私心还是愤怒,根本无人在意,所有人在意的,只有那个结局。
只要结局是大家想要的,那就好了。
“对了,蚨山那位最近有没有什么动静?”赵正光的声音,再度将徐向阳的思绪从那些回忆中拉了回来。
徐向阳楞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赵正光问了什么,连忙答道:“没有。一直很安静。”
“那也就是说,那位真的没有出手救那只凤鸟?”赵正光又问。
徐向阳想了想,说道:“据何羡说,那只凤鸟之前受过伤,差一点死了,那位为了救她才下了血契,以沈牧之的心血重塑凤鸟心脉。后来那个道士带着沈牧之去找了那位,那位亲手解除了沈牧之身上的血契。血契一除,精血散去,那凤鸟不可能活得下来。”
赵正光听完,神色忽然玩味起来,自言自语般喃喃了一句:“当真是薄情寡性啊!”
徐向阳没有接话。
关于那位的事情,他知晓得并不多。不过,妖族素来手段狠辣,蚨山那位做出这样的决定,也并不出奇。
毕竟,如果她要出手相救那只凤鸟,就一定要离开蚨山。
这数百年来,蚨山和他们修士之间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但她一旦迈出蚨山,那这数百年来的和平局面,可能就要因此打破了。
凤鸟血脉固然珍贵,但和整个蚨山相比,孰轻孰重,自然是十分明显的。
所以,这样的决定,看上去固然有些薄情,但实际却是最理智也是最理想的。
想到此处,徐向阳忽然又想到了赵正光刚才说的那句‘结果永远都是最重要的’。蚨山那位的决定,似乎也验证了这一点。结果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众人看得到的往往也都是结果,而不是过程。
没有人会去在意蚨山那位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又是怎么样的心路历程。他们在意的只有最后的结果,然后再如师兄一般评论山上一句‘真是薄情寡性啊’……
徐向阳心中忽然生出了些许厌倦。
幼时曾以为,这修道一事,潇洒惬意。等到道有所成,仗剑天下,何处去不得。这画面,光想想都让人觉得十分向往。可渐渐的,他就发现,山上的日子,与山下的日子,其实并无差别。同样是尔虞我诈,同样是勾心斗角,并不比山下好多少,甚至有些时候,要更阴险狠辣,一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
一如当年……
“想什么呢?”赵正光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徐向阳回过神,讪讪笑着回答:“没什么。”
“长缨丫头一个人住在霖栖岛终归是寂寞了一些,你说,我要是让沈牧之那小子搬去霖栖岛跟长缨丫头做个伴如何?”赵正光一边说,一边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那眉宇间的认真神色说明他这个话并非只是一时兴起或者玩笑。
徐向阳立即皱起了眉头,紧张道:“师兄这是打算继续撮合他们两个?那沈牧之不是说了他已有婚约了吗?”
“你不是说那凤鸟不可能还活着了吗?既然都已经死了,那这婚约肯定也是随之作废了呀!沈牧之那小子现在是暂时还没走出来,所以一根筋。时间一长,自然就会渐渐将那只凤鸟给忘了。所以,现在让他们两个多相处相处,培养培养感情,到时候再提他与长缨丫头的事情,自然就是水到渠成了!”赵正光想着又笑了起来,似乎很是满意自己这个计划。
徐向阳眉头紧皱,忍着不满,问:“师兄能告诉我,为何你如此执意要将长缨丫头配给那小子吗?”
“那你觉得除了他,还能有谁能跟长缨丫头成婚?”赵正光看着他,笑容敛起,淡淡反问。
徐向阳滞了一下,旋即道:“为何非要成亲?我们修道之人,又不比这山下的凡夫俗子,何必执着于这成婚一事?”
“那你的意思是,这一辈子,就让长缨丫头自己一个人背负那么多东西了?你忍心?”赵正光看着他,眼底微有失望之色。
徐向阳心神一震,看着赵正光,一时难言。
“行了,你回吧。我还有点事,就不送你了。”赵正光忽然下了逐客令。
徐向阳看了看他,想说些什么,可刚张开嘴,声音还没出口,赵正光却站了起来,头也不会地往楼里走去。
见状,徐向阳也只好起身离开。
正阳峰的另一处,赵和的居所——和风居,位于正阳殿的西南边。
沈牧之刚被人领到此处,何羡正和赵和还有周煜在说话。
见到沈牧之过来,何羡连忙跟他介绍了赵和。
沈牧之见过礼后,周煜看了一眼他抱着的木盒子,而后也掏出了一个木盒子,不过要小了许多,道:“小小心意,希望小师弟不要嫌弃。”
沈牧之有些受宠若惊,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何羡。何羡笑着点头:“这是周煜作为师兄的心意,你尽管收下。”
沈牧之闻言,这才伸手接过,刚要言谢,旁边一袭青衫的赵和也递过来一个盒子,与周煜的差不多大。
“欢迎。”赵和简单地说了两个字后,朝他腼腆地笑了笑。
沈牧之接过后,一一谢过两位,心头有些暖。
“何师兄,你不是还要去找我师父吗?你去吧,我们正好带着小师弟在这峰上转转,拜见一下各位长老们!”周煜说着,还朝着何羡挤眉弄眼了一番,那模样,看得沈牧之心中有些忐忑。
何羡不知有无看出来周煜的想法,反正是笑了笑,而后就将沈牧之留给了周煜和赵和就走了。
他刚走,周煜就说:“东西先放这吧,我们两带你去见见各位长老。你以后就是正阳峰峰主的三弟子了,这些长老还是得要拜见一下,认识认识的。”说完,他脸上的笑容就盛了几分,看得沈牧之心中愈发没底。
不过,如今周煜也算是他的大师兄,而且他说的也在理,他如今是赵正光的三弟子,那么拜见一下正阳峰的各位长老,也是理所应当之事。于是,便只好听了周煜的,将东西都交给了赵和由他放好后,然后跟着他两出了门。
第一个拜见的是于新,于长老。
他们去的时候,于长老正在与自己的弟子授课,听闻外面人报说是周煜和赵和过来,连忙出来相见。
一出来,看到周煜和赵和身边站着的沈牧之后,先是一愣,旋即眼中神色微变,两步上前后,笑着说道:“这位不会就是赵峰主近日新收的弟子沈牧之吧?”
正阳峰峰主赵正光收徒一事,自然是大事。这些天,别说他们自己正阳峰上的人,就是整个大剑门也都已经人尽皆知了。
他们这些正阳峰上的长老,更是早已做好准备,只等着这位峰主的新弟子上门了。
所以,此刻一见到周煜和赵和身边的沈牧之,虽然从未谋面,但哪里还能猜不出来。
周煜笑着点头后,又与沈牧之介绍:“牧之,这位就是于长老。”
沈牧之闻言,上前行礼。
于长老伸手扶起,笑着打量了一下后,道:“少年才俊,不错不错。”说完,转头吩咐跟在后面的弟子:“去把我房中放在架子上的那个紫木盒子拿来。”
那位弟子连忙收了打量沈牧之的目光,转身去拿东西。
这边,于长老又邀请沈牧之三人进去坐。
周煜笑着拒绝:“还要去见其他几位长老,就不坐了。今日就是过来带牧之给您老见见,混个脸熟。日后在峰上碰上,也好认识。”
说完,那去拿盒子的弟子也回来了,双手捧着一个紫木盒子。
于长老接过后,笑着递给沈牧之:“一点见面礼,别嫌弃。”
“牧之,拿着吧,这是于长老的一点心意,你不收,那可就是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了。”周煜在旁笑得很是灿烂。
于长老看了他一眼,脸上笑容里多了些无奈。
沈牧之尴尬地伸手接过后,又赶紧躬身感谢。
这边告辞之后,周煜帮他将那紫木盒子收了起来,又和赵和带着他去了下一个地方。
一圈下来,三人足足拜访了八个长老,还有两个与周煜关系要好的师兄,沈牧之收了一堆的礼物,大大小小的盒子,都由周煜收了起来。
回去的路上,周煜笑得,那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朵根。
赵和腼腆,但看着周煜那么开心,嘴角也挂着点浅浅笑容。
而沈牧之,通过这一路的拜访,也对自己这两个师兄有了个新的认识。
尤其是自己这大师兄,这性格,还真是有趣。
二师兄赵和,话少,腼腆,不过似乎人也不错。
回到赵和的和风居之后,周煜将那些东西一一都取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加上之前的那三个盒子,桌子上垒得跟座小山一样。
周煜站在旁边,看着这小山,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这些长老平日里一个个抠得都跟铁公鸡一样,这回多亏了小师弟,总算是让他们拔了一回毛了!想想吴长老他们几个背地里肉疼的样,就觉得心情痛快!”周煜一边说,一边哈哈笑了起来。
赵和在旁,轻声与沈牧之无奈笑道:“师兄平常很少这样,今日你入门,他比较高兴。”
沈牧之看看他,又看看周煜,心情挺不错。
这应该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吧。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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