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贾琮在展鹏并八十亲兵、一百缇骑的护卫下,赶往扬州城外凤凰岛。
昨日黄昏时,一千五百原金陵千户所的校尉力士,终于步行至扬州,被接送上凤凰岛。
这一千五百人,多是金陵人士出身。
若让他们留在江南,势必被人想尽法子去掺沙子。
所以,贾琮将这一千五百人用来置换其他五省千户此次各自带来的三百人。
虽然仍难免有疏漏,但已做到尽力。
其他方面,再设法拦截便是。
沈浪如今不分昼夜所为者,便是组建南镇抚司缇骑营,专司纠察锦衣卫内部违法乱规之事。
南北镇抚司建成后,锦衣卫大体框架也就成立了。
凤凰岛是扬州城东面大运河上的一处岛屿,大运河分出一支名唤凤凰河,因而起名凤凰岛。
占地和一个小县城差不多,岛上还住着些打渔为生的百姓。
显然,凤凰岛大营的建立,让这些百姓极为惊恐担忧。
乘船登岛后,贾琮看了眼不远不近漂浮在凤凰河上的十来条小渔舟,对迎上来在岛上帮着处理杂务的管家薛故、杜江问道:“他们几天没靠岸了?”
薛故答道:“老爷,自大军进驻大营以来,他们就不敢上岸了。”
贾琮看了眼不远处驻扎的兵营,和正在挥舞着铁锹锄头劳作的囚犯,问道:“那些白家盐丁们可还老实?”
薛故道:“都老实,沈大人不是个好脾性的,之前也有带头闹事的,说干不动。沈大人就当场砍了脑袋,还派人去将他家人都抓了来,继续干。其他人再没敢闹事的了……”
正说着,远远的来了数骑骑兵,靠近些一看,正是沈炎、沈浪父子和张赫、白齐、李谦三大千户。
除却之江省临安千户周青外,外省五大千户皆至此矣。
“给大人请安!”
众人下马见礼。
贾琮叫起后,问道:“兵员都挑好了?”
沈炎答道:“回大人话,都选好了。”
贾琮点点头,又问:“可还满意?”
这下,都不出声了。
贾琮也不见怪,道:“自古以来,城市兵丁就不如乡下农户兵丁好用。而这些金陵千户所的力士,更多是油滑之辈,自然难以让人满意。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沈炎、张赫、白齐、李谦四大千户忙请教:“请大人指点迷津!”
贾琮摇头道:“无非是恩威二字罢了。”
沈炎皱眉道:“赏功罚过的道理属下等也明白,可是若有人花重金收买……我等所能给予者,无论如何比不过有心人。毕竟锦衣卫需要负责全部校尉,而心怀叵测者,只用收买其一便可。”
贾琮笑了笑,道:“老千户这话却是差了,外人能给的,锦衣卫也能给。外人不能给的,锦衣卫还能给,而且,还是普天之下唯一能给的。”
沈炎眉头一扬,道:“大人是说……天子亲军的身份?”
贾琮笑着看了沈炎一眼,道:“正是如此。你们可以告诉手下人马,正式加入锦衣卫后,便是天子亲军的身份。除却锦衣卫内部,无人能将他们如何。连其家人,也都是天子亲军的家眷。苛捐杂税一概免除,破家县令灭门府尹之说,也对他们再无意义。
只要他们自己不触犯国法家规,他们便是世上最自在最有尊严的一波人,谁也欺负不得!
任何敢欺负锦衣卫和其家眷者,都是我锦衣卫的生死大敌。
他们可以前往任何一个锦衣卫千户所或是百户所告状,都会有人为他们做主。
百户所做不得主的上报千户所,千户所做不得主的直接报与本座!
这个待遇,普天之下除了我锦衣卫,谁还能给?”
沈炎、张赫、白齐、李谦四人闻言对视一眼后,目光中无不出现振奋之色!
沈炎抱拳道:“大人,若果真能做到这一步,锦衣卫内必然士气如虹,假以时日,当为铁板一块!”
贾琮并不如此乐观,摇头道:“总有人心不足之辈,欲壑难填。所以,除却施恩外,还要有威。
沈浪你们都认识,他现在正在组建南镇抚司缇骑,建成之后做什么,你们也都当明白。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都是锦衣卫老人,锦衣卫家法为何物你们也都清楚。
我只警告你们,当年视家规国法如摆设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刘昭之辈的下场,你们都看在眼里。
沈浪在公事上不是个讲情面的,我相信他会执法如山。就是他老子沈老千户犯了过错,他都不会视而不见。
所以,等他翻脸不认人时,你们也莫到我跟前告状,更不要对抗家法,那只会让后果更严重。”
沈炎、张赫、白齐、李谦等人忙道不敢,也都表态,会严厉执行家法,严肃军纪。
一行人走至一处半坡高地,可以居高遥望凤凰河,也可俯瞰兵营。
一千五百个“稀稀拉拉”的孬兵站没站相的散落在兵营各处,看到这一幕,沈炎、张赫、白齐、李谦四人老脸都抽抽了起来,只觉得面上无光。
倒也不是没有好的,在东北角,大概有三四十人的人数,笔直的站着一伙兵。
看起来并不是最强壮的,也不是最高的,但很稳。
贾琮见之笑了起来,对沈浪道:“这是你选的兵吧?”
沈浪依旧是冰山脸,道:“是。”
贾琮点点头,没有多说,还是对沈炎等人道:“要维持好军功晋升制度,从平时训练起就要培养好这个意识。认真训练的,训练效果好的,就要积功。小旗与小旗间,总旗与总旗间,百户与百户间,乃至千户所与千户所间,都要比!以此为晋升的基础,也以此为淘汰的基础。你们莫要以为坐在千户的位置上就可以安享富贵了,一年之后,若成绩果真太差,我想你们自己也没颜面再坐在这个位置上。”
说罢,贾琮不理会面色纷纷凛然的众人,抬脚往下走去。
前面凤凰河边,一直没有靠岸的十来条船里,有三条这会儿靠岸了,上来几个人,往这边赶来。
贾琮一动,展鹏、沈浪先一步带人冲了过去。
这般阵势,唬的来人直掉头往回跑,可哪里跑的过展鹏、沈浪二人?
被围起来后,上岸之人就跪倒在地,磕头求饶起来。
展鹏、沈浪二人却不理会,一起动手搜身,仔细检查上岸的三人身上有没有携带兵器或是暗器。
好在没有……
而河岸边,见一群官兵欺负渔夫,船上他们的家人,多是内眷妇孺,哭喊着跳下船上了岸,跑了过来。
展鹏或许会因为那些是妇孺有些为难,可沈浪却不会,再度上前阻拦。
见沈浪上前,展鹏也不犹豫了,一咬牙带人去拦。
江湖上靠妇孺动手害人的,又不是一起两起……
见官兵冲向他们的妻儿,原本跪地求饶的三个黑瘦男子,拼命挣扎而起,想要去救。
可周围围着的可不是兵营站着的那些孬兵,而是贾琮从黑辽战场上带回的亲兵。
三个亲兵两下就将渔夫给按倒在地,这时,贾琮也带人过来。
摆摆手,道:“放开他们。”
三个亲兵忙松手,贾琮又对后面的沈浪、展鹏道:“都放过来吧。”
等那一群妇孺也带过来后,看着他们一家人团聚后惊怕啜泣的模样,贾琮这边人都觉得没意思的紧……
贾琮问道:“你们不要害怕,并不是要对你们不利,他们只是负责我的安危,担心你们会害人。”
或许是贾琮的卖相太好,也或许是他温声言语起到了作用,本来极度惊恐的三家人终于能缓缓呼吸了……
三个男子跪地,用扬州土话叽里咕噜说了一通。
美女说这等话叫吴侬软语,十分悦耳。
中年黑汉说就如同天书了……
好在展鹏是金陵人,他听了后,对贾琮嘿嘿笑道:“他们是见大人像大人物,富贵,所以想问问这军营要不要鱼?他们说,看到有人从外面买鱼回来,其实他们就能供鱼。”
贾琮闻言,哑然失笑道:“你们还真是大胆,要钱不要命啊?”
周围一遭人附和着大笑起来,那三人又叽里咕噜说了好长一串,展鹏翻译道:“大人,他们说打渔并不能赚多少钱,就是为了老婆孩子。他们要么老婆有病,要么孩子有病,耽搁不起。”
众人不笑了,贾琮对薛故道:“给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当做定金。以后每天往兵营里送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们现在临水,就要吃水,要保证校尉们的伙食。
什么时候送完二十两,再拨付银子。”
展鹏给他们翻译后,三家人又连忙跪下磕头谢恩。
贾琮叫起后让他们跟着薛故去领银子,回到坡地,再看了眼稀稀拉拉的孬兵后,笑着摇摇头,对沈炎、张赫、白齐、李谦四人道:“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还能做的,就是保证你们粮饷草秣不缺。剩下的,就要看你们自己的能为了,我不会再插手,给你们最大的自主权。
一年之后,就在此时,就在此地,我还要再检阅一遍。
到那个时候,若还是这些孬兵……
呵,黑辽瑷珲城那边还缺一些打扫城池冰雪的辅兵,我给你们留着位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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