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这位一直以来以忠诚著称，从来都被包括项燕在内所有人信任的项氏管事，项燕的心情无比的复杂。
“你是什么时候变成武信君的人？”
项燕忍不住问道。
管事露出了微笑：“从踏上楚国土地的那一刻起。”
十多年前，刚刚打赢了长平之战的赵括成立了夜莺。
在赵括的命令下，第一批夜莺秘密的出发，前往各个国家。
每一位夜莺都并没有固定的任务，他们只是在出发之前被告知了一些家族的名字，让他们在有机会的时候可以进入到这些家族之中潜伏下来。
这名管事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位女子，随后和这名女子喜结连理，刚好这名女子的父亲又是项氏的管事之一，于是在老丈人的提携下，他也一步步的从项氏普通杂役成为了一名管事。
一名非常受人信任，甚至连看管家族未来继承人这种任务都会交给他的项氏管事。
项燕心情复杂，不知道是应该庆幸有人帮助，还是应该后怕家族之中竟然有着潜藏得如此之深的人物。
管事并没有给项燕太多的时间：“少主，家主他已经开始集结家中的队伍了，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恐怕都只有剩下这半个晚上了。”
项燕闻言，顿时变得机警了起来。
是的，这可不是让他犹豫的时候，必须要做些什么。
项燕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思考了一会之后才开口：“你在这座城池之中还有其他的帮手吗？”
“有的，少主。”
“能让他们想办法帮我吗？”
“当然可以，少主。”
这么痛快的回答让项燕愣了一下：“你就不担心我会出卖你们？”
管事沉默片刻，露出一个笑容：“我相信主君看人的能力，而且……我也相信少主。”
这个回答让项燕的内心之中突然触动了一下。
项燕是一个年轻人，年轻人是非常容易就冲动起来的，对于他们来说，很多时候可能就是一句话，一个肯定的眼神，就已经足够了。
项燕也笑了起来：“那还等什么？
赶紧让人弄点好吃的来，吃饱了好去做大事！”
正当项燕在狼吞虎咽的吃着食物之时，刚刚上任的楚军统帅熊正则兴致勃勃的巡视着黑夜中的寿春城防。
熊正一边走，一边表情十分严厉的对着身后的众多楚国将军说道：“一个个都给老夫打起警惕来，每一个人分别驻守的城墙位置都记好了，谁要是被赵军登城，那老夫就治谁的罪！”
这些楚国将军们听到熊正的话之后，自然一个个都是唯唯诺诺。
但其实他们的心中是非常想吐槽的，毕竟这大半夜的谁都知道赵国人不会来，你熊正跑来作秀也就算了，还拉着我们一起来这里吹夜风，有意思吗？
还不如让大家好好回去睡觉，明天早上精神抖擞的和赵括做过一场呢。
熊正毕竟也是老人了，走了一会之后也感觉累了，于是便锤了锤腰，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但是你们一定要记住，谁都不能松懈，大王让老夫来出任这个职位，就是为了让你们清楚自己肩膀上的责任！”
在训斥了一番在场的楚国将军之后，熊正这才志得意满的回家了。
回到家中之后，得到消息的熊正妻儿们自然是齐齐上来庆祝，更是让熊正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最受熊正宠爱的小儿子问道：“父亲，这一次咱们能挡住赵括的进攻吗？
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名将呢。”
熊正老眼一瞪，沉声道：“天下第一名将？
哼哼，那是因为他以前没有碰过老夫！你们都看着吧，只要再过几天，等到春申君的大军回援，老夫就会让这个赵括知道，什么叫做失败！”
被熊正口口声声说马上就要失败的赵括，这个时候正看着面前的司马尚，语气轻松：“都已经准备好了？”
司马尚点头：“都已经准备好了。
目前的初步计划是直接用附近几座庄园缴获来的马车装满炸药，直接冲到寿春城的城门然后引爆。”
赵括想了想，道：“能确保一定成功吗？”
司马尚道：“寿春城有六座城门，我们准备了十二辆马车，每一辆马车都有超过八百斤的炸药，想来应该是不在话下。”
赵括又道：“万一楚国人射马怎么办？”
司马尚道：“我们会给拉车的马套上蚩尤军的马铠，这样一来虽然会让马的负担非常的沉重，但我们把拉车的马增加到八匹，由最出色的御手穿着蚩尤军重甲来驾驭马车。
这样一来，这些马只需要从阵地一路奔驰到城门，也就是五里路左右的距离。
真正需要应对楚军箭矢则是要到五百步之内，基本上不可能会出现因为拉车的马被射倒而导致炸药车无法抵达城门的事情。”
赵括继续问道：“那等到抵达城门之后，御手们的安全怎么保证？”
司马尚道：“到时候我们会事先在城墙下追逐骑射，压制住城墙上的楚军。
根据李斯的情报，城中楚军真正能被称之为有战斗力的最多四万人，这其中撑死了也就四千左右的弓箭手，我们十万骑兵压制他们完全不在话下。”
赵括这下子算是彻底满意了，点头道：“不错，我们要的就是这种精益求精的精神。
一定要在平时就把每一个步骤都详详细细的考虑和落实到，这样的话才能够在战场上真正的发挥出作用来，才不会落入到敌人的计策之中。”
司马尚恭敬道：“请主君放心吧，这一次绝对是万无一失的。”
司马尚离去之后，赵括松了一口气，躺在了床榻之上。
这些天的行军，对于赵括来说其实也是不小的负担，毕竟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这么每天都骑在马背上，一骑就是一整天了。
所以赵括也需要一个好好的休息。
等到明天，赵括还要亲眼见证一番，看看赵国军队究竟是如何摧枯拉朽的攻破寿春城！一觉到天明。
翌日，早晨。
睡醒之后，精神抖擞的赵括骑着马，在众多蚩尤军的簇拥下，注视着不远处的寿春城。
“真小。”
这是赵括对寿春城的评价。
寿春虽然也算是如今楚国境内数一数二的城池，但是这座城市位于淮河流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是楚国和吴国、越国交战的前线地带，直到最近这些年越国被灭掉之后才慢慢繁华起来，但是依旧无法和邯郸、大梁乃至陈城这些中原城市相提并论。
看着寿春城，赵括的脑海之中突然浮现出来一个人影，于是便转头对着身边的李斯笑道：“李斯啊，你说项燕回去之后，楚王能听信他的话吗？”
李斯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道：“项氏一族毕竟也是效力楚国好几百年的忠臣，楚王就算不全盘采信，但是也多少会相信他的一部分话语。
臣其实觉得不应该放他回去，因为这样的话反而会对我们接下来攻击寿春城造成一些不必要的困扰。”
或许是因为立下功劳的原因，李斯在赵括的面前显然胆子比之前要大了一些。
赵括看了一眼李斯，突然笑道：“你是不是不喜欢项燕？”
李斯愣了一下，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赵括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李斯是一个聪明人。
一个聪明人为什么会出现误判？
答案其实也很简单，因为情绪左右了他的大脑，让他的判断变得不再客观。
所以李斯能说出刚刚那样的话，只能证明他对于项燕是很有恶意的。
李斯道：“不瞒主君说，他昨天在离开主君营帐之后曾经和臣说过，将来会给臣重重的‘报恩’一番，所以臣确实是不喜欢他的。”
赵括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事，如果以后真的有那么一天，记得来找本候，本候替你做主！”
说话间，司马尚疾驰而至，高声禀报：“主君，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
赵括笑着点头：“既然都已经准备就绪，那就开始吧！”
赵括一声令下，一只响箭顿时冲天而起。
随后更多的响箭跟随着第一支响箭起飞，空气之中一时间都是响箭的呜呜声。
在听到了这些响箭的声音之后，十万赵国骑兵开始纷纷出动。
蹄声让大地震动，春天刚刚生长出来的青草直接被无数马蹄踩得一片狼藉，滚滚的尘烟弥漫着所有人的视线，让赵括一下子都看不清楚就在眼前不远处的寿春城了。
在寿春城之中，立于城头的熊正这一刻身体有些颤抖。
十万骑兵发动冲锋，带来的那种无比压迫的感觉，除非是亲自经历，不然的话根本就无从体会。
不仅仅是熊正，在熊正身边的众多楚国将士们同样也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更有人情不自禁的后退几步。
好在熊正毕竟也是老人了，见识很广，片刻之后就恢复了过来，大笑道：“赵国人这些骑兵再强又如何？
难道他们还能够翻越这么多丈高的城墙，飞进寿春城不成？”
熊正的笑声很响亮，但依然被铺天盖地的马蹄声所淹没。
但不管怎么说，熊正的表态，还是勉勉强强给楚国人增加了一点点的信心。
看着赵国先锋骑兵继续逼近，熊正立刻就在亲卫军们的护卫下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双方底层士兵们的较量。
和之前的攻城战不同的是，这一次双方主要的较量都并不是集中在近身肉搏，而是集中在了远程。
赵国骑兵们在城墙之下策马呼啸来去，朝着城头不停的投射箭矢。
而在城墙之上，楚军的弓箭手同样也不甘示弱，纷纷还以颜色。
但正如司马尚之前所汇报的那般，在楚军之中只有四千多不到五千的弓箭手，而反过来赵国骑兵这边则是人人能拉弓个个会射箭，再加上骑兵们骑在马上高速移动本身就是让弓箭手们很不适应的，所以无论是在数量还是在“质量”（命中率）上，赵军都占据了压倒性的优势。
在大约一刻钟的对射之后，楚军的弓箭手们已经被完全压制在了城墙后面，不敢再露头了。
赵括看着这一幕，脸上也是露出满意的表情，心中对于司马尚的评价再度提升。
看来历史上的李牧能够挑选司马尚当做副将，确实不是没有理由的。
赵括对着司马尚道：“现在，可以让炸药车出发了。”
司马尚点头，立刻从身后的箭袋从拿出三支响箭，同时放在了弓弦上。
几秒钟之后，三支响箭同时飞上了天空。
随后，在寿春城的其他三个方向，同样也有九支不同的响箭飞上天空。
紧接着，就是十二辆马车分成六个不同的方向，朝着六座寿春城的城门疾驰而去。
赵括静静的看着这一幕，目光之中都是淡然。
类似的场景，在过去的几天里赵括其实已经看到很多次了。
片刻之后，在赵军骑兵压倒性的远程压制下，十二辆马车分别抵达城门处。
早有准备的御手们立刻跳下马车，随后登上前来接应的战友们坐骑，急速离开了城门。
再然后，一支早有准备的“火箭队”纷纷从背后拿出火箭，用火刀火石引燃之后，射向城门处的炸药车。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声开始在寿春城的六座城门处响起。
一阵剧烈的震动声中，浓烟滚滚上天，硝烟的味道弥漫。
随后，一阵倒塌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夹杂着楚国将士们的惨叫声。
在赵括的注视下，寿春城正西方的这座城门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半扇大门已经不知所踪，而剩下的半扇在坚持了几秒钟之后，也终于不堪重负，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沉重的落在了地上。
无数等待已久的赵军将士们瞬间一拥而上，滚滚的马蹄疾驰，一路马不停蹄的冲入了寿春城之中。
看着这一幕，赵括也是长出了一口气。
“无敌，有些时候也是很无聊的啊！”
对于别人来说，攻克一座城池是非常艰难的。
但是对于现在的赵括而言，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简单，水到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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