舰上时间下午六点二十。
“商洛”号重型护卫舰与“朝歌”号重型护卫舰编队自由寻敌,其编队配备的四艘轻型反拒驱逐舰,正伴飞搜寻着敌人的踪影。
虽然现在尚不知道敌人如此分散兵力的目的,众说纷纭。
指挥官们推测可能是诱敌之计,以少量部队的牺牲换取华夏主力舰队的确切方位;也有可能是反其道而行之,故意显露踪迹后散兵又重合一处,制造其主力分散的假象,掩盖主力决战战略目的。
战术有很多种,华夏指挥官们需要根据少之又少的信息,来掌控战争的关键布局和进程。
彼有张良计,此有过墙梯,双方的太空战争是一片朦胧的迷雾,彼此不可见的情况下,策略比拼的取胜关键之微妙,往往天地悬殊。
八艘重型护卫舰各自散开,沿着不同的方向散开。
而“朝歌”号与“商洛”号重型护卫舰的两位舰长,则收到了自由寻敌、自主歼灭的行动指令。
“商洛”号舰长颜钦,此刻同“朝歌”号舰长盛登云正在进行实时影像连线,商讨着航线的规划。
他们面前的星图中,目前的航线,是一架侦察机曾在发现了两艘敌巡洋舰踪影的地点。
但是,敌人真的会这么乖,在这里按兵不动吗?
颜钦和盛登云都不这么认为,至少与异星族的交战经验来说,不会这么简单。
敌人的狡猾,超乎想象。
“我觉得,敌人可能是在引诱我们,他们极有可能是想以逸待劳,知道我们会去而埋伏我们。”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盛登云看了看附近的星域,其中副图那空旷的雷达回波面内,空荡无物。
他们心里清楚这空荡背后潜藏的危险,当然不会这么理所当然贸然踏入。
共有十二架侦察机,在以这两艘重型护卫舰为球心的五万公里星域,抵近侦察可能出现的敌人。
在未发现敌人踪迹前,他们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编队的行踪。
“我觉得,敌人可能就在附近的星域游曳,等待我们踏入陷阱。”盛登云说罢,皱了皱眉头。
“但会不会这么简单,你说,敌人是不是也会想到,进而预判我们的行踪?”颜钦提议道。
“这个也是有可能,万一我们太过谨慎,也容易放跑敌人。”
这还有后一句,不过盛登云犹豫了一下,没有说出来。
放跑敌人还可以再找,但是要是被绕道后方,那么编队将丧失前几轮还手的炮击能力。
一旦命中,怕是非死即伤,凶多吉少。
虽然宇宙空旷非常,甚至人驾驶飞船时只需要闭眼往前使劲开,再睁眼看,还是永远开不到尽头的宽广程度。
但是太空中的追击战不同,战舰的主炮是有射击界限制,优势的火力不可能方方面面都俱到。
一旦被追尾或者闯入火炮的射界的盲区,在完成机动转向前,直射武器是没办法直接命中敌人的。
而且,重型护卫舰和普通护卫舰相比体型还更加庞大,目标越是庞大,倒转弯半径就会延长,躲避炮火机动的能力就越容易受限。
庞大如天魁级三号舰天机星号,巨舰长达一千余米,都曾在月环攻防战役中被两艘敌巡洋舰追尾,一度面临坠毁的危险。
所以,为了尽量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两位舰长也需要正确判断局势。
目前距离发现敌巡洋舰的地点越来越近,可侦察机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盛舰长,我们是不是需要重新考虑一下新的航线?”颜钦发问。
“再等等吧,我们既然要当猎人,就要有足够的耐心,陷阱,该来的还是会来。”
话虽如此,盛登云心里也没底。
“但愿我们能够足够幸运,要是让我发现了这群狗娘养的畜生,我可得狠狠干他娘的一顿,告诉他们挑错了对手。”
颜钦摩拳擦掌,好似有无穷的怒火中烧。
“放心吧,我们还有其他编队的随时掩护,就局面上来说,是我们战斗力占优一些。”
离他们这支编队最近的编队,是“荆州”号和“成都”号重型护卫舰,与正处于他们纵轴垂直的方位上,距离是九千公里。
这稍稍带来了安全感,这两艘重型护卫舰所组成的编队,便暂时决定继续向着发现敌人巡洋舰的位置前进。
很快,舰上时间在枯燥的云游中,来到晚上的十点五十。
天色已晚。
果然时间还是太无聊,武姬看腻了眼睛,打了哈欠,揉揉眼困乏。
柳初雷倒是已经习惯了这种长时间远航的生活,他在无战事的巡洋中,会拿起书来看书。
虽然太空中没有地面上那样明显的日出日落,无论什么时间,舷窗外看到的景色,都是永恒不变的深邃星空。
不过人体的生物钟,还是会很忠实地告诉自己,该睡觉了。
战斗机们都进入了节能的自动驾驶模式,关闭了发动机,依靠惯性在无阻力的太空中飞行。
战斗机群,像是一群徜徉在黑绒般柔软河流中的小白帆,簇拥在星火间一动也不动,安详熟睡。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迷迷茫茫中,寂静的驾驶舱中,只听得轻缓的呼吸声,柔柔甜甜的,还有时不时翻书的嘶拉声。
由于后座的驾驶位比前座高出很多,武姬坐在位置上看不到前面的情况。
武姬,戴着头盔闭着眼睛休息,想象着柳初雷看书的场景。
他此刻应该,直视书本,正目不转睛欣赏着比驾驶舱外星空更加深邃的世界。
专注而又认真,毫无杂念。
这种如此狭隘和拥挤的地方,还可以保持这种心态,这真的很不容易。
“初雷,我可以摘掉头盔吗?”武姬哈了一口气,望着眼前面罩上白白的气雾出神,她有点忍耐不住封闭感。
“嗯,可以,这种时候没有问题的,我也摘了的。”柳初雷淡淡回应,随即翻页阅读。
武姬摘去头盔,扬扬头发,长发失重飘起,柔顺无比。
尽管舱内空气和头盔中无差异,但她依旧长出一口气,感到了一丝丝舒畅和放松。
她之前光是仅仅待上两个小时,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驾驶舱,心情压抑甚至想到外面宇宙中褪去服装自由飞翔。
显然这种疯狂的想法,让人心烦意乱,连续坐在一个地方近十个小时,会让人疯掉的。
武姬将头发团起,扎成不易散开的束发,望着四周开始焦虑。
可是,又不能直接说出来自己的烦躁。
“你还饿吗武姬?”柳初雷淡淡说道。
显然,他知道武姬正在无聊中。
这也难怪。
无论是谁,第一次长途飞行,都会这样。
“不饿,你给我刚才的饭我吃得很饱。”
武姬开心拍拍肚子。
“那就好,这趟旅途,很漫长的。”
柳初雷合上书本,随即向后稍稍仰了仰座椅,因空间狭小,便抽脚抬上座舱的操作台,双手抱头坐躺了下来。
仰视驾驶舱外无垠的星空,柳初雷会心一笑,说道:
“我还担心你会焦虑,这就是为什么飞行员都要严格审查心理问题的原因,有幽闭恐惧症的人都不太适合当飞行员。”
“其实,我确实有点焦虑,因为很无聊。”武姬脸红,不好意思挠挠脸。
“这个对我们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我出过最长的时候,是在战斗机上待了五天,也会有更长的时候的。”
难以想象,这空军飞行员看着外表光鲜亮丽,实则现实堪比囚禁密室一般的体验,一般的人接受不了。
这让武姬感到由衷的钦佩。
“那初雷,飞行员都是这样的吗?”
“倒也不是,地面的飞行员任务就短啊,就飞几个小时,我们这是在太空中,一飞行的是万计数的公里,要枯燥很多,以后如果要去其他星球,可能要飞几个月呢。”
柳初雷轻轻叹气,但是依然精神高涨,他本来就很耐得住寂寞。
“真不容易啊,还要一边拼命打仗,一边忍受枯燥无聊的生活。”武姬有些心疼。
“军人嘛,使命所驱,谈不上什么辛苦不辛苦,只有值不值得,就算我不做,也会有其他人会去做的。”
“那初雷,你有想过自己也会被击落,会对死亡感到害怕吗?”
“谁不怕死啊,说不怕都是假的,是人都怕死。”
初雷打趣,他收回脚,在后倾的座椅上蜷曲身体,闭上眼睛。
“武姬,你要知道,生命对于每个人都是意义非凡的,没有人会不怕死,谁都想要好好活下去。”
“嘿嘿,可你之前还说生命毫无意义来着,还要怼我,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武姬呛声,悄悄笑。
柳初雷倒也不意外,回应道:“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大猪蹄子。”
“如果是按照自己生命长短来说,对于整个人类历史和宇宙,人类的百年生命就如朝之春露,夏之浮游,不过是昙花一现的旧梦。花谢花开常有,代代的生命轮回间,以渺小的个体对于浩瀚,是没有意义的。”
“那,怎么样才会有意义?”
武姬脑回路过载,可爱歪头表示不解。
“你个笨蛋,你自己不也是说了吗?”柳初雷笑着反问。
“我?我说什么了?”
“生命重要的,是过程,而不是结果。以个体对个体,那就有意义,生命是自己的,率性而活也是豁达,所以不必沮丧,喜欢美好就去追求就好。”
柳初雷认可肯定了武姬的心愿,这让武姬很感动。
这让她想到了自己的卑微。
还在上学的时候,遥望星空时,武姬就梦寐以求想要登上太空,梦想要在太空中起舞,那一定很浪漫。
但是她父亲拒绝了她想要考取航天军校的请求,理由是太危险。
女孩子就该好好读书,找份理想的工作,找个好人家成家,有爱好就弄些花花草草,别总是想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
就连身边的所有人,包括好友,即使表面敷衍,背后都会嗤之以鼻,嘲笑武姬这是个幼稚单纯的愿望。
这她也是很清楚的,不过一厢情愿的天真。
即便她真的很真诚许愿过,每年华旦节都会去许愿井里丢硬币,向着各种不知名神庙里的小山神许愿,期盼有一天可以在宇宙中遨游。
无声的神明会聆听,星空也会聆听。
但是身边的人,从来人没有肯定过自己的想法。
随后,武姬父亲也看出了她的惆怅,同他自己的生意伙伴聊聊,看能不能带武姬上太空,后来便有了一些业务往来。
于是,武姬便有机会跟着父亲一起前往近地轨道空间站。
本想着,要是没有机会,梦想就这样草草应付也可以,自己也会了无遗憾。
但是,这次意外的冒险,使得武姬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这让武姬十分满足,心头有难以倾诉的成就与幸福感满溢。
即使,愿望很卑微,很荒诞和不值一提,世上也真的会有人对这个不切实际小梦想而真诚渴望,很可笑的对吧。
“没有吧。”
听武姬聊天,柳初雷坦言。
“我觉得,这是很棒的愿望啊,怎么会很卑微呢!我啊,原因更加幼稚。只是因为被人说过,天上十二星宫之中是居住着神明的,我想亲眼看看星空之上,所以才想去当飞行员。”
武姬噗呲笑出声,花枝乱颤:“天上哪里有神明,教师们教导我们要信仰科学。”
“我可不想被还冲着地上小山神庙祈祷的人说,半斤八两啦。”柳初雷蒙上眼睛,面露微笑。
武姬面色潮红,橙色的眼眸欣慰含情。
她捂着胸口的环玉,那蓝色的光芒越发透彻。
“谢谢你,初雷。”
“谢我做什么,这本是你的梦想,追求美的一切可是人最大的权力。”
“是的,我由衷相信。”武姬欣慰。
“睡觉吧,我还得早起呢,我开暖气了,晚上不会冷的。”
柳初雷说罢,坐起身,拿起水杯喝水。
“那个我我我,我想问问,厕所在哪里?”武姬声音小小,但还是被柳初雷听到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柳初雷被呛到,狂咳嗽不止,水珠飘散在失重的太空中。
武姬羞耻到极点,脸红到脖子根,娇羞的双手紧握小拳头,双腿在不自然地扭动。
显然,这种长途飞行,很折磨人。
“有简易的厕所,就在你的坐垫下方,侧边有一个拉杆,抬一下就好。”柳初雷腼腆,脑内浮想联翩。
“可这里不是失重吗!它会飘!会不会到处都是!我的天!”
武姬尴尬至极,人都直接麻了,想一头直接攒死算了。
身体一直颤抖不止,在内忧外患下,这种场面不亚于人格毁灭,惨绝人寰,闻者为悲伤。
于是武姬嗷呜一声,双手捂面哭出了泪。
“笨笨笨蛋!你你乱说什么呢!这个是有负压的,会全都吸进去!”
“我看到了,打开了那你能出去吗?男孩子在场这也太”武姬啜泣,显然已经到极限了。
“嗯???你在搞笑吗?我能怎么办!我还能出去哪???”柳初雷惊掉下巴,欲哭无泪,头痛。
这可是外太空!
直接化身太空飞人?
最后,在武姬坏掉之前,做了最后的妥协。
这十几分钟之内,酷刑时间度日如年。
柳初雷带上头盔,只能开最大声的音乐,隔绝世外。
他羞涩脸红的表面下,是情迷意乱的少年思绪。
气氛是如此微妙,柳初雷浮想联翩而情不自禁,平静克制不住,脉搏热血喷张,呼吸急缓。
把持不住,砰砰的心跳似乎要跳出胸膛!
而两个人瘫痪宕机的大脑,同时想的都是同一句话:
啊,救命,谁能来救救我。
舰上时间。
早上七时十五分。
一觉还未醒来,柳初雷被共振的震动摇醒!
血液倒流!触动心弦!
同时,红色敌袭警报,同一时间凄厉响起!
柳初雷条件反射,触电般睁开眼睛,动作利索套上了战术头盔。
“武姬!带上头盔!快!快!”
柳初雷骇人惊呼,话音未落,忽然抬头,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遮盖了驾驶舱外的视野!
是一颗黑色的长流体外壳炸弹。
武姬和柳初雷,同时抬头望见了这颗在头顶螺旋前进的黑色死神。
数秒钟对峙之后。
整个编队,落入了炸裂惊涛的火海之中!
点亮了寂静的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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