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得请来了刘婆子,否则这孩子这么大,只怕都难生得出来……”想起分娩时的艰险,戚氏忍不住红了眼圈。
黄宜安连忙笑道:“是二婶和小弟弟福气大,虽然过程艰难了点,可总算是母子平安!”
这个功劳她可不敢揽。
前世没有刘婆子,戚氏一样顺利生出了孩子。
只是过程更艰辛一些,而戚氏也因此伤了元气,从此与汤药为伴,后来更是早早地便过世了。
不管怎么说,今生她总算是改变一些事情,弥补了前世的遗憾,也算是没有白来一遭。
……
黄伟一下衙,便直接赶了过来。
还没等看过小侄子,就被黄伦一把拉到书房,催着他起名字。
黄伟斟酌半晌,写下几个名字供黄伦选择。
黄伦挑了半天,最终择定黄楷。
……
黄楷“洗三礼”那日出了黄家的亲朋好友,还有许多平时没什么往来的官宦富户送礼上门,小小的一进院子根本就接待不了。
黄伦无奈,只得派人去酒楼定席面。
人刚才派出去,门口就响起一阵锣鼓之声。
“陛下有赏——”
内侍尖细的声音,瞬间将院内道贺的嘈杂声都压了下去。
黄伦一惊,慌得不知所措。
还是黄伟有经验,慌忙吩咐人设香案,跪谢圣赏。
各色锦缎数匹、长命锁一只、手镯脚镯一套以及补品药材等若干物什,东西虽不算很贵重,然而这份体面却非同一般。
看那些前来道贺的人脸上原本挂着得体客套的微笑,一下子变得生动真挚、热情洋溢起来,就可见一斑。
因此黄伦叩谢圣恩的时候也非常地诚恳感激,额头上都红了一片,给传赏的内侍的答谢亦十分丰厚。
内侍回到宫中复命,少不得替黄伦美言一番。
李太后听罢,对祁钰笑道:“从没听说有人叩谢圣赏能把额头都磕红的,可见黄家诸人皆心系圣君、本分至诚。”
祁钰含笑点头,心以为然。
给国丈封赏一事,他最终没有辩过张首辅,心中一直对未来皇后颇有歉疚,如今给黄伦幼子赏赐,也算是聊作补偿了。
但愿她能体会到自己的用意。
正如祁钰所料,传赏的内侍一来,她便知晓皇帝这是在委婉地向她表示歉意,当然,更是在向张圭表达他不满与反抗。
并不是她与皇帝两心相契、互明心曲,实在是前世大婚之后,寿阳公主总是围在她耳边叽叽喳喳,替皇帝说了不知多少好话,一副势要帮助兄嫂情洽和睦、长长久久的模样。
这其中便有赏赐黄楷一事。
那时候她听了寿阳公主的话,只是感动于皇帝对她和她家人的爱护之意,丝毫都没有想到,这或许不过是皇帝向张圭反抗与示威的一种方式罢了。
后来她看到皇帝对张圭的清算,看到每每朝官上书弹劾皇帝过分宠爱郑氏及其家人时,皇帝便对郑氏母子以及郑承宪父子加倍地恩赏,便慢慢地明白了这个道理。
只可惜,明白得有些晚,因此错付了年少时的一腔真情,也平白委屈了自己若许年。
……
四月底,西北传来好消息,长绒棉试种成功了!
四亩地的长绒棉株大半都存活了下来。
黄宜安收到消息很是开心,立刻将手中的银子都折成银票,托黄伦派人送去西北。
黄伦数了数,不多不少正好四千七百两,加上之前黄宜安送来的三百两,正好凑够五千两。
比上次黄宜安说的四千两足足又多出了一千两!
饶是在幼子“洗三礼”上收了许多出乎意外的礼金,黄伦如今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然而看到黄宜安一下拿出这么银子来,就为了去西北种棉花,他还是忍不住劝说道:
“虽然棉株幼苗是成活了,但是离着结棉铃、吐絮、摘棉花还早着呢,你就不怕这中间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些银子就都打水漂了?
“再说了,你现在就是拿再多银子去西北也没有用啊,眼下已经错过了棉花的农时了!”
黄宜安笑叹道:“等到明年棉花播种之时,我大概已经进宫了,再要送银子出宫,可就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
南海子伴驾踏春归来后,李太后便着钦天监拟定了几个吉日,最近的一个正是前世拟定的五月十六这日。为此,前世李太后五月初三的寿辰都没怎么办。
今生若无意外,李太后大约也会就近择期吧。
黄伦一怔,点头道:“这倒也是……”
宫禁森森,到底不比宫外自由。
“再说了,总不能因为怕赔本,便坚持要等见了收益才肯投银子。既然要在西北广种棉花,那自然土地、人手、棉种、仓库等等均要提前备下,说不定未来还得购置纺车、织机,雇用织工……
“这些事情,总得都提前准备着,到时候才不至于手忙脚乱。”
黄宜安笑道。
张澜此次已经帮他们良多,未来他们不能每次有事都依赖张澜,总得自己先立起来才行。否则别人即便是再仁厚,也只能帮得一时,帮不了一世。
黄伦原本不住地点头赞同,等听到了最后,禁不住皱眉问道:“怎么,你不打算把棉花贩卖到江南去盈利吗?”
天下纺织最发达的地方便是松江等地,棉花的需求量自然也很大,单是本地的棉花未必能够满足需要,更何况长绒棉更是有价无市。
喜姐儿千里迢迢地跑到西北撒银子、种棉花,不为了赚钱,难不成是去做善事的?
西北地广人稀,时有敌寇扰掠,民众生活拮据,衣料布匹多是自家织的粗布,到那里大量屯棉花、开办纺织有什么利益可图!
“自然是要得。”黄宜安笑道。
她还没有那般大公无私,尽做些赔本的买卖。
再说了,本都赔了,她即便是想做善事,又用什么去做呢?
“不过,我没有那么大的心,若是能在西北小获收益,又何必费心千里迢迢地运到江南贩卖?”黄宜安借口道,“于我如今而言,‘便利’二字可比‘大利’重要得多。”
“天下无寒”的梦想太过遥远,说出来也未必取信于人。既是如此,倒不如拿别的借口敷衍过去。
黄伦听黄宜安如此说,想起她不日或将入宫的事,遂点点头,不再多言。
“你二婶和宁姐儿几个在家,我不放心,就不多留了。这四千七百两银票我先收着,等杨富或是杨贵从西北回来,我再安排他们按计划行事。”黄伦道。
说起此事,他便觉得有些惭愧。
此番杨富和杨贵去西北试种长绒棉,一路上有英国公府的管事看在喜姐儿的面子上照料,到了那里也有张澜帮忙照应,将一应事务打理得妥妥当当。
他这个叔父非但没能帮上什么忙,便连银子也一分未出。
喜姐儿说杨富二人此去西北,成败未卜,他还有一大家子要照料,不宜破财,便将此去所需的一应花费都包圆了,便是杨富兄弟俩的酬劳,也是喜姐儿出的。
喜姐儿说,等西北种棉稳妥了,再让他往里投银子。
本是他一心热衷之事,结果却全赖喜姐儿趟路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在喜姐儿入宫之后,替她好好地打理西北的棉花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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