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刃划过颈项,高昌士兵还未来得及发出惊呼,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原本在打瞌睡的大齐士兵,换上对方的头盔,探出城头,嘬嘴发出一声利哨。
克里木听得哨声,心中大喜。
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攻上了城头,真是天助他也!
张澜却愣住了。
王忠听得哨声,心中大急,连忙凑过去,拿胳膊肘轻轻地撞了撞张澜。
没想到英国公完全没有防备,如此轻易地就被克里木攻上了城楼,他们是不是应该及时示警,以免英国公应对不及,嘉峪关失陷?
张澜略思索片刻,轻轻地摇了摇头。
他曾随父亲戍边两年有余,深知父亲于军事上的卓绝天赋。即便是父亲没有料到克里木会趁雪夜偷袭,嘉峪关城楼的布防也绝不会如此不济。
或许,这正是父亲的引君入瓮之计?
王忠心中虽然不解,但多日的相处,让他对于张澜在愧疚之余,更多了一份信任。既然张澜认为此时不宜动作,那他便耐下心来,静等时机吧!
克里木已经迫不及待地命令部队主力逼近城门,等待攻上城楼的士兵从城内开门。
就在主力部队于城门前的空地上集结完毕,静待城门从内打开之时,无数的利剑突然从城楼破空而下。
毫无防备的高昌将士,被这一通乱射惊得大声惊呼、四处逃窜,攻城的队列都差点维持不住。
克里木更是吓得急忙策马后退,以免被乱箭射中。
好不容易箭雨间歇,克里木急忙命令主力部队整理好队列,准备发起强攻。
虽然已知上当受骗,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人都到城门口了,此时若是贸然撤退,只怕损失更加惨重。
如今只能让先头部队顶住,再有计划地撤退,以避免更大的伤亡。
然而英国公并没有给他从容撤退的机会。
几门大炮罗列在城楼上,对准了克里木的主力部队。
轰隆隆——
一阵炮响,火花四溅。
急旋的雪花在炮火的映照下,发出妖冶致命的光芒。
高昌士兵刚整好的队列,被这炮火一阵猛轰,立刻便如灰末一般迎风溃散。
尖利的叫骂、恐惧的呼喊,伴随着轰鸣的炮火声,彻底打破了雪夜的沉寂。
克里木在撤退的同时,高声呼喊:“我有人质!我有人质!”
手下的士兵闻言恍然惊醒,慌忙赶到囚车旁,准备将张澜等人推到阵前,逼退城楼的炮火。
然而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刚到囚车前,就被从里面伸出的双手抱紧脑袋,咔嚓一拧——
震惊和恐惧,定格在垂落的脑袋上。
张澜等人抽出对方的佩刀,砍断锁链,跃出囚车,在震惊的高昌士兵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地加入战斗。
高昌军队后部的骚乱,引起在城楼上指挥作战的张潮的注意。
借着炮火的亮光,张潮远远瞧见那小股兵士熟悉的搏杀队列和技巧,激动地向英国公禀报道:“父亲,是澜弟!是澜弟啊!”
英国公亦早就发现了端倪,闻言面色不改色地点点头,然而眼圈却悄悄地红了。
澜哥儿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任何悬念。
在炮火的掩护下,张潮、张池打开城门,率众应敌,与张澜等人前后配合,大杀四方。
克里木眼见着大势已去,只得愤恨撤退。
临逃之前,克里木拈弓搭箭,对正在后军中挥刀砍杀的张澜。
咻——
利箭破空而来。
张澜察觉不妙,侧身要躲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
一阵夜风吹过,乌云悄悄退去,又露出皎洁光辉的明月来。
祁钰长吐一口气,暗自祈祷西北的情势也会如这月夜一般,再转分明。
……
黄宜安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
梦中,她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大婚当时。
漫天的红色如鲜血般漫延开去,刺痛了她的眼睛;礼官的高声祝颂,在她听来却如索命的催促;盖头掀去,少年俊朗的皇帝,突然对她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獠牙……
“啊——”
黄宜安在梦中尖叫出声,整个人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捂着狂跳至近乎窒息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半晌,黄宜安才慢慢地喘匀了气。
眼底不是大红的锦被,而是洗得半旧的秋香色绣牡丹花的棉被。
黄宜安慢慢地抬起头,素色的床帐,更是不见半点母仪天下的皇后的尊贵与奢华,遂慢慢地回过神来。
是了,她死后没去阴曹地府报到,却重回十三韶龄,开始了一段崭新的人生。
等张澜从西北回来,英国公夫人就会请官媒上门提亲。
到时候,她便彻底同前世的噩梦告别了!
清醒过后,黄宜安才发觉自己梦中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如今浑身汗津津的正难受,四肢发沉,嗓子更是干涩得发疼。
挑开床帐,见阿梅在外间正睡得沉,黄宜安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先去炭盆上取了茶壶,倒了杯茶水,双手捧着小口轻啜。
温热的茶水自口中一路而下,暖意渐渐传至四肢百骸,将梦中残存的恐惧一点点驱退。
感觉手脚渐渐恢复了正常,黄宜安放下茶盏,取了身整洁干爽的中衣换上,重新挑帐上床躺下。
然而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她想找人说说话,好将梦中的前世驱逐得更远,可听着外间阿梅轻微的鼾声,到底不忍心将她叫醒。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深夜无眠了,是醒还是睡,便随它去吧。
黄宜安摊平身子,借着窗外的月光,盯着帐顶,自暴自弃地想。
明月西坠,曙色将来。
不知什么时候,黄宜安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一次噩梦而已,黄宜安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这也不是重生后她第一次梦到前世了。
可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一连几天,同样的噩梦总是在深夜不断地重复上演。
黄宜安由一开始的自我宽慰,到最后的惶惶不安,自然被王氏看出了端倪。
“喜姐儿,你这几天怎么了?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的,人也憔悴了不少。”王氏担忧不已,抬手在黄宜安额上试了试温度,见一切正常,遂道,“不如去请李老大夫号号脉,开些安神宁心的方子?”
黄宜安也觉得自己最近被噩梦缠扰得心神憔悴,闻言遂点头应下。
说不定是近来天寒,邪风入体,这才噩梦连连的呢?
等吃两贴药,若是好了,她也能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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