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滴滴答答的声音透过窗棂外的竹篾纸传进来，还带了一点潮湿的香气，和屋里的熏香巧妙地融合在一起，成了一种暖融融的味道。?? ?E?小说 ｗ?ｗｗ．１ｘｉａｏｓｈｕｏ．ｃｏｍ
屋里烛光昏黄暧昧。
赵治寅坐在圆底紫檀围桌旁，看着6玑拿起剪子，沉默着不一言。
“你们都下去吧。”6玑看了看他，转头对带着宫女铺床的侍书说道。
侍书会意，铺好了床便带着人退出屋子，掩上了门。
6玑拿着剪子慢慢地剪着蜡花。
烛光随着细细密密的雨声跳跃着，映得她眼波跳跃，眉眼格外灵动。
赵治寅看着她，心里就像被泼了一场墨，湿湿的，又是糊里糊涂。
他不知道要对她说什么。或者说，那一刻的想法他并不想告诉她。
难道要他对她说，那一刻她执意挣开他不要他的保护，让他觉得受伤了吗？
这种沮丧太过儿女情长，他不喜欢自己这样，懦弱矫情又做作。他知道6玑也一样。
真好笑啊，多少女子都想让他这样保护、让他这样心伤呢。
偏偏在她眼里好像就是不值一提的。
也对。也许他保护不了她。也许他谁也保护不了。
六年的冷板凳，坐得他心里时刻惴惴。
他很清楚在河清海晏的太平表象之下，内里其实暗流涌动。
就像此刻，风和煦暖，可这细雨，落到地面却也成了洪流。
屋里渐渐亮了起来。
6玑将细镂明纸灯罩罩回蜡烛上，坐到赵治寅身旁，将剪子放回桌上，提起紫砂壶沏了一杯茶，推倒他面前。
“皇上喝茶。”她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他对上她平静无波的双眸，顺从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6玑等着他开口，说他想说的话。
时间随雨水流逝着，两人都没有打破这份默契的沉默，只剩杯里残留的一些热气还氤氲着。
他不说，她也不会问。
她觉得他是陌生的，在他和她之间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墙。
也许他习惯了肆意屠杀和有人为阴谋而作出牺牲吧。
6玑轻轻咳了咳，觉得有些尴尬。
总不能这样坐一夜吧？他明天还要上早朝呢。
“还是早点歇息吧。”6玑看了一眼快要收了热气的茶杯，“不早了。”
赵治寅的喉头滚了滚，像是有话，又说不出口，最后看着她点了点头。
6玑起身，吹熄了桌上的灯。
当两人都躺在了床上的时候，却都是睡不着。黑暗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此起披伏。
6玑在想，为什么太后要害王尔菡？她不是最疼侄女儿的吗？
白锦儿看起来的确像是不知情。
太后给王尔菡下了药？还是真和那莫名其妙的香气有关？
可太后起先不是想推在她头上的吗？
为什么又替她找了个替罪羊？
怪，实在怪。
赵治寅忽然将身子转向她。
“6玑。”
他叫了她一声，这温润动听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有些空灵。
6玑没有动，仍旧仰面躺着，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一善良起来就特别傻。”他停了许久，最后却是这样说道。
6玑笑了。
“哦。”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觉得他说得也没有错。
“你觉得我无情吗？”赵治寅忽然问道。
他也有点害怕听到她的回答。她知道6玑不会因为想讨他欢心就对他说谎。
正是这样他才害怕这答案。
他无情吗？
6玑也在思考着。
若说无情，他却是对自己和梅忍冬都极好，明里暗里都记挂着，对冯韶夷也能包容她的缺点，也并不算无情；可若说有情，他却是和那些草菅人命的人没有什么大的不同。
他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她想了一会，说道：“你是个自私的有情人。”
赵治寅笑了，“什么‘自私的有情人’？”
6玑认真地回答：“只要不是你所爱的，怎么样都没关系。”
他笑不出来了，这是说他不拿她们的死活当回事了？
“可要是你所爱的，你一定会拼了命去保护。”6玑的声音又轻盈地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赵治寅看着黑暗里她的轮廓，睫毛扑闪，鼻梁挺翘，薄唇微抿。
“你说得对。”他微笑说道。
他所爱的，一定会保护。
牺牲什么都没有关系。
他的确是个“自私的有情人”。
忽然想到了什么。
6玑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快睡吧。”
身后一双手围上了她的腰。
他把下巴叩在她头上，闭上眼轻轻地应了一声。
夜深了，雨滴依然捶打着窗下的一丛芭蕉叶，不肯停歇。
心却在此时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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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6玑把自己当成某种嗅觉灵敏的动物的行为，宋真已经见怪不怪。
“这绢子上的味道比昨天的浓很多，”6玑把绢子递给他，“也许你可以认得出来。”
有了昨天的经历，她对他多了几分信心。
只是好笑，一个大男人，竟然对花如此钟情而有造诣。
宋真对她翻了个白眼，接过来放在鼻翼下只轻轻嗅了嗅，便打了个喷嚏。
“怎么样？”6玑问道。昨晚她可是特地将绢子拿在手上，又特地靠近了那花的。
从这个喷嚏来看，这味道是够大了，大概是足以辨认的吧。
“这味道这么重！是夜来香啊！”宋真又打了个喷嚏，皱着眉将绢子还给她。
“夜来香？”6玑喃喃着，“有毒吗？”
宋真摇头，“不放在卧室里就好，这味道虽然香，却容易扰人心神，让人不安。”
扰人心神。
果然如她所想，这花就是王尔菡的病源所在。
可昨天换了木丹花，不就是怕招人怀疑吗？怎么又换回了夜来香？
还是因为太后已经找到了替罪羊？所以更加肆无忌惮？
太后没有道理要这样加害于她的侄女啊。
6玑咬着唇，思索着。
“你问这干嘛？”宋真好奇地问。
“没什么，就是好奇。”6玑笑了笑。
宋真嘲讽地看了她一眼，敷衍得真明显啊。
不过她不告诉他，他也乐得少管一桩事。
但身为太医，宋真还是得多提醒一句，“不管从哪儿见到的这花，待久了都不好。尤其万一有了身孕，心神不宁、情绪波动对胎儿更是不好……”
身孕？
6玑怔住了。
她知道为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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