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果真蔷哥儿就在隔壁!”
贾蔷抱着小石头进了里屋后,薛姨妈看到,登时脸上堆满笑容高兴道。
薛蟠躺在炕上,倚靠在一摞锦被上,先埋怨了贾蔷不来看他,又对小石头挤眉弄眼逗趣起来。
小石头被逗的咯咯乐,笑的前仰后合,贾蔷就随手给他脱了鞋,丢到炕上,让他和薛蟠顽去了。
不过还没等他坐下,吃一口宝钗奉上的茶,就听薛蟠“嗷”的一声惨嚎了声。
贾蔷唬了跳,忙看过去,就见小石头拳头还未落下,薛蟠一只眼成了熊猫眼。
他忙上前,将茫然不知所措,也被那声惨叫吓住了的小石头抱下炕,然后问薛蟠道:“薛大哥怎还和一稚童交手?”
薛蟠气的骂道:“要不是你,我就要骂人了!这小石头,我瞧着机灵,想亲他一口,谁知道他抬手就是一拳!哎哟喂,爷的眼诶!”
薛姨妈虽心疼的要死,嘴里却还是骂道:“好端端的,你去招惹孩子做甚么?活该被打!”
贾蔷揉了揉小石头的脑袋,对莺儿道:“带他去寻点好吃的。”
莺儿忙领了去,因为她常往刘家跑,所以小石头不认生,乐意随她去。
宝钗亲自送到了门口,叮嘱莺儿去取几样点心给小石头吃。
薛姨妈在后面看的心里感叹,刘老实一家她也认得,再寻常不过的底层百姓。
按理说,一辈子都不可能和薛家有甚么交集。
就因为刘老实的妹妹嫁的好,如今贾蔷成了国公,小石头这样的孩子,居然也有了贵气,得让人陪同顽耍伺候着。
可见,女孩子若是嫁的好,影响的可不只是一个人的命运。
再看看宝钗的背影……可惜了啊!
贾蔷自不知薛姨妈心里那么多念头,等小石头出去后,他看着薛蟠的熊猫眼,哈哈笑了起来。
薛蟠抽着凉气骂道:“这小玩意儿,才三岁罢?以后还了得?”
薛姨妈一边打发同喜同贵去备药和煮熟的鸡子,一边骂薛蟠道:“你可仔细着些,别旧伤未愈,再添新伤。眼下入夏了,再躺几个月,就要生褥疮了。”
薛蟠忙道“不会”,又问贾蔷道:“听我妈说,宝玉挨打挨狠了,还是因为琪官?琪官现在如何了?”
贾蔷提醒道:“琪官背后的水太深,不是我们能掺和的,你管好你自己。”
薛蟠大为不满道:“再怎么说,大家也是朋友……”
贾蔷拦下薛姨妈的谩骂,道:“大家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果真他缺银子了,或是遇到别的难处,能帮的,咱们一定不小气。可你知道他在外面掺和些甚么事,你就想去帮?他是忠顺王府的人,背后又和北静王府来往亲密,你怎么帮?人家认识你老几?”
薛蟠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吭哧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薛姨妈却没恼,“阿弥陀佛”道:“可算有个能说伏你的人了!你这孽障,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果真掺和到外面那些事里,管叫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薛蟠烦恼道:“妈你少说两句,谁能叫我死?”
宝钗也生气,冷笑道:“那哥打回京来,下炕走了几步路?”
薛蟠闻言生生气笑道:“我让你和蔷哥儿多来往,又没叫你学他的尖酸刻薄……”
“不会说话你少放屁!”
见宝钗俏脸登时涨红如血,薛姨妈大怒骂道。
薛蟠也自知失言,灰头土脸间岔开话题道:“蔷哥儿,你总和我妈还有妹妹说,那桂花夏家的女儿娶不得,妹妹今儿又回来劝我,可我妈和人家连亲事都订下了。两家的亲旧世交都知道了,这会儿再毁约,岂不让人耻笑?再说,纵她在夏家娇横惯了,我就不信,咱们兄弟还降伏不了一个娘们儿!”
“诶诶!”
贾蔷扬手拒道:“说话过过脑子,甚么叫咱们兄弟降伏不了一个娘们儿?那是你媳妇,我降伏甚么?”
薛姨妈也气的不行,只一会儿就觉得心口疼。
宝钗轻轻一叹,却侧眸看向了贾蔷,等他拿主意。
薛蟠嘎嘎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洞房里自然不用你降伏,我是说,果真她混闹起来时!”
贾蔷好笑道:“她果真闹起来,我打你老婆,你愿意?”
薛姨妈和宝钗也跟着气笑起来,何等糊涂之言。
薛蟠却不在意的撇撇嘴道:“果真不听话,不知规矩,那有甚么不能打的?”
贾蔷哈哈笑道:“那我回头打花解语,成不成?”
薛蟠闻言大惊,忙连连摇头道:“那不成那不成,她不一样,打不得!”
“狗屁哦!”
贾蔷笑骂了声,又哈哈笑了起来。
薛蟠亦是直乐呵,道:“花解语你又不是没见过,那样好的女孩子,你打她做甚么?”
贾蔷也不多言,想了想道:“果真娶那桂花夏家的女儿也不是不可以,再怎么说,也没有被一个女儿家给唬住的道理。只是你得问问姨太太,到时候能不能狠下心来行家法。薛大哥你要明白一事,果真那夏家姑娘闹起来,你拍拍屁股走人,去寻花解语高乐,薛妹妹呢,估计会一直在我府上当差,家里只留姨太太一人,若是硬不下心来,将来怕是要吃大亏的。”
薛姨妈笑的满面祥和,道:“我到底还是管过家的,一个小姑娘,虽刁蛮些,想来也是能够说服的。”
听闻此言,贾蔷就不再多言了。
等前世那个会下毒会放火的奇女子进门后,正好和王家老姊妹凑成仨,好好斗法去罢。
正当贾蔷准备吃了茶就走,突然外面莺儿笑道:“香菱来了?侯爷才来没一会儿,你就追了来!”
香菱才不理莺儿的取笑的,哼了声,道:“有正经事哩,很要紧的,不只顾着耍!”说完却又逗小石头道:“小石头,你可不能真吃石头呀,怎快长成石头块了啊?”
莺儿气笑道:“既有要紧的正经事,却不急着去说,倒在这里顽!”
香菱皱鼻子一抿嘴后,进了里间,先与薛姨妈和宝钗见礼,而后到贾蔷跟前附耳说了几句,贾蔷闻言皱了皱眉头,道:“你小婧姐姐怎说?”
香菱嘿嘿笑道:“小婧姐姐说,等我报信儿传话,黄花菜也凉了。”
贾蔷闻言放下心来,道:“那就好,没事了。”
香菱“嗯”了声,随即转身就跑了。
薛蟠在炕上顶着一个黑眼圈,气道:“她眼里竟没把我当人?”
贾蔷自然护着香菱,道:“谁让你原先不是打就是骂的,行了,你少说香菱!”
薛蟠嘟囔了句后,又突发奇想道:“蔷哥儿,你何时与那位林姑娘还有尹家郡主成亲?你说咱们一天成亲如何?”
薛姨妈啐道:“净想美事!”
贾蔷和黛玉还有尹子瑜成亲,那将是何等阵仗?
一个军机大学士,也就是宰相的独女,一个是皇后娘家唯一的嫡亲侄女儿。
那一天,怕是所有的皇亲国戚、文武百官皆会惊动。
中间蹿出一个薛家和一个桂花夏家来,便是薛姨妈常想美事,都不敢想这样的事。
贾蔷呵呵笑道:“你若不想被安排到偏厅,冷冷清清连个客人也没有,你就跟着一起办罢。”
薛蟠自己也反应过来,撇嘴道:“那还是算了……”
不过又看向宝钗,嘿嘿笑道:“那一日,妹妹是尹家郡主身边的才人赞善,必也是要穿上吉服,一起走一遭的。”
贾蔷摇头道:“薛妹妹天生丽质,腹有高才,淡雅若冰莲,并不需走这个过场点缀甚么。”
宝钗闻言一怔,随即俏脸上飞起一抹晕红,心中五味繁杂,不过很快恢复平静,浅笑道:“也不是去沾光,只是本分之事。”
见她这般淡然,贾蔷反倒愈发欣赏,点了点头。
薛姨妈笑道:“等出了这一回孝,蔷哥儿多半就要办事了。尹家郡主年岁不小了,且林家老爷许也是等不及了。”
贾蔷不解问道:“姨太太何出此言?”
薛姨妈笑道:“我听你家老太太说,你许给了林家老爷,若生二子则二子姓林,承继林家香火。林家老爷膝下无子,岂能不急?起初你家老太太还很是不愿意,以为没有这样的道理。还是我劝得她,若蔷哥儿你日后能多子多福,便是过继一个给林家老爷又何妨?”
贾蔷了然,笑了笑,没多说甚么,他起身道:“就不打扰姨太太、薛大哥和薛妹妹休息了,身承重孝,也不便多留。”
薛姨妈忙道:“都是自家人,哪里讲究这些。你且别走,我让人准备了萝卜素丸子,今晚给你炸丸子吃。”
薛蟠也叫道:“这才坐了多咱功夫就要走,忒不像了些。今儿不能走,不能走!”
贾蔷笑道:“这一年不忙别的,多只在家待着,空闲时候多的是。过几天,我必还来坐坐。”
宝钗劝薛姨妈和薛蟠道:“蔷哥哥如今府上不知多少事,且宽容他几日罢。”
薛蟠气呼呼道:“如今有了蔷哥哥,倒把我这亲哥哥也落在一旁了。”
宝钗不理他这疯话,薛姨妈啐骂了两句后,同宝钗道:“那乖女送送蔷哥儿罢。”
贾蔷笑了笑,起身离去。
出了中门,见莺儿正领着小石头在门口处耍子,二人上了抄手游廊,静静行着。
初夏的风并不燥热,吹拂过二人,幽香扑鼻。
贾蔷享受了稍许静谧后,轻声道:“若是姨太太和薛大哥以为那桂花夏家的百万家业有多了不得,就大可不必。如今我名下每挣一两银子,便有薛家丰字号三分。国丧期间,京里虽没甚么进项,还赔进去了不少。可江南那边才是大头,始终日进斗金。也用不了太久,顶多二三年,薛家的家业就不是那桂花夏家能比得了。”
这话,贾蔷不好当着薛姨妈和薛蟠的面说,太伤人脸面。
这会儿同宝钗说倒无妨,宝钗虽也因这番揭破遮羞布的话羞愧的几无地自容,可她素来心中清冷,很快就镇定下来,也明白了贾蔷是好意,而非羞辱,不然就直白的同她娘说了。
宝钗沉默良久后,叹息一声道:“也并非全为了夏家那些家当,还有桂花夏家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世交人情。薛家……”
话虽未说完,贾蔷明白过来了。
如今薛家完全成了贾家的附庸,再经过宝钗婚事的数次周折,颜面扫地。
还有薛蟠,被人打了一回又一回,使得薛家的名望成了笑柄。
别说旁人,便是王家都瞧之不起。
王子腾夫人李氏过生日,居然未请薛家。
这已算是奇耻大辱了!
而桂花夏家因她家老夫人十分精明,这么多年来,虽只带着一个孙女儿相依为命的过活,可凭借桂花家业,和京中诸多名府有交情。
若是薛蟠能娶夏金桂为妻,那夏家的这些世交人情,薛家也能落过来。
如此,贾蔷就不好多说甚么了。
若薛蟠是个靠谱些的主儿,他倒有信心,让薛蟠跟着跑几年,搏出一份前程来。
可薛蟠……
还是罢了。
走到门口,贾蔷将吃的满嘴点心渣滓的小石头抱起,让他挥手和两个姨道别,又与宝钗笑了笑后,出门离去。
宝钗目送他的身影转出门角,方让莺儿合上了门。
……
宁府前厅。
贾蔷看着面色凝重的李婧,奇道:“甚么名堂?好端端的,怎会有人来寻香菱她娘认亲?”
李婧摇头道:“香菱同我说之前,那人一靠近府上,下面人就盯上了。只是一开始没想到会有问题,只留意了此人。后来发现不对后,今日专门设了局诱捕他!结果……”
“人没抓到?”
贾蔷眉尖轻挑,问道。
李婧脸色却愈发难看,摇了摇头,道:“抓到了,又让人给劫走了!”
听闻此言,这一下,连贾蔷的脸色都难看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道:“抓到了,又被劫走了?!”
李婧单膝跪地请罪道:“此事皆我之罪过,这些日子太顺当,就心生轻狂大意,才让人在家门口劫走了歹人,还请爷严惩,以示公正。”
贾蔷沉吟稍许,道:“惩罚之事且不急,你心里记住了教训就好,其他的,等查清此事再说。小婧,你说,好端端的,外面人鬼鬼祟祟的寻香菱她母亲想做甚么?”
李婧想了想,道:“封氏掌着厨房,莫非,那些人想在厨房里做手脚,他们想下毒?”
贾蔷听了眉头紧皱,正苦思这些人的来头,忽见管家李用进来,通报道:“启禀侯爷,神武将军府的冯大爷来了,正在灵前大哭呢。”
贾蔷闻言,眉头一扬,看向李婧,二人对视了眼。
这位交友广阔,义侠之名满京城的将门虎子,这会儿怎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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