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胡四饭店门口停下车,我回头看了看,胡东和吴振明正一人一个推着郑老二和刘猛下车,我搂着凤三的脖子进了饭店。壹???小?? ?说w?w?w?.?1?x?i?a?o s?h?u o.com大堂的沙上坐了不少胡四的人,一个个的脸上全都没有表情。我皱了皱眉头,胡四弄这一套可真没有意思,这是何苦呢?弄个凤三还需要这么隆重?我扫了一眼站起来跟我打招呼的几个人,连头没点就推开了胡四办公室的门。胡四在办公桌后面正襟危坐,董启祥歪躺在沙上,架着二郎腿。我把凤三往里面一推,打个哈哈道:“二位还在生气呐?人家三哥可是亲自登门赔不是来了。”董启祥瞥了凤三一眼,一动没动。胡四装做刚看见似的,忽地弹了起来:“呦,三哥亲自来了?快请坐。”凤三清清嗓子,想拿个派头,我捏了他一把:“三哥,别傻站着,坐呀。”
凤三搓着手想跟胡四握手,胡四抓起抹布擦桌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凤三向董启祥转过身子,往前挪了两步又站住了:“蝴蝶,给介绍一下啊。”
我刚想开口,董启祥站起来冲我挥了挥手,居高临下地指着凤三说:“蝴蝶,没错的话,这位就是凤三了。”
凤三与董启祥一比,就跟一只兔子与一头狼的比例,寒碜不堪。
“我是凤三,”凤三谦卑地向董启祥伸出了手,“你是董启祥兄弟吧?”
“是我,”董启祥往后退了退,伸出一根指头冲他勾了勾,“靠前一点儿,让我好好看看你。”
凤三下意识地往前挪了两步,董启祥飞起一脚踢在他的下巴上,凤三惨叫一声仰面跌倒在地上。其实我可以扶住他,可是我没有,我故意让他丢丢面子,看看这位所谓的大哥到底有什么“抻头”。凤三躺在地上,他好象早就料到会挨这么一下子,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的表情,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董启祥跨前一步,一脚踩住了他的脖子:“老家伙,本来你来了是客人,我不应该揍你,可是你一次次的犯‘膘’,我不揍你对不起良心。”脚上猛一用力,凤三彻底装不起来了,脸扭曲成了麻绳,双手抱着董启祥的脚,闭着眼睛大声喊:“蝴蝶,你是怎么说的?让他住手!”
我装做刚刚现的样子,只说话不动弹:“算了算了,祥哥,给兄弟点儿面子,有话好好说。”
董启祥的脚在捻凤三的脖子:“他听不懂好话的,对待什么人就应该使用什么方法。”
凤三的嗓音变了形,沙沙的,跟砂轮磨铁一般:“老四……劝劝你兄弟……让我起来,听我解释两句。”
胡四冷笑一声,问我:“蝴蝶,你的意思呢?”
董启祥的脚还在用力,凤三像一只蛤蟆,董启祥踩一下,他的全身哆嗦一下,我的心里一阵痛快,痛快之余又有些怜悯,上前拉了拉董启祥:“祥哥,拉倒吧,让他坐起来说话。”董启祥的脚松了一下,看我的眼神有些异样,似乎在说,你受别人的折磨还少吗?怎么心还这么软?我笑了笑,又拉了他一下:“消消气,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祥哥,先让他起来,”胡四绕出办公桌,拉开董启祥,用脚勾起了凤三鼻涕般软的脖子,“起来。”
“吼……”凤三坐起来,用双手捏紧自己的脖子,身子团成了一块面团。
“少你妈的跟我撒娇,你这种老混蛋我见的多了,”董启祥作势又要踹他,“再给我装?”
“别打啦……”凤三“吼”的一声吸了一口气,反转身子爬了起来。
“这叫打吗?”董启祥像扒拉玩具似的把凤三扒拉了一个圈,让他转向自己,“你没见过真正打人的吧?”
凤三不敢看董启祥的眼睛,捂着嗓子嗫嚅道:“不叫打,不叫打……祥哥,我真的不对,我老糊涂了。”胡四拉过凤三,递给他一杯水,微笑道:“三哥,让你来不是让你来道歉的,是让你来谈判的,我们之间不存在谁对谁错的问题,只是有些利益冲突,你说是不是这么个话?”凤三接过水,一口喝了,把杯子冲胡四一杵:“麻烦老四再给来一杯……哪能这么说话呢?我错了就是我错了,不然我也不会亲自来你这里,凤三我今天就是来道歉的。”胡四瞟了我一眼,诡秘地笑,那意思是,你听这个老混蛋在说什么?好象是他自愿来这里的。我哈哈了两声,怏怏地坐到了沙上。胡四又给凤三倒了一杯水,笑道:“三哥真会说话,道歉?道什么歉,我小,要道歉也是应该我先给你道歉,因为你比我多活了几年嘛,你说对不对?慢点儿喝,别呛着,要不给你加点儿糖?你这嗓子娇贵,别在我这里把嗓子弄坏了,回家跟嫂子说我害你唱不成卡拉ok了,嫂子跟我拼命我可不敢招架。”凤三不喝了,双手捧着杯子,脖子转着找地方搁。董启祥接过杯子,掏出手绢往里蘸了一下,放下杯子,扳过凤三的脖子,一下一下地擦他的脸:“擦擦,擦擦,全是灰。”凤三躲也不是迎也不是,木呆呆地任他戏耍。胡四嘿嘿地奸笑:“好,好啊,有点儿意思。”
我忽然想起郑老二和刘猛来,冲胡四使个眼色,走到窗前,胡四跟了过来。我说,还抓来了他的两个保镖,本来我想放了他们,后来一想这样不妥,怕他们回去召集人马,狗急跳墙,就让金高他们拉这两个混蛋一起来了。胡四说,应该这样,不过我有防备,没看见我把人也召集来了吗?我说,没事儿了,最好让他们都走,兴师动众的没有意思。胡四说,不行,这事儿一会我告诉你……那两个保镖你准备怎么处置?我想了想:“你想留凤三在这里吃饭吗?”
“这样应该,很多事儿要谈开,你也参加,一会儿看我的,我想帮你弄点儿营生干。”
“小广他们呢?”
“小广那个人你还不了解?他不喝高兴了能走?别管他,让**陪他,咱们喝咱们的。”
“那就这样,暂时不让保镖走,一会儿我去安排,要走就跟凤三一起走。”
“很快的,这个期间祥哥不在场,他要去抓老辛,咱们伺候完了凤三,接着伺候老辛。”
我的心一乱,这么着急干什么?再说,在里面的时候多少也有些感情,对待老辛怎么可以像对待凤三这样呢?我的打算是,磨平了凤三的棱角,让老辛知难而退,然后给老辛来点儿软的,让老辛成为我的帮手,就像当年我利用长法那样,利用一把老辛。如果让董启祥去抓了老辛,我的计划就得重新作了,我出面好还是不出面好?出面了,要是帮老辛说几句好话,万一董启祥不高兴了呢?这种关系很微妙的,关键时刻一句话就可能在兄弟之间存了芥蒂;如果我装糊涂不出面,可能暂时没有心事了,早晚老辛会知道内情,那时候他不可能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干。我有些责怪胡四,你告诉我这个干什么?我不知道多好?那时候我可以对天誓,辛哥,当时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我要是知道还能不去救你?我了解董启祥,只要是他想办的人,那个人基本算是摊上了,老辛根本没有能力反抗。想到这里,我不禁冷笑了一声,老辛你可真没有数,怎么不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呢?你抗浪头吗?在监狱的时候你就不是董启祥的对手,出来就更不行了,你折腾董启祥一次两次的,董启祥没好意思直接办你,你还来劲了……要知道,监狱里的脑子跟外面根本不一样,十几年的劳改,把你的脑子给弄锈了啊。不过老辛也确实不值得可怜,小气又龌龊。
胡四见我皱着眉头不说话,用肩膀扛我一下问:“想什么去了?办老辛是不是早点儿了?”
我点了点头:“我感觉早点儿了,抹不开面子。”
胡四吱地滋了一下牙缝,口气冷冷的:“你不了解他,不这么治他,就等着他来拿你的脑袋吧。”
我说:“你好几年没跟他相处了,有些情况不了解,他跟以前不一样了,有脑子,可是全是小脑,不管用。”
胡四不同意我的说法:“小脑子?从无期到有期再到他出来,才用了几年?没有大脑子他办得到吗?你是被假象迷惑了。不错,他的脑子有些跟不上时代了,这通过他迫不及待地想跟我叫板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得出来,可是你应该明白,他是个很聪明的人,很快就会跟上潮流。像他这种底子的人,一旦成了气候,不会比你把兄弟还差,他们是一路货色,什么兄弟情谊,什么江湖道义,只要对他有利,亲娘老子他都可以除掉,你明白吗?对待这种人绝对不能手软,你一手软他肯定就硬起来了,一旦他硬到一定程度,死的就是咱们这号手软的人。蝴蝶,别的我不想去回忆了,我就跟你说他这次吧,第一次他去工地找麻烦的时候,我给他打过电话,我说,辛哥,别这样,有什么条件跟我谈就是了,我尽量满足你……我不是害怕他,我是不想跟一个无赖纠缠不清,不管我是怎么想的,这对得起他了吧?你猜他说什么?胡四,你他妈的就是一条蛆,我不踩扁了你,你是不会老实的。这话很刺激我,我都没好意思对祥哥说,我只是告戒祥哥,下次老辛再去闹,你直接弄他,弄出事儿来我负责处理。本来我以为祥哥一出手,老辛就‘逼裂’了,可是……唉,祥哥也变善良了,一直原谅他到现在。兄弟,我跟你交个底吧,我胡四做人有个底线,只要……”
“别唠叨了,”我笑道,“你跟个演说家差不多,只要一说话就刹不住闸,我理解你,办他。”
“暂时你不要出面,祥哥把他抓来以后,我跟他正面交锋,他只要敢‘慌慌’,我养他一辈子。”
“这么狠啊,”我不笑了,“别这样四哥,尽量和平解决,我以后想用他。”
“又他妈来了,”胡四火了,“一个李俊海就把你差点儿弄死,再拉一个李俊海他师傅到你身边伺候你?”
“这次我有数了,哈哈,你不是常说,什么牲口有什么‘了了’法吗?我学会了。”
胡四还想说什么,董启祥敲了敲桌子:“你们俩别嘀咕了,我跟凤三哥说好了,一会儿大家喝个言和酒,有什么话在酒桌上谈。老四你再跟凤三哥交代几句,我去请个朋友。”胡四拉了我一把:“先办你的事儿去吧,一会儿详细谈。”凤三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强制性地跟董启祥握了一下手:“祥哥,咳,我还是叫你大祥吧,有事儿你就忙,我跟老四谈。”董启祥甩开凤三的手,转身就走:“蝴蝶,你跟我出来一趟。”路过凤三的身边,我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眼神:“三哥,慢待你了,我出去一会儿,回头再跟你聊。”凤三笑起来跟个温顺的绵羊似的:“好好好,你忙你忙。”
董启祥站在门口递给我一根点上了的烟,随口操了一声:“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就这种档次还社会大哥?蝴蝶,我先跟你打声招呼,我跟胡四商量好了,今天就办了辛明春。”我说,我知道了,刚才四哥都跟我说了。董启祥看着我的眼睛问:“你是什么意思呢?”我说,我能有什么意思,定好了,办他就是了。董启祥笑了:“操,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操之过急呢,哈,这么说你同意了?”我点了点头:“道理我明白了,可是我有言在先啊,到时候给我点儿面子,我想帮他说几句好话。”董启祥笑道:“好话要说,但是必须等我彻底把他砸服了,在这之前谁说话也不好使。他娘的,我越心思越不是个事儿,我给足了他面子,甚至还请他吃了几次饭,今天他竟然露出牙来了,我不弄‘膘’了他能行吗?老辛这个人你不了解他,标准的***不吃灌肠的主儿,我不把他的屎踩出来他是不会服气的。”
“手下留点儿情,管怎么说咱们在里面的时候还有那么点儿感情。”
“你是真罗嗦,我还得怎么跟你说?蝴蝶,记住我这句话,男子汉大丈夫应该讲感情,但是得分对待谁。”
“我不管你想怎么对待他,反正你得给我留点儿面子,我说话你不能一点儿都不听。”
“操,你不会装不知道的?”
“那就不是我杨远了,好了,你去吧,我不拦你。”
董启祥哼了一声:“真不理解你。”转身往大堂里走,“弟兄们,抄家伙,跟我走。”大堂里的伙计全站了起来,吴振明也在里面,我喊了他一声,吴振明跑过来:“远哥,有什么吩咐?”我问:“凤三的那两个伙计呢?”吴振明指了指楼上:“在上面,2o8房间,金哥和胡东在里面给他们上政治课呢。”我说:“记住啊,万一祥哥打老辛,你离得远一点儿,最好别让老辛看见你在场。”吴振明问,为什么?我说:“以后再告诉你。再就是,万一跟老辛的人生遭遇战,你下手要狠,让大家都看得见,这对你有好处。”吴振明点头笑道:“我明白,广告效应嘛。”有人在外面喊:“大明,磨蹭什么?”吴振明撒腿跑了出去。我看见董启祥站在一帮兄弟中间,像一辆坦克停在士兵当中。
我回来,胡四坐在办公桌后面,凤三坐在他对面的沙上,屁股只挨着沙一角。这个镜头让我想起了劳改队里政府跟犯人谈话的情景,不禁笑了:“你们俩可真有意思,刚才还怒气冲冲的,这就亲如一家了?”胡四冲我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去,一会儿去1o7,我在那里安了一桌,暂时不要跟小广他们打招呼了。”我抬头看了看表,四点多了,拿过胡四的手机说:“我给芳子打个电话……”胡四打断我说:“告诉她别在家里包什么饺子了,带二子到这里来,想吃饺子应该来我这里嘛,一会儿我让你四嫂来陪他。”我拨通了芳子的手机,芳子破口大骂:“你死到哪里去了?你的心里还有没有我?赶紧给我滚回来……”我没等他说完,连忙把手机递给了胡四,胡四换了一种歉意的口气说:“芳子,这事儿怨我,我一个最好的朋友来了,别人都不够级别,我想让杨远在这里陪他,你四嫂也来了,正在给你包饺子呢……咳,怎么连我也骂上了?我可是你大哥呀,嘿嘿,就这么定了啊,最好把你包的饺子也拿来,我尝尝我家妹妹的手艺。”我听见芳子在那边说:“以后不许叫我妹妹了,应该改口叫弟妹,你这个糊涂蛋。”胡四连声喊弟妹,喊着喊着就伸出了舌头:“挂了……弟妹,弟妹,怎么这么别扭呢?妈的,这声音真好听,想舔她……”
“嘿嘿,老四是个色鬼啊,”凤三借机套起了近乎,“连弟妹都想舔,舔哪儿合适呢……”
“好了,胡老四出马一个顶仨,”胡四不理凤三,把手机递给了我,“这个电话给你了,刚出来没有这个不行。”
“给我了,你用什么?”我有些不好意思。
“这玩意儿现在遍地都是,你还以为像以前啊,以前我可真舍不得给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揣起手机,推门出去了,不知道金高的政治课上完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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