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个月以后,我回监舍值班了,接替大鸭子的值班组长。?壹小???说w?w?w?.?1?x?i?a?o?shuo.com上任那天晚上大鸭子给我安排了一桌“酒席”,董启祥和老辛都来了,大家好一顿“造”,老辛又喝多了,还是那一套,回忆往事,想他的老娘。大家已经习惯了,没人听他唠叨。我现以前胡四跟我说的关于老辛很坏的说法有些站不住脚,这是很好的一个人啊,也许是胡四有对不起人家的地方,他才那样的。说到胡四,老辛又是一番感慨,老辛说,胡四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可惜他在这里的时候两个人没有相处好,不然现在他也可以跟胡四沾点儿光。当时胡四有些小心眼,总是怀疑别人害他,弄得伙计们很不自在。董启祥说,那是因为你们真的害人家了,反正我知道胡四那个人从来不主动害别人。借着酒劲,我把我跟胡四借车跑客运的事儿告诉了董启祥。董启祥沉吟道,这样不好,我了解老四,他表面上不好意思说什么,可是你这样办很不好,将来难免产生摩擦。我说,我是这样想的,我不去干别人早晚也得去干,还不如我先去占着呢。董启祥说,话是这么说,但是别人干了归别人干,自己的兄弟在一个行业上肯定不好。我想了想,问:“那怎么办?我先退出来?”
董启祥皱着眉头想了好长时间,开口问:“车过户了没有?”
我说,钱我已经给胡四了,进来之前还没办过户,也许他已经办了。
董启祥说:“这样吧,过几天胡四就来接见了,估计接见完了你就该接见我了,我听听他的意思再说。”
我这话说得有些郁闷:“他要是真那么想还真没什么意思,我觉得四哥还不至于是那么小气的人。”
董启祥笑了笑,岔开话题:“哈哈,这不是小气不小气的事儿,难免啊。什么时候去找小广?”
这一阵我还真把小广这个茬儿给忘了呢,考虑了一下,说:“明天吧,明天我去一趟教育科。”
董启祥摇了摇头:“你还是别去了,一句话说不好打起来你也不用回来了,那边靠严管队近便,哈哈。”
我说,那怎么办?他会亲自来找我?董启祥说:“这你就不用管了,哪天我把他叫到咱这里来。”
小广这个混蛋架子那么大,他会来吗?我笑道:“拉倒吧,他会听你的?”
董启祥摸着下巴嘿嘿地笑:“你怎么知道他不会?他怕你吗?他谁都不怕。”
“那就让他来,”我估计董启祥不会说大话,他说的一般能够办到,“万一我们俩都控制不住脾气,你在旁边拉一下,我不想跟小广打起来,一是激化了矛盾没意思,二是我还想在这里好好干,争取早点儿回家呢,怎么样?”
“没问题,我估计小广也不想跟你打起来,他打不过你的,哈哈。”
“他比我高,体格也比我壮,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谁把谁砸趴下呢。”
“操,那是个熊包,”老辛插话说,“83年我看见他打架了,下手不狠,跟你完全两码事儿,吓唬人的主儿。”
“他那叫脑子,”董启祥哼了一声,“在这里下手狠那是找死,小广连这个脑子都没有那真是个膘子了。”
“我操,这还没跟他见面呢,就商量着打架?”我摆了摆手,“不说他了,见面再说吧。”
那天我喝了不少,大约有半斤白酒,脑子晕晕忽忽的。晚上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地折腾。好歹迷糊了一阵,又被噩梦缠住了,一次又一次地梦见一个鬼一样的面孔,他躲在阴暗的角落出一声声冷笑,这个声音让我毛骨悚然。我抓住床帮使劲地摇晃,把上铺的老万几乎都要摇晃下来了。我坐起来,楞楞地瞪着昏黄的灯泡,感觉天旋地转,像个被一鞭一鞭抽打着的陀螺。夜已经很深了,一个闪电在窗外闪现,很奇怪,那个深夜没有下雨啊。我下床走到窗前,外面再也没有什么闪电,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漆黑。我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腿在软,心也感到绝望,我不知道今后自己的路是什么样的。什么是未来?未来是什么样子我一无所知。想到芳子,剧烈的心跳撞击着肋骨,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野兔……我想象着我跟芳子走在这漆黑的夜里,我揽着她的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天就亮了。
那一夜我几乎没有睡觉,送走了早班的犯人,我蜷缩在被窝里想心事,脑子里全是我爹和我弟弟。
中班的犯人还在睡觉,走廊上静悄悄的,让我怀疑这是一口棺材。
内管的老苏站在铁栅栏外面喊我:“杨远,接见啦。”
我穿好衣服打开了铁栅栏:“哪个队长来的?”
老苏说:“是于队,在二道门那里等着你。”
我出去,走出二道门,于队站在巨大的灰色铁门下等我。我走过去问,是谁来了?于队说,来了不少人,有的没有介绍信,接见室的人不让进,胡四和**来了,还有一个小青年,说是你表弟。我跟着他一溜小跑到了接见室。胡四和**正站在接见室门口抽烟,我喊了一声,我来啦。胡四冲我一呲牙:“你小子是越来越难看了,怎么跟个逃荒的似的?没睡醒觉?”我顾不得跟他说话,转头找我“表弟”:“那个伙计呢?”从冬青后面转出一个人来:“远哥,我在这里。”是常青,我连忙喊了一声:“表弟你也来了?”于队冲胡四反手挥了挥:“进去说话,快点儿啊,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胡四嘿嘿了两声:“我哪能不知道规矩?当年你整天带我来接见室呢。”于队不理他,好象是在嘟囔胡四不是东西,油嘴滑舌的。常青显得很拘谨,跟在**的后面不敢说话。**面无表情地上来搂了我一把:“很想你啊,你还好吧?”我说,还好,活着。**淡淡地笑了笑:“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告诉我一声,很没意思啊。”
进了一间屋子,胡四让**和常青坐在我的对面,他坐在了我的身边:“刚才先去看了祥哥,来晚了。”
我笑道,不晚,你能来我就很感动了。问常青:“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小杰怎么样了?”
常青顿了一下:“你们先聊一会儿,聊完了我再跟你说。”
胡四给大家了一圈烟,边给常青点烟边说:“我们没什么事儿,你先跟蝴蝶说,这事儿要紧。”
“杰哥又跟我失去联系了,要不我也不可能回来,”常青使劲抽了几口烟,表情有些萎靡,“我跟四哥他们也说了,我现在是个没娘的孩子,幸亏四哥不嫌弃我,我先跟着四哥打几天杂吧……杰哥出了点儿麻烦,受了伤,跑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是今年八月份的事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了,杰哥整个疯了,逮谁诈谁,诈不成就玩儿野的。那天他说要去看广元,我们正在广州,我说太远了,咱们以后走个近一点儿的地方再去看他行不?杰哥不听,让我在广州等着他,他要回来看广元。我劝不住他,就不劝了,当天夜里他就坐火车走了。大约一个星期以后他给我来了电话,让我去郑州,我们在郑州有个联系的地方。我问他生了什么?他说他开枪打了人,不知道死没死,不能在那里呆了。后来我在郑州跟他碰面了,他说,他给广元烧完了纸,下山的时候有几个像是联防的人截住他问他是哪里的,为什么夜里来山上?杰哥直接就开枪打倒了一个人,趁乱跑了。在郑州我们从银行提了几万块钱,他说他要给广元他妈送点儿钱去,让我另外找个地方等他,就走了……过了几天他打来电话,说他被人打了一枪,伤在腿上,让我暂时别找他了,再后来……我再也没见着他。打电话停机,跟他原来的一个关系联系,那个人也停了机。后来我觉得老是这样等也不是个事儿,回来探了探路,才知道你出事儿了,没有办法我就自己回来了……远哥,我怀疑杰哥被警察抓了,他办得事儿太多了……这我就不跟你细说了,你知道了也没什么意思。远哥,你不要担心别的,杰哥牙口很好的。我只是觉得难过,我觉得杰哥这样下去不是个路子……反正我开始后怕了,这条路不好走啊。”
我没有说话,小杰出事儿这是早晚的事情,我曾经对常青说过,让他见到小杰以后告诉他,尽量别在国内流窜了,有机会的话就出国,什么缅甸、越南,甚至俄罗斯,先出去再说。常青还说,杰哥那个人谁的话也听不进去,他曾经说过,他不杀了孙朝阳哪里也不去……我估计小杰没有被抓住,要是被抓了,警察肯定会来调查我跟小杰是什么关系,曾经在一起干过什么事情,最大的可能是他受伤以后谨慎了,先把电话号码换掉,等安稳下来再跟常青联系,再一种可能是他想甩了常青,因为他害怕连累常青,常青跟了他这么长的时间,有感情了,他不愿意让常青也跟他走一样的路。我问常青,你们在一起干过不少“那样”的事儿吧?常青说,以后再告诉你,现在不方便。我不问了,他们在一起一定不会闲着,我记得小杰曾经说过,我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自己腰缠万贯,让我的亲人和兄弟都过上好日子。现在他一定有了不少钱,这些钱全都沾满了鲜血……出去再说吧,出去以后我一定要跟他联系上,不为别的,为了李俊海我也要跟小杰再次联手,因为小杰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在李俊海的脑袋上爆炸,我惬意地笑了。
“常青,还有别的要跟你远哥说吗?”胡四打破了沉闷。
“没有了,我的那点破事儿跟你说就是了,远哥帮不上忙。”
“那好,”胡四摸了常青的脸一把,“你是个好兄弟,以后跟着我,我让你过几年安稳日子。”
“我也是这么个意思,”常青笑得很腼腆,“四哥你们聊吧,我心里难受,出去站会儿。”
“去吧,跟春明他们说,你们远哥挺好的,让他们先回去吧,到我饭店里等着,中午我请请你们。”
常青垂着脑袋出去了,脚步拖沓,好象没有了往日的不可一世。
我冲胡四笑了笑:“四哥跟古代的孟尝君差不多,大家没有活路了就投奔你,你也不嫌弃,一概收留,哈。”
胡四摇了摇头:“不是一概,我看他的前途,傻逼我是一概不要的。”
**在一旁闷声说:“蝴蝶,你说你那天那么冲动干什么?你现了黄胡子,好歹给老四和我打个电话呀。”
胡四横了他一眼:“又他妈来了,都这样了你还叨叨个**?”
**横了一下脖子:“我必须说出来,要不心里难受,蝴蝶,要不老四就经常说你不拿我们当兄弟看呢。”
“当兄弟,当兄弟,我错了,”我不想跟他解释这些了,那天太乱了,没法解释,冲胡四笑笑说,“春明从济南回来了?你应该让他也进来看看呀,有很多事情我想问问他呢。”胡四哼了一声:“我是个神仙?说让谁进来就让谁进来?不是那么容易的……你那点破事儿也不用问了,我都替你问了,不就是那天晚上李俊海带他们去济南的事儿吗?我问过春明了,李俊海这小子在给你下绊子,本来已经把孙朝阳控制住了,他又让那个叫刘三的开枪……”我打断他道:“这个我知道,我想看看春明伤的怎么样了。”**说,暂时瘸了,不过以后会好的,伤筋动骨一百天嘛,这才三个来月呢。胡四说:“快要过年了,我给康队准备了点儿东西……”我摆了摆手:“千万别这样,这事儿我打听过祥哥了,康队淌水不进,这么办反而没有好处。”胡四怏怏地说,那就算了,你还需要什么?我说:“什么也不需要,就需要你和四嫂把芳子给我照顾好了。”胡四眯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嘿嘿笑了:“你小子啊……操,行啊,我不好说什么了,说多了你又好骂我了。”**也咧着嘴笑了:“老四你这个混蛋一点儿好作用不起,你是不是想说芳子是个破逼?人家蝴蝶早知道呢,连我摸过芳子他都不在乎……”我推了**一把:“你他妈的再敢摸她,我跟你玩命。”**做出一付冤枉的表情:“我哪敢?你不跟我玩命,她就跟我玩命了……唉,我现人这种动物挺有意思的,本来我想见了芳子直接强奸了她,谁知道她一哭,两声**哥,我他妈直接软了心……说实话,这姑娘不错。”
“李俊海那边有什么动向?”我换个话题问胡四。
“呵呵,你问**吧,他知道。”胡四笑得像太监。
“让我砸了一顿,”**说,“你也太重视他了,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呀,直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是人看了就心软。他旁边的几个小猴头儿还想跟我动手,李杂碎把手舞得像他妈甩水袖,不能这么办呀弟兄们,林哥是误会我了,让他打,打完了就舒坦了……我是干什么的?我会被他迷惑了?我他妈还抽他!后来他哭得忒他妈难看了,我甩手就走了,什么玩意儿嘛,没有一只胳膊,拖拉着一条腿,你说你跟他生的什么气?老四还说我卤莽,不应该揍他,应该让他把你的买卖先让出来。我管什么买卖不买卖的,你们之间的事儿谁知道?先砸逼养的再说。后来老四又找他……”
“谁找谁呀,”胡四笑道,“是他找的我,让我带他来接见你,说要当面跟你解释,我没理他。”
“应该让他来,我不想跟他直接翻脸,我也想跟他玩脑子,他怎么弄的我,我要照样弄回来。”
“那多没意思?出去以后直接干挺他拉倒。”**忿忿地说。
这个我还没想好,以前我想过这事儿,总觉得直接翻脸不好,很影响形象,有些人会看笑话的,我想一步一步地来。最后再跟他翻脸,明着干他,让他哪来的滚回哪里去。不过**这么说也有他的道理,回去考虑一下再说吧。我点了点头:“这事儿先一放,以后别去找他了,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来解决。”**皱了一阵眉头,突然说:“金高也是这么个意思,砸,砸挺了算完,昨天我刚去看过他,这小子恨得牙根痒痒……”我问:“金高怎么样了?”**哈哈地笑:“好极了,干了值班组长,吹牛说明年开春就减刑释放呢,我说,你就吹吧,哪有不到一年就减刑的?金高说,他会破这个例的,因为他玩儿的‘俏’。”金高混得不错我就放心了,胡乱一笑:“那也不一定,大金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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