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昌觉得自己对于这个突然到来的小子已经足够重视了,不但将所有的人手都聚集了过来,更是对他不断的试探,而且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可是事情的结果总是出乎他的预料,先是自己晓之以理的劝说人家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再然后自己那动之以情的叙述,直接让那个臭小子一感动,竟是要将那个胡义给带走,偏偏胡义貌似还挺吃这一套,现在的读书人都这么善变的么!
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动粗了,自己苦心培养的三十多名好手,就这么让他轻轻松松的给放倒了一小半,若单单如此也就罢了,结果自己在一旁看戏看的好好的,莫名其妙的就被他给撂倒了,然后再莫名其妙的就被制住了。
周昌感受着脖子上那根细绳的力度,谨慎的点了点头“小兄弟,想走,当然随时都能走!”
李鍪一脸笑意的看了周昌一眼,然后抬起头看着那群投鼠忌器的伙计打手,“那周大哥,也和这群兄弟们说一声吧,莫要让兄弟再费劲了。”
周昌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门口的伙计大吼,“都滚蛋,滚远点,别在这碍我的眼!”
李鍪看着周昌现在这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文士气息,十分的粗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某感觉现在的周昌,让他感觉更加的舒服一些。
周昌手下的打手伙计,也看了出来,这次自己这个荣盛赌坊算是栽了,这次这个年轻人不像之前那些来找事儿的人那般好对付,所以周昌现在一发话,他们也非常识趣的将受伤的人带走,同时自己也都退了下去。
“胡义。”李鍪冲着躲在角落里的胡义喊了一声,“你是跟我回去还是在这里呆着?”
“某回去和在这里有什么区别么?”胡义又恢复了那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只不过现在李鍪看着他这般模样,感觉更像是死气沉沉。
“你要是留在这里,某便带着你的首级回去,”李鍪大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若是跟着某回去,你的首级或许还能多留几天!”
被李鍪摁在下面的周昌这个时候感受到了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直冲自己的骨髓,他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个带着一脸诡异笑容的小子,若是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一定会暴怒的,若是真的暴怒了,那么被带走首级的,或许就不单单是一个胡义的了。
“胡义兄弟!”周昌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了,“蝼蚁尚且偷生,只要兄弟诚心认错,这位小兄...小英雄一定会原谅你的,毕竟你犯得又不是什么难以饶恕的大错啊,胡义兄弟,你要三思啊!”
周昌罗里吧嗦的说了一大堆,却是一丁点的用处没有,那胡义依旧还是一脸的死气沉沉,周昌见他这副模样心里更是大为光火,大有一种,早知道飞虎寨还有这么一尊大爷他说什么也不去掺和一腿的意思。
“胡义兄弟!”周昌感觉自己的嘴里已经起了很多燎泡,都是今天让他上火的事情太多了导致的,“你莫要忘了那位姑娘还有一个弟弟需要照顾啊,若是你就这么死了,没有你护着,她那个傻了吧唧的弟弟一定会被人欺负死的!”
本来已经想好了拒绝李鍪安然赴死的胡义,最终还是被周昌这句话给打动了,嘴里张张合合的蠕动了半天,终于还是选择了跪在李鍪面前,“愿意跟随首领回去受罚。”
“还真是个痴情种子”李鍪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说出了这句话,然后松开周昌便带着胡义走了出去,这一路上所有躲到外面的打手伙计看到他们出来都自觉的让开道路,当李鍪从他们身边走过的时候,也很自觉的低下了脑袋,不去看他们。
周昌捂着自己的脖子走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恰好便是这一幕,他的心里突然冒出来一句话,那是他小的时候一个说书的先生说的,“一人之威竟恐怖如斯。”这句话让他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记了好多年,开始是因为感觉这句话很霸气,到了现在则是觉得,他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
已经快要走出院子的李鍪突然停下了脚步,就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周围那些打手们却是统一的后退了一步,一个个都面色大变。
“别紧张。”李鍪慢慢的回过头看着一群脸上惊恐的人们,微笑着说,“只是刚刚走的太着急了,忘记告诉周大哥了,从我忠义酒肆拿走的,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无论抵押的还是你抢的,今晚之前还要劳烦您敲锣打鼓的给某送回来,若是不送,某家今晚定当再来拜访。”
李鍪脸上的微笑是真的和善,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周昌忍不住火冒三丈,但是哪怕心中怒火滔天,现在他也只能强忍着愤怒恭恭敬敬的将李鍪送出去,而且脸上还必须比李鍪更加的和善。
等李鍪走出荣盛赌坊的时候,抬起头眯着眼看着头顶高高悬在天上的太阳,“胡义,你有没有感觉一出了刚刚那个地方,整个人连喘气都更加的顺畅了呢?”
身后的胡义,恢复他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总之是没有接过李鍪的话茬,晒了一下太阳的李鍪笑了笑也不再说话,带着胡义便往忠义酒肆方向走去,这一路上不断的有认识胡义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的,脸上有不屑,有恐惧,有怜悯,这些目光李鍪都一一收入眼帘,至于胡义有没有看见,李鍪偷偷瞥了一眼低头走路的胡义,感觉他看不见。
忠义酒肆门口,依旧是门可罗雀,依旧是那么一副破败的景象,但是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任何多余表情的胡义,当他走到忠义酒肆的门口之时,脸上那死气沉沉的样子终于有了变化,变得有些纠结,或者说更是是痛苦起来。
“还以为你真的是心死了。”李鍪看他这个样子哼了一声,“若是真的心死了,某还真不知道把你弄回来是好是坏,知道难受便是好事。”
李鍪说完便往里走去,走出几步感觉不对,回过头看着还在酒肆门口犹豫不决的胡义,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怎么,你就打算以后在门口当一辈子门子么,这不是荣盛赌坊,不需要你这种门子护卫。”说完之后也不再管他,扭头就走了进去。
胡义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咬咬牙跟了进去,既然他选择了回来受罚,那么这一关是一定要过的,至于再之后是受多少罪,至少他将自己带回来不会只是为了要自己的命的。
酒肆里还是那么的灰尘遍地,看的李鍪眉头直皱,而那个掌柜的还是那么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在柜台里坐着,或许他自己都不对这个地方再抱有什么希望了吧,厨子没了,伙计没有,账房没了,就连最重要的后台飞虎寨都没了,当有人传来消息说,赵大首领故去了,而飞虎寨一把火被烧了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天塌了。
那个平素里最让自己讨厌,只会带着人们为非作歹的杨爷也没了,虽然告诉自己以后不会再有人控制他们,但是在这么个地方,若是没有过硬的后台哪个能够立足。
果然消息传来没多久,自己这好好的忠义酒肆就被人给瓜分的四分五裂了,只剩下自己苦苦的守着这么个念想,但就是这么个念想,他都不知道还能守护多久。
“若是某家下次回来,你这忠义酒肆还是这般破败的模样,那某就将它收回去!”就在老掌柜的走神的时候,一个带着愤怒的声音从他的耳边响起,感觉略微熟悉的声音,却是吓了他一跳。
老掌柜的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年轻的脸,一下子就惊叫了出来,这个赤红着眼睛的年轻人,刚刚来过自己的酒肆,还和自己说这个酒肆现在是他的,本以为又是一个来占便宜的泼皮,结果却是没有难为自己就出去了,还告诉自己他是飞虎寨的首领,但是还没等自己问清楚就跑出去怎么也不见了,让他一度以为是自己魔怔了。
“小兄弟...你怎的回来了?”老掌柜虽然被他吓得一个机灵,但是看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还是有那么一丝希望,飞虎寨没有放弃自己的希望。
“办完事就回来了。”李鍪自顾自的从柜台上拿起酒坛就直接拍开了泥封,往自己嘴里灌了起来,这一趟折腾下来,他都感觉有些渴了,只不过他刚刚喝了两口酒就停下了,然后还往地上啐了一口,“这什么玩意?”
老掌柜看着李鍪这震惊的样子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的尴尬,“好酒都让别人给抢走了,但是酒肆又不能没有东西摆着,所以小老儿就弄了些假的酒来...也不算是假酒,就是兑了些水来摆着,充当门面。”
“你往里面兑了多少水?”李鍪闻了闻,完全闻不到酒的味道。
“呃...半成!”老掌柜脸上的尴尬更加浓重了。
“就兑了半成水就成这么个玩意了?那看来之前的酒也不是什么好酒!”
“不是,小兄弟。”老掌柜的脑袋已经快低到地上去了,“某是兑了半成的酒!”
李鍪让他一句话差点惊得将酒坛子...将水坛子给扔了,“你就兑了半成的酒?那这柜子上满打满算也不过才五六坛子酒,剩下的呢,你别告诉我连酒坛子都没有了!”
“那倒不是,本来柜台是满的,结果有人过来闹事最后还非要抢走这些酒....”老掌柜的脸上青红交替,听得李鍪眼皮子直抽抽,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来的时候,这个酒肆一副被人砸了的样子。
“他们喝了?”
“是,老头子我也想拦着来着,但是没拦住...”
“所以他们就把酒肆给砸了?”
“是....”
“忠义酒肆,已经残破如斯了么?”一个有些哑然中还带着自嘲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这个让老掌柜无比的声音,直接将一直伪装坚强的老掌柜,一下子就崩溃了,哪怕自己都没有扭过头去,他都知道这个声音是谁。
“你这个臭小子...臭小子!”老掌柜浑身开始颤抖了,但是依旧能够看得出来他在努力的压制着,“你这个王八蛋怎么才回来,你怎么才回来!你这个王八蛋回来干什么!”
胡义走到柜台面前,看着浑身颤抖着的老掌柜,“陈老....”
“别说话!”老掌柜陈老突然扭过头对着他大吼一句,“滚蛋,赶紧滚蛋!从老子这里滚出去!忠义酒肆不欢迎你这种人!”
胡义看着一脸潮红的老掌柜,慢慢的跪了下去,他这次下跪并不是看出来陈老的良苦用心,他只是要留下来,因为李鍪要他留下来,所以他选择了跪下,选择了他认为最耻辱的方式,请求陈老的原谅,他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站起来!”陈老看胡义非但没有走还跪在了自己面前,更是着急,他害怕这个已经残破了的忠义酒肆将这个“很有前途”的年轻人给毁了,他已经垂垂老矣,他不能看着这个年轻人也这么毁了!
李鍪看着一个不停怒骂让胡义滚蛋的陈老,以及跪在地上就是默不作声的胡义,他突然明白这个忠义酒肆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咳咳...”李鍪捏着嗓子咳嗽了两声,然后一脚踹在胡义的屁股上,“先起来吧,地上挺凉的。”
胡义听见李鍪的话,这才从地上爬起来,而此时陈老也终于想起了李鍪的存在,立刻扭头对着李鍪说道,“这位小兄弟,胡义能够回来,肯定和您脱不了关系,就算是小老儿求求您了,您就....”
陈老的话没说完,就被李鍪挥手给打断了,“你就这么不希望他回来么?”
“不希望。”
“你们有仇?”李鍪微笑着问道。
“无仇无怨”陈老说的斩钉截铁,但是李鍪却是看到一旁沉默不语的胡义听完这句话,脸皮微不可查的抖动了一下。
“他背叛了忠义酒肆。”李鍪毫不客气的开始揭伤疤。
可是陈老却是对李鍪的这句话并不认可,“他走的时候忠义酒肆本就已经名存实亡了,他走的时候也并非是什么叛门而出,所以当不得背叛。”
“他还坑害了你们。”
“一群粗鄙的汉子,拿别人的痛处在酒桌上嘲笑,让他们受上点苦也还算是便宜了他们!”
“他们也这么想?”
“有良心的都这么想,没良心的,他不配去让别人在乎!”陈老说的十分硬气,这个时候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年岁颇大的老人。
“可是最后,他们都走了!”
陈老听到这句话,才终于脸色变得落寞了下去,“某不怪他们,完全不怪他们,他们一个个的都是有家有室的,哪个不是需要养家糊口的,哪里能和某这个老头子一样,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的。”
“那陈老呢,”李鍪从旁边拿出来三个干净的陶碗,然后用嘴吹了吹碗底,将坛子里的酒水倒了进去,三人一人一碗的放到他们面前,“他们都走了,您这么大岁数了,何苦守着这么一个破败的地方,让人折辱呢。”
“某都五十多了,这大半辈子都在这个地方耗着了,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可去,而且,也不想去别的地方。”陈老喝了一口酒水...水酒,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胡义算是咬死了不走,除非这位小公子放话。
“胡义啊。”李鍪转过头看着正对着陶碗出神的胡义,“你看看陈老,虽然他大字不识一个,但是也比你这个一肚子的书简都学到狗肚子里的强啊,读书先生光教你识字,忘记教你怎么做人了么?”
胡义听见李鍪说话,没有去回答,这次倒不是和之前一样心如死灰,而是被刚刚陈老的那些话给弄的不知所措了,陈老不同于其他人,自己偷钱的时候,是陈老将他护了下来,自己被扫地出门之后,也是陈老自掏腰包给了他钱粮,让他离开,哪怕最后他因为和周昌做了交易,用坑害忠义酒肆来换取那个家伙的性命,最后还是陈老拦住了暴怒的人们,让他自己收拾包裹离开了酒肆,这个老人一直在庇护这胡义,在胡义的心里,更加的像是父亲,虽然自幼丧父的胡义并不知道,所谓的父亲是不是这个样子。
“小兄弟...小公子!”陈老看李鍪都已经明白了过来,便继续说道,“忠义酒肆已经没了,飞虎寨也已经没了,某很感谢您能为飞虎寨出头,也很感激您将胡义带过来,能够让老头子死之前再看看这个小伙子,但是现在的忠义酒肆已经是风雨飘摇了,当不得您再费心了,您快走吧,带着这个小家伙,你们还有未来,快走吧!”
李鍪没有回答陈老的话,也没有再和陈老说什么其他的,而是一口将碗里的酒喝了个干净,然后伸手拍拍一旁胡义的肩膀,“将这里收拾干净,我去找地方睡会儿,若是有荣盛赌坊的人来了,便将某叫醒,不过某觉得他们应该是不会来的。”
“他们不会来的!”胡义突然看口说道,这应该是李鍪自从见到他之后,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了,“你应该赶紧走的,荣盛赌坊没有你看到的那么简单的。”
“某知道,”李鍪淡淡的点了点头,“那个周昌的背后是一伙马贼在支撑,据说他还是那里面二当家的小舅子,不过这和你要干的活儿没有任何关系,去把这个屋子里里外外收拾干净,收拾完了来找我,你得去跑个腿儿了。”
胡义还想要再说些什么,陈老一把将他打断了,“莫说了,快干活,快点!”然后佝偻着腰身,一路小跑的冲进了后堂,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拿着抹布,扫把和满满一木盆的水了。
胡义现在还是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老掌柜的,看见老掌柜的拿了一堆东西出来已经开始热火朝天的干了起来,而李鍪真的如他所说,找地方去睡觉了,胡义也顾不得找李鍪再说些什么了,赶忙去给老掌柜的帮忙。
忠义酒肆其实地方不小,而且桌椅胡床,柜台酒坛十分的多,再加上这次被人抢的很是狼狈,现在不但杂乱而且以前看不见的犄角旮旯,现在也都恶心兮兮的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了。
两个人,或者说是胡义在陈老的带动下不停的埋头苦干,别看胡义也算得上年轻力壮,但是在打扫屋子,干活这方面,他还真的就比不上已经年过半百的老掌柜的。
“陈...陈老”胡义才将所有的桌案胡床擦干净就已经气喘吁吁的了,“休息....休息会儿吧,有点累了!”
陈老看着已经几乎是瘫坐在地上的胡义,笑着摇了摇头,心里也在不停的感慨,若是没有那些意外,若是没有那些明争暗斗,这是个多么好的孩子啊,哪怕现在,陈老依旧认为这是一个好孩子。
“累了,就好好休息会儿,一会儿你还得给小公子去办事儿呢。”陈老笑着和胡义说着话,然后又转身继续干了起来,那样子不疾不徐,但是动作却是很快,比胡义自己干的还要多。
胡义看着闷头擦拭柜台的陈老,仿佛又回到了他刚刚来到忠义酒肆的时候,那个时候还算是个半大孩子的胡义,也是干活的第一条就累瘫了,也是这样瘫坐在地上吐着舌头,直呼干不动干不动了,那个时候,也是只有自己和老掌柜两个人,这是那个时候,老掌柜还不是老掌柜,身姿也挺拔结实,头上也没有那么多白发。
这么久以来,或者说从那一晚之后,胡义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湿润,第一次感觉自己的魂魄回到了自己的身躯里。
“老爷子,”胡义站起身来,走到老掌柜身边伸手拿过他手中的扫把,“我来帮你,你去休息会儿吧。”
老掌柜眼睁睁的看着胡义十分自然的将扫把拿到手里,然后从自己身边走过,一点一点的将地面扫干净,整个动作十分自然,就像是做过千百次一般,不对,不是就像,而是真的做过千百次,胡义来这里已经十多年了,他真的这么做了千百次。
“好!好!”陈老很开心的点着头,然后佝偻着腰去一旁的胡床上坐着,地上只留下了几处水渍,“好孩子,真的是个好孩子。”
在二楼的单间里,打开一个门缝冷眼旁观的李鍪也终于微微的笑了一下,伸手将房门关紧,然后将几张胡床一并,就直接躺在上面和衣而睡。
过了一个半时辰,李鍪都睡着又睡醒了,下面的折腾声才渐渐的平复下来,李鍪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挖着耳朵单手将房门打开,刚刚走出房门的李鍪就脚步一顿,然后看着下面干净整洁的大堂,已经锃光瓦亮的各处围栏,吧唧吧唧了嘴巴,“恩,终于有点样子了。”
这个时候,已经休息了一会儿的陈老看到李鍪走了出来,赶紧站起身跑了过来,“小兄...小公子,这都收拾好了,您还有什么要吩咐胡义那小子做的,千万不要客气。”
李鍪点了点头,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写满了字的白帛,然后就这么当着他们的面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正方块,还将写了字的那一面冲上,往旁边一递给了早就等候的陈老,“让胡义将这个送出去,上面这个就是地址,地方不远,骑着某家的那匹马去,三天跑个来回足够了,若是日夜兼程并且跑的快的话或许明天下午就能回来。”
陈老将那白帛接了过来,然后手指在白帛上微微的那么一撮,脸上便微微的变了一下的,但是立刻就恢复了正常。
“明白了小公子,那您饿了么,老头子去给您做点吃的么?”
“不用了不用了,快让他去吧,这个很重要。”李鍪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然后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日头西斜了,而荣盛赌坊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一丁点的动静,嘴里不由得的发出“啧啧”声,“还真是不上道啊,现在这些家伙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公子,荣盛赌坊的那些人他们可真的都不是善茬啊,当年赵大当家的还在的时候,他们尚不敢造次,可是我们飞虎寨之后换成了那姓杨的家伙当家之后,他们就一直不是很老实,尤其是现在飞虎寨已经没了,他们便更加的蛮横无理了…”陈老还是想劝劝这个年轻人,很多时候这个世道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嗯嗯…某知道了,多谢陈老了…话说你还不去让他送信,若是办事这么拖拉,某便要换个人去做这件事了!”
“小公子别着急,我这就去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让胡义那个小子去!”陈老一听李鍪有些急了,赶紧应了一声,然后就跑去找到胡义,将白帛递到他手里,并且将李鍪的话一字一句的嘱咐给他。
“胡义,你先去牵马,一会儿再后门等我,我去给你收拾下行李。”陈老看着李鍪就在楼上看着也不敢多说,这是仅仅的攥着胡义的手握了握,然后多说了这么句,便让他离开了,自己也赶紧反身回后堂去给他收拾行李。
忠义酒肆的后门,胡义牵着李鍪的那匹杂毛劣马,怀里揣着白帛等候着陈老的到来,索性他并没有等多久就看到陈老带着一个小包袱从后门跑了出来,并且快速的讲包袱绑在马匹上,“这里面我放了些钱,还有干粮,你知道回来,说明你就是个好孩子,但是好孩子是不能将性命浪费在这个地方的,这次走了,真的就不要再回来了,知道么!”
“您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上次回来是……”
“我都五十多了,这么大岁数了哪里还能没几个过命的朋友,有些事情自然是心中有数。”陈老微微摇了摇头,“但是啊,你这个书呆子能够找到你后面的路,老头子开心还来不及呢,我知道你是一个心善的孩子,你不会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的。”
“老爷子,我会回来的,我这个书呆子还得给您养老呢!”胡义突然笑了一下,“老爷子,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等我回来!”
说完这句话,胡义便飞身上马然后使劲儿的抽打了一下战马,便跑了出去,只把一个劲儿跳脚的陈老抛在身后。
“你这个傻子,傻子啊!”陈老被他气的直跳脚不说,同时还有些感动“是个好孩子啊!老首领,您说得对,他们都是好孩子!”
“的确,他们都是好孩子!”李鍪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陈老的身边,笑着说到。
“小…小公子!”陈老被突然出现的李鍪吓了一跳,“您什么时候来的?”
“你出来的时候有就来了”李鍪一脸的笑容可是这句话让陈老有些尴尬,“别多想,他是个好孩子,您也是个好掌柜的!”
“谢谢小公子…小公子您要干什么去?”陈老刚刚想谦虚一番,结果就看到李鍪直接从他身边走开。
“估摸着荣盛赌坊的援兵也该到了,天色也黑了下来,说好的天黑了去找周昌的,某家可是不能失约的!”李鍪背对着陈老摆摆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你们…你们…一群傻子啊!”偏僻的小巷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在跳脚的老人家。
荣盛赌坊里,还是那个布置的极为素雅的房间里,那个和和气气的周昌现在确是一脸讨好的看着面前的人。
“周大哥,某家真的没想到姐夫能够将您给派过来帮某家,哎呀,小弟实在是有些太感动了!”
“没事,某也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荣盛赌坊放肆!”那个“周大哥”端起面前的玉碗喝了口茶汤,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合自己的口味,刚喝进去就全吐了出去,还偏偏好巧不巧的吐到那张极为好看的屏风上,看的对面的周昌眼角直抽抽。
结果那周大哥还对此毫无察觉,将玉碗往桌案上使劲一摔,破口大骂到“这里面是什么个破玩意!端的难喝,快给某换酒来,换好酒!”
周昌心里是在不断的撇嘴,但是脸上却是笑容更加绽放,大声的冲着门外招呼“去将咱们珍藏好酒拿上来!赶紧的!”
只不过眼角在撇到那崩碎了一小块的玉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外面伺候的几个伙计打手赶紧跑去端酒,然后同样满脸笑容的将酒水送到周昌他们二人的面前。
结果还没来得及说两句讨好的话,就被那位周大哥一脚给踹了出去,一路倒飞碰倒了不少瓶瓶罐罐的装扮。
“他娘的,你个死泼皮光知道上酒,就不知道给某弄点下酒菜么?”
看着“周大哥”的那满脸的怒气,周昌赶紧安抚住他,同时使个颜色让人将那个倒霉的家伙赶紧弄走,同时让人送上来一些下酒的小菜和肉食。
“周大哥息怒,都是一群啥都不懂得粗人,每日毛手毛脚的不懂规矩,就看在咱俩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上,算了吧!”周昌好声好量的安抚这面前的这个真正的粗汉。
他的姐夫是这附近的一个远近闻名的大马匪的二当家的,而这个周大哥原名叫做周器,则是他姐夫麾下的一名勇将,平素里最是得自己姐夫的喜欢,堪称是第一心腹。
“不是某家说你,你这荣盛赌坊在这破镇子里也算的上是一个名号”周器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酒,“你这这手下也太不懂事了些,好歹你也是个人物了,若是连这点玩意你都调教不好,那也太丢你姐夫的人了!”
“是!是!”周昌只能点头应是,至于其他的他现在是一句不敢多说,毕竟他自己可是心知肚明,在自己那个远近闻名的姐夫心里,自己的地位莫说和周器相比,就算和他的战马相比他都远远的比不上。
不多时,满满一桌子的酒肉小菜送了上来,周器也终于甩开腮帮子好好吃了起来。
周昌看着自己对面那个已经完全放飞自我的家伙眼皮子已经快从自己的脸上跳出去了。
周器现在已经把靴子脱了下去直接赤着两只大脚,还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同时两只大油手一只手端着已经缺了口的玉碗喝着里面的美酒,另一只手直接抓着一只烧鸡就那么大啃了起来!
一时之间,除了酒淄吐沫横飞,肉鸡骨头乱窜,本来好好的一个素雅的房间愣是被这个粗鄙的家伙弄得乱七八糟!
“周…周大哥!”周昌看着埋头大吃大喝的周器还是咬咬牙继续说到,“那人说今晚他就要过来了,您有什么打算么?”
周器依旧还是大吃大喝个没完没了,“怕个什么,老子现在就在这呆着呢,怕他做甚,他若是不敢来明日某家便直接去将那个什么狗屁忠义酒肆给它砸个干干净净!”
“那忠义酒肆好歹也是飞虎寨的产业,虽然现在…”周昌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现在都说飞虎寨没了,但是没说里面的人也没了啊,这些年那个什么杨爷一直在疯狂的扩张,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是那实力也是部落的扩张啊。
“狗屁的飞虎寨!”周器确是直接啐了一口,一口弄痰直接吐到了后面的屏风上,“我告诉你,在幽州的这个地界的绿林江湖中,只有一个人值得所有人忌惮,那便是赵大当家的,也只有他才是飞虎寨的魂!”
周昌从来没见过过这个粗汉子对谁这么推崇过,实在是有些不解,“可是飞虎寨也是在他们杨爷的手里发展壮大的啊!”
“那是个狗屁的发展壮大!”周昌大手往桌子上一拍,连鸡骨头都拍成了两半,“你以为那所谓的发展壮大就是覆灭了几个小破山寨,找到了几股小马贼让他们投降就是发展壮大了?”
“难道…难道不是么?”
“是个屁!那什么狗屁的杨爷把飞虎寨弄得乌烟瘴气不说,你自己看看他上位之后,之前平平静静的幽州,顿时变得诡异了起来,可是这些诡异对准的谁?对准的全都是飞虎寨!”
通过周器这么一说,周昌本身也不算是什么傻人,之前上面说要做做准备,针对忠义酒肆,他就心里有了些许想法,只是由于眼界问题,有些想不明白罢了。
“某告诉你…”周器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刚张开嘴就停了下来,然后抄起桌案上的酒坛往自己的脑袋顶上一扔,嘴里大吼“哪个小贼敢来偷听你家爷爷说话!”
房梁上的李鍪本来只是打算借机弄死下面那两个家伙,也省的以后麻烦,结果正赶上周昌和周器在说飞虎寨的事儿,而且越说李鍪越觉得有道理,所以一时间竟然听得有些入神了,最后还被周器给发现了。
李鍪看着飞来的酒坛,往下一个勾手便将酒坛上的力道给卸了下来,同时将酒坛捞到了手中,直接对着酒坛就往自己的嘴里灌了满满的一大口酒。
“好酒!”李鍪赞了一声然后反手将酒坛对着周器就扔了过去,只不过周器确是没有他那份本事使出巧劲儿,周器直接选择一拳过去将那飞来的酒坛轰成碎片。
“小子,没想到你还真敢来这里,不过如此也好,剩的你家周爷爷明日再跑一趟了!”
周器看着李鍪,发出了阴沉的冷笑,仿佛李鍪已经是他的囊中物了,而一旁的周昌也是非常的痛快,李鍪一露面,他就很自觉的退到一边的角落里,将战场让给了两人。
李鍪看着一脸冷笑的周器,颇有些无奈的说到“某来这里,只不过是拿回一些属于我的东西罢了,你这是何苦呢?”
“某来这里也不过是要拿着东西罢了!”周器啐了一口浓痰,对着李鍪狞笑到,“某家要拿的,就是尔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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