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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之计在于春。
随着春花吐艳,大地返青,又到了春季的播种之时。
南中总督府,或者是被人私下里约定俗称的南中王府下辖的大片产粮区,已经到处都是驱赶着水牛,扛着犁铧到田地里劳作的农人。
铁工场里到处都是打造各式各样的工具、刀枪、铠甲的叮当响声。纺织场里,纺纱织布的女工们将那些经过分拣、梳理过的棉花纺成细纱织成漂亮的棉布,送到印染场去染色印花。
而近卫营士兵们则是从长矛手中选拔出数百人来,组成了一个集训队,换装成带有套筒式枪刺的火铳,摸索、练习着手中的新武器应该如何运用,才能挥出最大的杀伤力来。
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论是昔日的安南、吕宋、九龙江、湄南河、满剌加,苏门答腊,人们都或是积极主动,或是被皮鞭枪刺驱赶着到田地、到山林、到工场、到矿山、到码头去工作。
“主公,我们今年预计新开垦一百二十万亩水田,旱田预计开垦八十万亩,种植水稻、小麦、番薯、花生、芝麻、玉米等各类作物,以确保军需民食。”
“陈天华从广州来文书,如无意外,春荒之时,大约会有数万户饥民从粤北、粤西等处到新安、香山等处登船,请我们预先做好安排,粮油柴炭,各类主副食要准备妥当。”
公事房的人们将一份份文书分门别类的做出批示、存档,需要报请守汉批复的。会在每天的工作午餐会上,或是晚饭前的例会上做出请示。之后便是按照守汉或者工作会的商议结果进行落实。
“数万户?就是照着三万户、每户三口人计算,也是有近十万人之多,我们哪里有那么多的船只?可以一次输送十万人家?告诉他,想办法分散一些!把时间延长一些,我不怕他们吃饭,只怕没有那么多的船运他们!”
对于陈天华的请示,守汉做出了这样的批复。用粮食来争取人口运输的时间!
至于安置问题,守汉也有自己的想法。
“不按照籍贯、不按照姓氏安置。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东到十州。西到凌家卫,南到苏门答腊、满剌加诸岛,每处安置点一百户,让我们军中历次战役因伤退伍荣养的士兵。经过政事堂的培训去当村长。”
简单的处理了几件公事。回到后宅守汉才现。几个妻子居然都不在府中!
以盐梅儿为,美珊诗琳姐妹、黎慕华、修竹等人一道去了码头的流民安置隔离区,到那里去给流民放食物、药品。以安抚人心。
自从守汉为盐梅儿等人挣回来了一副诰命之后,这几个女人都十分的热衷于公益起来,盐梅儿自不必说,从河静时期就开始了,而美珊姐妹和黎慕华也有后来居上的意思,不论是慰问伤兵,给孤寡放食物抚慰金,还是为流民舍粥,都是干得热火朝天。
“唉!女人啊!”
听了管家婆子的禀告,守汉只得苦笑着摇摇头,索性带了人到近卫营的大操场上,去看那些集训队的士兵们如何操练、摸索出一套切实而可行的刺杀动作来。
操场上,数百个士兵以五十人为一队,手中擎着木枪,左右的比拟着,队前的教头口中吆喝着动作。随着教头的口令声,士兵们一个动作一个动作的完善着。
在操场一侧的阅武台上,李华梅的师傅柳桂丹道长,依旧一副孤高冷傲的样子,看着眼前这副热火朝天的练兵场景,似乎与这景象格格不入。
不过,柳道长嘴角露出的一抹嗤笑,却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对于这个华梅的师傅,府中的人无不是敬鬼神而远之。孤高清冷,眼中除了华梅之外便是目无余子,见到守汉和盐梅儿等人也只是单打稽行一个礼,之后便是依旧那副清冷的表情。
也不知道在她身上到底生过什么样的事情,让她对待别人是如此一个态度。守汉见她在此观看士兵演练摸索刺枪术,心中虽然有些纳罕,但是看在宝贝女儿的面子上,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打个招呼。
“柳道长,今日却是如此闲暇?来看将士们演武?”
“这群蠢材,浑不知此中奥秘,却在这里卖弄着门户之见!”
守汉听了柳桂丹这话,不由得心中暗自皱眉,难怪府中见了这柳道长,无不是一副人厌鬼憎的样子,这话说出来,端的伤人极深!
“道长,我令他们在这里演练枪法,道长何以说他们卖弄门户之见?”
“我在这里看了他们几天了。这群教头,倒也是手底下有些真章的,只可惜,你要练马家枪,他要练沙家竿子,再来一个要练杨家梨花枪!为此争吵不休,都说自己的才是最好的。这不是卖弄门户之见的蠢材是什么?!”
听了这话,守汉不由得有些汗颜。自五代以来,军中便弃马槊而用枪,枪法的流传和种类更是名目繁多。
明何良臣在《阵纪》中说:“马家枪,沙家竿子,李家短枪,各有其妙。长短能兼用,虚实尽其宜,锐不可当,退不能及,而天下无敌者,惟杨家梨花枪法也。”
戚继光的《纪效新书》里介绍的“沙家竿子马家枪”,即是当时回族武术的佼佼者。
明代中后期,显赫一时的马家枪、沙家枪、“回回十八肘”就广为流传,明遗民吴殳在其《沧尘子手臂录》自序中亦指出:“余所得者,有石家枪敬岩也,峨嵋枪程真如也,杨家枪、沙家枪、马家枪,其人不可考。”
而明代开国元勋的常遇春也是以善枪法著称。后常家衰败。后代流落江湖,有以枪法谋生者,因以“常家枪”自号,改称“开平枪”。其法与**枪相近似,但枪法硬朗,直出直进。
所谓的沙家竿子其实就是沙家枪,似乎由马槊演变而来,其枪竿长丈八至二丈四,沙家枪之用在两足,身随其足。臂随其身。腕随其臂。
“你这火铳加上枪刺,全长不足一丈,如何用练沙家枪的法子来教导士卒?更为可笑的是,你这些士卒。那是要上阵拼杀的。如何练习这一整套枪法的套路?只要会几招演练纯熟就可以了!”
听了柳桂丹不屑一顾的讲评。守汉有些汗流浃背了。原来自己和那些教头一样,都走进了一个误区,都以为要练习好一整套枪法才行。却忘记了。这些火铳兵配上刺刀不过是用于肉搏拼杀的,又不是像五代时期那样,还要斗将不成?说的残酷一些,就是用来与敌人消耗的!
看那些建奴、流寇的精兵是不是耗得起!
而且,各家的枪法,因为使用的枪长度不同而风格各异,马家枪为31ocm,沙家枪为m的枪不好使;而31ocm左右,无论适用于战场,还是练武所用,都是最理想的长度。这个长度,火铳配上枪刺,勉强可以达到了。
“那,以道长所见,又该如何?”
“马家枪法本带棍法,其所作二十四式,惟上平、中平、下平,与立身处,不期而然,必合一势。献爪是扎法,摆尾是躲法,滴水降长御众,骑龙、认针以左右转换,转角以救急,摩旗以尝试。鸿门中有抛梭枪手法,此十一法,皆枪所常用。你要是想让你的这些蠢材教头教士卒练这些,只怕也要数年才可以在全军中推行开来!”
“那以道长之见呢?”
“简单的很!你只要告诉你的兵士,目的不过就是刺死对手,只要拨开你对手的武器并刺死他就够了!不过就是一拨一刺一跳就足够了!”
听得如此专业的讲评,守汉真的很是佩服自己女儿的眼力,能够在当时岛上那么混乱的情形之下,就和这柳道长混得厮熟,更让她收了女儿做弟子。
不过,柳桂丹的这番话,却令在场的教头们有些不高兴了。
本来见主公前来观看刺枪术的摸索训练,这几个教头正要各自打点精神,也好在主公面前好生卖弄一番本事,日后才好飞黄腾达。却不想让一个出家的道姑将自己生平所学和这数日来的辛苦贬得一钱不值,这如何能够令人咽下这口恶气?!
“主公,我等愿意向这位道长讨教一下,看看如何在一拨一刺一跳中置我等于死地!”
几个教头很是不忿的舞动着手中的木枪,照着各自所学耍了一个枪花。
“道长,您看?”
守汉有点打算让几个教头充当试金石的意思,虽然女儿跟着这柳道长学了不少时侯,但也是以女孩家强身健体,疏通经络为主,这上阵拼杀的招数不知道如何?
“贫道已经很久不摆弄这东西了,不过,今日一时技痒,倒也不妨与各位切磋一下。你们是打算一个一个的来,还是一起上?!”
柳桂丹的话语调依旧清冷,用词依旧令人听了有些愤怒。俗话说就是很噎人。
几个教头一阵冷笑,我们同你一个女人动手已经很丢人了,还要一起上?!以后在这南中军中我们还要不要混?赢了也不光彩!
带着愤怒与怒气,几个人各自提着木枪下场。
周围的人纷纷聚拢过来围观。火铳兵们各自表着议论,分析着平日里牛气冲天的教头和这个身穿月白色道袍的道姑到底谁输谁赢。不过,舆论还是一边倒的认为教头会赢,他们只是希望教头能够多少吃些苦头。
“规则是,被刺中胸腹,或是被刺倒在地便是输了。”
一个临时充当裁判的教头递给柳桂丹一副胸甲,请她穿上并为她解说着刺杀的要领和规则。
“不必了,只要他刺中我。便算是我输了。”柳桂丹谢绝了那教头递过来的胸甲,只是将道袍的衣襟掖进腰间的水火丝绦中。挥动了两下手中的木枪,适应它的重量和手感。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充当裁判的那教头,从她挥舞手中木枪的姿态便知道,这位道长在长兵器上的造诣绝对不浅。他开始为几位同袍担心。
他想起了当年学艺之时,师傅的告诫,行走江湖,有几种人不能招惹,出家人、女人,身体有残疾之人。小孩子。大凡这些人出来行走。手上都有些硬功夫。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势必会吃亏。
眼前这位,可是身兼出家人和女人两条啊!
事实证明,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就在裁判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之际。一名教头已经被柳桂丹将木枪拨到一旁。乘着他胸腹间门户大开之际,一枪刺去。
在场众人都听到了木枪枪头与胸甲相撞击时的那一声闷响。接着便是那教头倒地不起,半晌才挣扎着起身。
“还要不要继续比?”
柳桂丹的声音依旧平缓丝毫没有获胜之后的欣喜之色。
“道长。这不公平,您在这里看了几日,大家有什么本事您都看在眼里。方才又用话语激得我们心浮气躁,漫说是他输了,换任何一个都要输。”
裁判忍不住开口为同僚辩白,当着主公的面,如此的被一个出家的女人打翻在地,这以后还怎么混?
“是这样啊?!不如我们换个比法。”
柳桂丹转过脸来寻找自己的学生家长。
“柳某今日放肆,向你讨要一队人来教一教,十日之后我教的这队人如果不能赢了他们,柳某从此不再误人子弟就是。”
听得这话,几位教头更是脸色涨得通红,这不但是打脸,而且是左右开弓的连续狂抽啊!
“好!十天就十天!你选哪一队人?”
“这样吧!十天未免太过于仓促,我们便以一个月为度,一月之后,便在此处比较一二便是。”
守汉从人群中走出来,为众人打圆场。
“道长,便从李某的亲兵之中由您随意抽取一队可否?”
“无量天尊,就以将军所说便是。”
柳桂丹便在守汉的亲兵之中随手点了一队人带下去训练便是。
转眼便到了秧苗铺满了水田,一个月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南中军营官以上的军官、讲武堂的学生、教官齐聚顺化城外的大校场。有那好事者为这次比武甚至开了盘口。
“买了买了。十块银元一注,柳道长全胜,一赔八,双方平手一赔二,教头胜三赔一。教头让两局。”
不时有人在用芦席搭成的看台中往来穿梭,兜揽着生意。
在水师学堂的学生看台上,施郎低声的问了李华梅一句,“你没有买一注?”
李华梅很不服气的看了施郎一眼,“我当然不会!”
“嘿!那不是你师傅么?你不捧捧场?”
就在两个人的低声交谈中,一声铜号嘹亮,比武开始。
双方都是手执木枪,一身南中军的窄袖排扣打扮,显得干净利落。
五十人一队的刺枪队伍,各自列开。
“开始!”
柳桂丹很是悠闲自得的摇动着手中的拂尘,似乎与这场比试毫无关系,微微合着双目在那里养神。
倒是她的这队学兵中,有人高喊一声:“预备!”
随着这一声呐喊,五十人齐齐的将木枪提起,以虎口的压力和四指的顶力,将枪送出;同时,以右脚掌为轴,身体半面向右转,左脚向前迈出一步,脚尖与目光正对着对面的教头方队,手中的木枪枪尖恰好约与喉部同高。
这一亮相,便令在场观看的人们顿时心中向下一坠。
南中军作战,向来讲究队列,而这柳桂丹的战法,恰好是把南中军的战术运用到了极致。单单从这一份气势上来说,教头们便逊色了三分。有人已经开始心中敲打起了小算盘,后悔刚才买教头时下注下得有些多了。
而当鼓声响起,双方开始用木枪刺杀之时,观战众人的心更是惴惴不安起来。
柳桂丹所教授的这群人,果然是只有一个动作,浑然不像与之对阵的教头弟子们挥动木枪那样花样繁多招式好看。
只有三个字的动作要领,“快、准、狠!”
选好刺杀目标之后,两臂向目标用力推枪,同时以右脚掌的蹬力,腰部的推力,使身体向前,随即左小腿带动大腿向前踢出一大步,这一步踢出时,脚距离地面不过二拳,在左脚着地的同时刺中敌人,右脚自然地向前滑动。在这样的动作之下,对准选择好的目标后迅刺过去。两臂的推力、腰部的推力和右脚的蹬力合成一股力,狠狠地刺向敌人。
“突刺——刺!”
“突刺——刺!”
“突刺——刺!”
五十人的队伍,在带队队长的口令声中,向着对面教头们的学兵们不断的刺出,木枪与胸甲撞击声,人被刺中后出的闷声哼叫、呻吟声,在校场上空不住的响起。
突刺快准狠,防刺严密,刺中有防,防中有刺。
骗左刺右、骗右刺下、骗下刺上、左打刺、打压刺、刺左、刺下一系列的招数看得众人眼花缭乱,招招都是朝着头、喉、胸、腹、等位置招呼。
第一个方队,以教头一方损失二十七人,柳桂丹这一方损失七人而告结束。
第二个方队,以教头方四十三人出战,损失三十人,柳桂丹这一方损失六人而告结束。
。。。。。。
第八个方队,以教头一方二十四人出战,仅剩四人而彻底失败。而柳桂丹这一方虽然士卒们体力消耗过大,仅有十一人依然站立在场中,但已无人敢于与之对垒。
“要不要继续?”
坐在看台上的柳桂丹摆弄着手中的拂尘漫不经心问了一句。
“如果要继续,让这些小子们休息一炷香的时间,你们没有上场的人可以一起上。”
“不必休息!我们十一个人还可以再战一合!”
柳桂丹调教的队伍中队长扬声吼道,虽然声音疲惫沙哑,但是却有着凛然之威,仿佛他和他身边的这十个兄弟便是千军万马一样!
以区区五十人,对战八次,次次皆以较小的代价获得了击溃对手,消灭对手大量有生力量,令对手不敢再战,这份战绩已经可以令在场所有的人做出一个判断了。
柳桂丹调教出来的队伍,赢了!
人们或是懊恼,或是赞叹的为这个结果而惊叹的时候,看台上却已经看不到柳桂丹的影子。
“今日便到此了!我南中军的刺枪术,便以今日获胜者之枪术为主,尔等可有意见?!”
守汉在阅武台上通过铜皮话筒朝着四外观看的人们高呼。
“走,去跟我找那个开盘口的拿钱去!”
李华梅朝着施郎低声吆喝着。
“你不是没有买你师傅赢吗?”施郎有些不解。
“你刚才问的是我有没有买一注,我当然没有买啊!我买了五百注!这几年的压岁钱都在里面了!这回,我的船上可以添置几门大炮了!”
李华梅促狭的朝着施郎咋呼着。
“别走!给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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