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丽还不知道她给全班同学带来了什么样的惊喜。
此刻自己一个人,一边哭泣一边狂奔,最后直至孤零零的坐在了校园的湖畔边。冬天的风冷飕飕的,她裹紧棉袄坐在长椅上,看着平静的湖面,只觉得心就像这水一样悲凉。
而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吕丽看了一眼来电人:
妈
她不想接这个电话,为什么他们总是这样,要在自己的痛苦上雪上加霜?然而电话震动不绝,很快第2个又接着打了进来。
湖畔的风冷冷吹在脸上,这一刻隐约疼痛的脸颊,让她的心也变得冷漠起来,她还是不肯接电话,直到短信发了过来。
“丽丽!你嫂子要生了,我们在镇上回不去,医院要交钱,你给妈打一千块钱,妈明天就给你打回去,行吗?”
害怕她在上课,第二条短信又跟着过来了:
“你要是在上课,就跟老师说一声,这边等不了了。我没带存折,医院有个卡号可以打钱。”
吕丽心痛得无以复加。
果然,她当初就不该一时口快跟家里讲了自己能挣工资的事,现在就连哥哥嫂子生孩子都要自己掏钱了……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刻苦才能挣到这笔钱,就像那些背地里嘲笑自己的同学,也永远看不到自己的努力……
她打了电话过去,刚一拨出去就被接通,那头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狂喜和放松:“丽丽……”
“妈,你放过我好不好?”吕丽绝望的说。
“我还在上学,同学们每天都快快乐乐,轻轻松松,只有我那么努力的维持生活,好不容易日子走上正轨了,能够跟他们平等一点了,你又要找我要钱,为的还是我哥我嫂子……他们生孩子是给我生的吗?”
“丽丽!”
电话那头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痛苦:“妈没想找你要钱啊,就是借用一下,你不是说你有存款吗?你听我说,我跟你嫂子今天来镇上买东西,结果她摔了一跤就就出血了,这边医院正在抢救,但是钱也要马上交出去——咱家里也没电话,你哥你爸去山上弄山货了……这没钱,万一医生不给做手术咋办呀?你嫂子都7个月了啊……”
说着说着,她也快哭了出来,人家都说七活八不活,她们家穷,原先上学就耽误了儿子,这会儿陪儿媳妇逛街,还能叫她摔了……
她手里就带了三百块钱,村子里来回一趟都得三个小时了……这可怎么办啊!
她找到吕丽,也是没办法啊!
吕丽也痛苦地大喊:“那你叫我怎么办?家教课少了一个,写的小说又被他们嘲笑,班里同学老师都看不起我,故意刁难我……我也根本没钱了!”
那头,中年女人被她的大喊震住了。
“丽丽……”她只是一个没上过学的农村女人,根本不能想象——这么大这么好的学校,为什么女儿在那里那么痛苦?
但是现在要紧的不是这个。
“丽丽,妈求求你,妈给你写欠条……你哥你爸过来了,我们就把钱给你打过去,行吗?你嫂子真的等不了啊!”
吕丽哭的更大声了:“我没钱!我真的没钱!我之前的钱花出去了!”
她买了衣服,买了鞋子,还买了护肤品化妆品……头一次拿着几千块钱去挥霍,她根本没有节制的念头,东西贵东西合不合适,她根本就不在乎!
“我现在只有五百块,你要不要?”
挂了电话,吕丽的脸已经有些刺痛了,好像是刚才哭的厉害,皴裂了。
她心疼的捂住自己的脸,想了想,又转身往宿舍里走——
她嫂子当初故意说没钱,少她的生活费,就该让她吃吃苦头。
打钱而已,很快的,她先回宿舍洗洗脸抹一抹,根本不影响。
……
电话那头,面对护士的催促,中年女人内心一片痛苦。
她不年轻了。
大儿子都三十了才结上婚,在农村,这是老光棍了,天天被人家笑——谁让他们家穷呢?如今眼看着女儿能赚钱养活自己了,大儿子守好自己的家,他们老两口就挣钱还债……这样多好啊!
花白头发的女人在护士的催促下佝偻着腰,脸上一片怯懦——她手里就三百块钱,人家医生就在抢救儿媳妇了,只是催一催,她只有感恩的份。
“你,你别怕,我不会跑的,我女儿等会儿就打钱过来,我也让村里人通知我孩子了……我们肯定给钱……求求你们了……”
这年头,没有医保,没有严格的程序,不交钱就不治,是相当正常的一件事。也正是如此,中年女人才会想起女儿……
护士倒也没说什么,就哼了一声:“那你快点啊,大出血抢救,可不能耽误的……”
吕妈承诺:“我知道我知道,很快的,我女儿说学校门口就有银行……”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到要签手术同意书了,医院还是没收到一毛钱。
而收不到钱就救人的话,且不说救得人十有八九都偷跑,那用掉了花费还得他们上上下下来承担?
谁愿意!
医生们不说话,吕妈只觉得一片眩晕。
——这要怎么办啊?
她最后只能跪下,一个,两个,三个,拼命的磕头:
“医生,求求你……求求你……”
花白的头发落在地面上,这一刻,什么是尊严?
尊严不值一毛钱。
……
夜里九点钟,接到消息的大哥赶了过来。
他是借了邻居的摩托车来的,一句风驰电掣,几次都好险撞上,毕竟以前骑的也不多,来的时候也不敢带他爹。
他一路狂奔,看着自己的母亲麻木的趴在窗户上,一瞬间泪水就出来了。
“妈,珍珠她……”
吕妈慢慢回头,看着儿子发紫的嘴唇和红透的耳朵,笑了笑:“你来啦,珍珠救回来啦,你也有儿子啦!去,交钱吧……医生今天忙活了八九个小时呢。”
就是孩子还在保温箱里,医生不让看,也不让带出来,还得花大钱养着,珍珠子宫摘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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