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崇德殿外,汉白玉雕砌的兽首沐浴着大雨的洗礼,两排身穿黑森甲胄的禁卫军伫立在风雨之中。
无论岁月如何变迁,这个经历了数百年的王朝如今依然巍峨如山。
大殿之中,一名身穿华服公子容貌的少年,目光聚神凝视在一个沙盘之上。
在他身侧,面容恭谨的站着一些王公大臣,有将领也有文臣,每个人的视线都密切关注着主子的一动一静。
这少年便是汉朝的帝皇。
而帝王面前的沙盘上,泾渭分明,图鉴标明了各方势力,有匈奴、大汉、东瀛列岛、北海之滨,有滇国,西域七十二国,东疆三十六王朝,以及诸多还没有命名的区域。单单看这个世界之广袤,并非此时人类可以探明的。
“滇国,又是滇国!”年少的皇帝重重敲了两下桌子,眉目间显得极其不悦。
之所以如此,原因无他:大汉经商,一路往西,途径诸国,哪一国不是客客气气的,可唯独这滇国,竟敢每次都征收大汉商旅赋税。赋税一征收,无异于在丰厚的脂膏上咬一口,原本丰厚的利益难免显得少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这滇国于大汉来讲,也不过是个泥丸之地。众臣心中很清楚皇帝的怒意,闻言微微颔首。
愤怒之后,皇帝抬眼望向众臣。
“诸卿不妨直言,若我们攻打滇国,会有几分胜算?”
一位白须将领启禀道:“皇上,老臣愿领三万精骑,半年之内踏平滇国。我们再那里建设新郡,可以一劳永逸呀。”
然而不等皇帝答复,一名宦官样貌的文臣当即站出来反对。
“启禀我皇……滇国虽小,却是百羌之族,民风彪悍不说,还地处密林深处。屠不易,教化更难。但只要他们朝奉我天朝之威,岁银加倍。这便省去了兵戈之灾,况且……匈奴一直虎视眈眈,我们绝不能两边开战。陛下……请明断!”
文臣说完,瞥了一眼武将,眸中轻蔑之意不言而喻。
年老武将立刻反斥:“哼,你个宦官之后,从未随军而行,有何资格去谈军事策略?我天朝神威,尽皆毁在你这种人手里。祖宗说过,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滇国也不能除外。”
文臣闻言面色激亢,红着脸反驳:“徐将军,你这是什么话。战不战都要考虑双方利害,我们北有匈奴,向西东扩又非朝夕之功。历年以来,难道败绩还少吗?哼,我这官阶虽低于你,却是读万卷圣人书考取而来。学而优则仕,这四书五经的教化之理,难道在老将军眼中也是狗屁吗?”
“你你你……强词夺理!”武将词穷墨尽,最后一怒道,“简直岂有此理!”
这时白脸大臣突然冷笑一声,拿出了一份文书。
“陛下,臣这有一份文书,上面记载徐老将军第三子最近在常山占据良田千倾,私吞中郎骁龙将军田亩,罪证确凿,请陛下明断。
皇帝一惊,抓过来阅览后面色大怒,狠狠将那文书朝地上一甩,目光带着怒火望向年老武将喝道:“徐老将军,你自己看看……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原来常山郡不但良田肥沃,还是盛产武将之地。不但先有光武皇帝在这里平过乱,更有多位皇子被封常山王,可见这是块皇家福地。二十多年前,此地出过一人才,名为骁龙。这人是个武学奇才,当年前曾在殿前比武,受封中郎将的殊荣。
然而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不知因何消失了。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年,所有人都已将其忘却,不过前一阵子此人突然又回归,并前往军中述职,同时接手原先的家产,事情才由此爆发了出来。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个局面。
朝堂上的年老武将一看这文书,竟是状告自己的亲儿子,何尝不惊讶之极?当年的殿前比武,这骁龙何其之凶残,半死仍能挑杀多位少将军,那血淋淋的画面依然历历在目,想想都让人心头打颤。
所谓姜是老的辣,这位老将军心想这骁龙实在该死,如今却不得不压下此事。于是干脆跪倒在地,痛哭流涕的说:“皇上啊,我儿徐蒙虽年少狂妄,但至少不会平白夺人田产,这其中一定是有冤屈。皇上可以另行召唤,要将此事查明。倒是……”
老将军把目光投向白脸文臣,嚎啕大哭:“倒是我们在此商议国事,却不料因小儿顽劣,让诸位大人竟将国之大事搁置,此番罪孽,老臣应自刎惩戒啊……”
但朝堂不许佩剑,这老帅无剑自刎,看上就要去撞殿前的大柱子。
皇帝立刻命人将他拉下,先是痛斥他一顿,接随后语气缓和许多,安慰道:“徐帅多虑,你这倒是提醒我了。一事归一事,我们还是继续商量讨伐滇国的事情吧。等等……徐蒙和那叫什么龙,也需以正视听,记下吧。”
便见有文官一边记录,一边提醒皇帝。
“那人叫骁龙将军……”
皇帝暗忖:“骁龙这名字,为何我还有一丝记得呢?”
文官似乎猜透皇帝的心思,又提醒道:“陛下,二十年前,这位将军曾经殿前比武,血溅五步,杀过数位英豪少将。先帝因此多加厚爱,赐封官爵。不过奇怪的是,无因无果的……他在十年前忽然就失踪了。如今又为何回来。陛下——”
皇帝点点头,眉宇间印象似乎加深了一些。
“既是先皇旧臣,又深得圣宠,这田亩案更要查个水落石出。查!”
老将军眼神一凝,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列队站立的白脸文臣微微冷笑,心中就像憋足了一股劲,更加坚持绝不能对滇国动兵。在他影响下,一大帮党羽开始分析兵马粮草,将帅士卒,地理驿道,气候变换,等等需要考虑的诸多问题。任何一个环节出了差错,远征滇国的假设就可能铩羽而归。
白脸文臣最后小心谨慎的说道:“启禀陛下,太后翌年大寿在即。此时我们若对滇国动兵,损德亏福——她老人家也一定不愿意看到这点,所以……圣上……”
太后!又是太后!
皇帝脸色当即一沉。
他贵为九五之尊,然则如今太后当权,有些事情自己也无法定夺。俊美的脸庞又多了丝丝与这个年龄不应有的阴鸷。他冷冷注视着诸人,只感觉人心之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一股说不出是无奈还是愤慨的情绪,骤然间涌上了心头,他狠狠一挥打翻沙盘。
“不打,不打了!”
“散朝!”
衣袖一挥,皇帝离开崇德殿。
……
骁龙,自然不是真正的骁龙,而是易少丞。
当年他不远千里,送了一根红绳子给到铎娇后,又与青海翼匆匆见了一面,便返回到湖畔镇。何去何从,亦曾让易少丞难以选择。
后来他想通了,与其枯守,不如朝着危险前行,新债旧债都该收一收。
不过这条路很危险,自己能不能回来还另说,所以更不能带无涯去,只能让无涯在河畔镇等着,说不定有一天,他清算完所有血债,还会回去,与那两个孩儿相见。
只是,回归大汉的他体内仍然存在着歹毒的焱珠在他体内种下的那条九火天蜈,这也导致他脸颊上的火毒伤疤,好了又犯,犯了再好,周而复始非常难受。
十年时间,易少丞体内这条九火天蜈越长越大,每次发作他都痛苦得无以复加,甚至他能感觉到这武功在体内爬动。然而巧合的是,这条火红色九火天蜈密密麻麻的火足,行走在经络上产生了大量的毒素,反而刺激了经络生长得更加粗壮、强悍。
易少丞修炼的雷电心法,修炼的便是奇经八脉,气走经络。
便因此在九火天蜈的刺激下,经脉越来越强,修炼的雷电心法突破层层限制,一重,二重,三重……时至今日,只要易少丞打坐,头顶上就会形成一团赤红色的云层,以小周天的图形运转着,生生不息,繁复循环,就算身体上有致命伤口也会自行闭合,复原速度堪比神丹妙药。
这种现象,便是那些界主境强者也求之不得的“毒生轮转,生死无常”之体。
此种体质形成条件极为偶然,易少丞意识到这点后,便打消了消灭体内九火天蜈的念头,他要借助九火天蜈继续修炼雷电心法。如果能修到到雷电心法的最顶尖的第七重天,一念通天,整个人就会与天雷合一,真正掌控天地四法“风火雷电”之一,成为凡人无法理解的存在。
不过,就算有九火天蜈在体内游走,释放的毒素剧烈,修炼雷电心法仍需要种种机缘,以及漫长的时间。
在此期间,易少丞回过当年的九州剑派,找到一些同门老人,但或许经过岁月的洗礼,昔年这些人的热情万丈,皆已冷却,什么复仇,什么师尊师娘,什么芸儿师妹,都已成为过往云烟,连提起都唯唯诺诺。
心如死灰的易少丞站在宗门孤峰之巅远眺山河,心底一片孤凉。
“九州剑派,必须重建。那些仇人,必须一个个收掉。”
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充满了易少丞的内心深处,很久以前执念的种子便已种下,如今不过是种子回归故土要发芽罢了,这注定得以血来浇灌才能生根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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