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长岳望着那镇国玉印,脸色一下严峻。
念咒,掐诀,步罡踏斗。
他浑身玄光突然大作,整个人飘上半空,长笔脱手而出,飞进了那片水墨里去。
无数的古体小字,从长笔上脱体而出,融入了水墨之中。
水墨一阵流转,顿时化作了八座高山,山间有龙吟之声。每座山上,都刻有一个玄光大字,正是这八字:
形、神、心、气,
人、地、天、道!
丹青诀,最重天,见山仍是山!!
坛上,张陌尘凌空跃起,横刀一指头顶的玉印。
一道幽光,在玉印上大放而开。
嘭!
那个被扭曲了的黑色刀身、半截炸裂了开来,化作点点寒光,飞向了四大金刚妖王。
四个妖王身躯同时炸开,化作了阵阵佛光妖气、流转交融,凝成了一个巨大的妖颜菩萨法相。
他头戴毗卢冠,身披无垢衣,手持金刚幢。
座下是灵兽谛听,虎头独角、狮尾龙身,通体有佛光妖气弥漫。
安忍如地,静虑如藏。
地藏王菩萨,十轮在心,渡五浊恶世、苦海群魔!
八大高山、地王菩萨,当空相撞!!
隆!
天地震撼!!
坛下,一直凝视着战局的赵寒,目光猛然一凝。
刚才他揭穿了宗长岳的身份,宗张两人也如所料大战而起,而他自己按兵不动,等的就是这一刻。
赵寒,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该用的,全都拿来吧!
神识走、周天运,一缕真气从心府仅有的那点金光里流转而出,冲破了弥漫体内的寒气,融入奇经八脉之中。
赵寒顿时觉得浑身一暖,手一挥,玉璜凌空飞出:
“虚空诀,借法,破!”
玉璜带着金光,化作一道闪电,往后方的洞口处掠去。
砰!
血光阴气涣散,那个黑漆漆的洞口,出现了。
“还不走?!!”
赵寒一声大喝,虚弱,却清晰入耳。
洛羽儿一愣。
她转头看着那个洞口,又看着赵寒。
少年那张苍白的脸上,原本丰润的肌肉,几乎全都萎缩了下来,好像一棵正在干枯的树。
罡风刮着洛羽儿的脸,把她的头发和衣裳,吹得凌乱而飞。
“我不走。”
洛羽儿道:
“赵寒,我说过,你是我拉到这城里来的,我决不能丢下你不管。”
“你个傻姑娘……”
赵寒干枯的手臂一伸,手一指,玉璜嗖地飞到了洛羽儿的头顶:
“你不走,我现在就杀了你。”
“你杀吧。”
洛羽儿道:
“反正,现在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个大恶人薛洪的女儿。
我爹爹骗了你,害了你。
他不在这里,我是他的女儿,就该由我来替他顶罪。
这么久以来,你帮了我这么多,还救了我这么多次的命。
你杀了我,咱俩就扯平了。”
“你!”
赵寒手指一动,玉璜一颤,半月尖对着洛羽儿的头顶:
“你走不走?!”
“不走。”
洛羽儿道:
“要走,咱们一起走!”
洞穴之中、大殿内,碎石漫天而落,地面到处皲裂和崩塌着。
两个年轻的身躯站在其中,彼此望着对方。
远处,半空中。
宗长岳和张陌尘,两个悬空的身躯,浑身光芒同时一盛!
八岳在天,万壑临世!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嘭!!
一道无比耀眼的光,在空中炸裂而开,淹没了两人和周遭的一切。
地上,祭坛香案、容器人头,所有的一切全部坍塌。
纷乱间,一道浓烈的阴气撞中了洞顶。
一块巨石脱落而下,带着阴气,往洛羽儿的头顶砸了下来!
赵寒看见了。
他来不及多想,手指一动,玉璜被催动着掉头而上,带着金光,往那阴光巨石撞去!
嘭!
阴光涣散,玉璜粉碎!
巨石爆开了几块,往四周飞去。
可其中一块最大的,还是直直往下坠落,依然带着一层薄薄的阴气。
赵寒又想驱动法力,可心头突然一跳。
那缕借来的真气,已经用尽了。
一种无尽的空虚感,瞬间占据了他的全身,不再是冷热或痛,而是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羽儿,小心!”
他大喊一声!
洛羽儿已经发现了,可阴光巨石太快,眼看就要砸到!
一个黑影从殿内掠出,手中一道寒光闪出!
迸!
阴光巨石,粉碎而开!
此时,远处女子石像座下,忽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仿佛,有什么正在召唤着。
那道从天而降的血色光瀑,似乎听到了那个召唤,突然剧震了起来。
阴气潭上,血海顿时怒啸而起。
八根锁链石柱,石像座下无数的**一声惨叫,同时爆裂而开!
血光阴气好像一下挣脱了牢笼,瞬间淹没了女子石像的全身,又往洞穴的四周蔓延而去。
女子那个清嫩的躯体,霎时间,变得像阴间鬼体一般。
大殿上,“秦兴殿”的牌坊砰地倒地,龙柱雕像纷纷翻倒,金银甲仗散落了一地。
洞穴之中,一片混沌不明!!
良久。
良久。
一切的纷乱,终于消停了些。
洞内四周,已经完全被血光和阴气弥漫了。
洞顶的小孔模糊了,从天而降的血瀑,消失了。
阴气潭上,那个阴鬼般的女子石像,周身的皮肤正在渐渐衰败,好像就要枯萎的昙花。
血光和阴气,从石像座下,不断地涌出来。
呼……
呼……
地底深渊之下,那一声声低沉的声音,渐渐清晰了起来。
是呼吸声。
仿佛那个无比浩瀚的存在,正在一步步地,从深渊的中央爬出来。
大殿上,一片断壁残垣。
殿中央,两个身躯相隔几丈远,分别盘膝坐在地上。
正是宗长岳和张陌尘。
他们都闭着眼,双手合十胸前,脸色一个比一个的苍白,身上已经没有了一丝玄光的迹象。
噗!
鲜血,分别从两人的口里喷出。
另一边,断柱的下面。
灰衣人衣衫褴褛、满面尘土,蒙面布都裂了,脸上全是恐惧的神色。
是蒋怀。
后方,赵寒躺在地上,惨白的身上隐隐冒着寒气,似乎晕了过去。
再往后,洛羽儿愣愣地站着,看着那个帮她挡开巨石的人。
那是个身形健硕的中年人,握着一把巨刀,刀身被巨石撞裂了一个口子。
正是洛元堂。
“爹爹?!”
洛羽儿有些不敢相信。
洛元堂没看她,只警惕地望着前方,道:
“傻丫头,你就应该听那姓赵的小子的话,赶紧走,走啊!!”
后方远处,刚才大开的洞口,已经消失在了血光阴气之中。
“爹爹,你受伤了?”
洛羽儿看着洛元堂的嘴角,那里有鲜血流出。
“我叫你走,没听见吗……咳!”
洛元堂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整个软倒在了地上。
洛羽儿一惊,连忙扶起,手一把脉。
脉象紊乱而虚弱。
刚才洛元堂帮少女挡了那块阴气巨石,似乎伤得不轻,看来,他并不是个化外修行者。
洛羽儿非常着急:
“爹爹,你内腑觉得怎么样?
你教过我凡俗运气疗伤的法子的,快,女儿帮你疗伤……”
“不用了。”
洛元堂长喘了口气,似乎恢复了些,从地上坐了起来:
“羽儿,今晚的事本不干你的事,你不该来,你真不该来的。”
洛羽儿一愕:
“爹爹,你怎么这么说?难道,你……早就知道今晚的事了?”
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
“爹爹,他们说,你就是那个……”
“没错。”
洛元堂看着少女,脸上有种无比的沧桑:
“他们说得对,我就是十六年前、那个大秦的叛臣,薛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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