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家率领的一万大羲最精锐的边军骑兵,如沸汤泼雪一样将赫连家的叛军击败。追杀三百里方回,那四五万的叛军骑兵,逃出生天的可能连两成都没有。就算是逃出去的,也不敢再回去,只好脱了身上的叛军制服,找个无人的地方躲起来。
曾经意气风发,瞬间土崩瓦解。
让陈重器意外的是,击杀了赫连家叛军首领赫连亭岸之后,安争并没有回去。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对于陈重器来说安争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两天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陈重器派人去打探,有战场上的叛军残兵说,看到那黑袍年轻人朝着西北方向去了,至于到底去了什么地方,就再也没有人知道。
陈重器让宇文家的人分出来一队骑兵往西北方向追寻,但是连着追了好几天,已经到了赫连家的绝对控制范围之内,还是没有找到。队伍只好暂且退回来,毕竟赫连家在那座大城乃至于方圆几百里范围内还相当稳固。
赫连家在西北控制的大城叫九峰山城,因为这座大城是依照九峰山的山势所建造,易守难攻。这大城之中的建筑随着山势起伏,层层叠叠。因为地处西北关隘紧要之地,所以这里最初建造的时候就几乎是半座军事堡垒。赫连家的人之所以有那样的胆子,和常年把持这座大城有一定的关系。
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衫的安争举着油纸伞,在细雨蒙蒙之中到了九峰山城的城外。他的速度足够快,所以前方战败的消息还没有传回来。不过根据时间来推算,最多再有半日,赫连家的骑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就会传回来。
或许是因为上天先看到了那数万人惨死的场面,这雨便是给九峰山城里的人一个讯息。只是,整座山城里的人都沉浸在一种狂热之中,冷雨夜浇不灭他们心中沸腾的火。
城门居然开着,只是把守城门的士兵比往常多了几倍。安争注意到很多士兵的面容都很稚嫩,也就是说赫连家之前大规模的征兵,以至于连很多十六七岁的少年都不得不参军。
一个人的野心,连累了多少风华正茂。
或许是因为安争站在城门口的时间稍稍有些长,引起了守城门士兵的注意。一个老兵带着四五个新兵朝着安争这边过来,刀已经半截出鞘。上面交代下来了,这几日城门进出的人要严加盘查,不可放进一个可疑之人。
不管怎么看,安争都很可疑。
而此时,安争站在城门口,正抬头看着那飘扬在城墙上的西平国国旗。不少人也都看着,有些人脸上是炽热,有些人脸上是迷茫,而安争的脸上,只有轻蔑。
赫连家的野心,除了会给九峰山城带来毁灭性的灾难之外就再也什么都带不来了。如果不是安争来了,而是朝廷之后到来的平叛大军到了,九峰山城里,只怕寸草不生。
那老兵指了指安争,一个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的新兵紧握着手里的长刀刀柄,小心翼翼的走到安争面前:“你在干什么!”
他故意很大声的喊话来给自己壮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白衣年轻人的身上似乎有一种让他不敢直视的力量。安争把视线从那可笑的西平国国旗上收回来,看着那明显有些胆怯的新兵问了一句:“你可知道,为什么那旗子上写的是西平两个字?”
那士兵楞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谁?你要干嘛!”
安争的视线重新回到西平国的国旗上,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之所以叫西平,是因为就算他敢举旗,也不敢妄想整个天下。弹丸之地,燕雀之志,可笑之极。”
新兵刷的一声将长刀抽出来,用刀尖指着安争怒吼,似乎也只能是怒吼才能让他心里的恐惧减弱那么一点点:“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你在不回答我,我要对你不客气了!”
安争笑了笑:“我是来救人的。”
新兵脸色明显一变:“救人?救谁?”
安争道:“不是你,从你穿上这件衣服开始,就谁也救不了了。我只希望,你们这些穿上衣服的人死光之后,圣庭不会再追究这九峰山城里普通百姓的协从之罪。”
新兵转头喊道:“队正!这个人有问题!”
那个老兵将长刀抽出来大步跑过来:“动手,把他拿下!”
那年轻的士兵立刻一刀朝着安争劈了下来,也不管这一刀是不是能劈死人。事实上,他到现在为止才接受了不到一周的训练,那些大羲真正的士兵们擅长的格斗和杀人技巧,他一样都不会。在这一刀劈下去的时候,他甚至还闭上了眼睛。
他感觉自己好像是劈到了什么东西,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劈到。身子往前踉跄了一下,睁开眼睛的时候对面那个白衣年轻人已经不见了。
他吓了一跳,左右寻找,然后听到了队正的呼喊声。顺着那些人的视线看过去,他才注意到那个白衣人已经到了城墙上,伸手把城墙上挂着西平国国旗的旗杆拔了出来。那旗杆足有一尺多粗,至少十米高,那人竟是一招手抓着,也不知道怎么抓着的,轻飘飘的提起来,然后从城墙上掠了下去。
这番举动,也把城中的修行者吸引了过来。
负责看守城门的一个将军看到安争把旗杆拔了出来,从远处掠过来,凌空一刀朝着安争斩落。离着安争还有几十米远,那刀气就已经到了安争身前。
可是安争依然缓步向前,连看都没看,避也不避。刀气到了安争身前几米远的地方就被崩碎,那个囚欲之境的修行者,其刀气连安争的身体几米外的护体真气都破不开。
相反之下,护体真气的反震之力将他从半空之中震的往后飞了出去。安争看了一眼远处半山腰上那片最大的建筑,那城中之城。那就是赫连家的祖宅,不管赫连家分离出去多少分支,那祖宅就是他们的根。甚至半山腰上那祖宅的城门,比九峰山城的城门还要大一些,按照大羲的律法,这是违制的,可惜的是明法司没落之后,这种事已经没人查了。
看清楚那城门的位置,安争将手里的旗杆掷了出去。那旗杆带着呼呼的风声,在半空之中将那个跌落的将军胸膛直接撞出来一个巨大的血洞,然后挂着那将军的尸体飞向半山腰。只是一个恍惚而已,那大旗杆带着尸体就砰地一声戳在赫连家的城门上,直接戳了进去,没入一半还要多。而那挂在最前面的尸体,直接被撞了个粉身碎骨。
那旗子垂下来,还在滴血。
离着那么远,安争的左眼里蓝色星点微微转动,那旗子随即噗的一声冒起来一团火苗,很快那大旗就烧成了灰烬。
大街上,数不清的士兵朝着安争冲了过来,挥舞着手里的刀子。
安争一跺脚,只是一跺脚,大地都为之震动了一下。大街上那些冲过来的士兵全都摔倒了下去,在地面震动的那瞬间,他们所有人的腿骨全都断了,震动的力量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腿骨之后是全身上下所有的骨骼,全都断开。这些人躺在那疼的哀嚎起来,却偏偏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安争的步伐并不快,但是稳定坚实。
一个修行者从侧面冲过来,一件刺向安争的脖子。谁也没有看到安争怎么动,甚至没有人看到安争动,那剑忽然自己折返回去,一剑刺穿了那个修行者自己的脖子,血流如注。
刀来,持刀者被刀所杀。
剑来,持剑者被剑所杀。
来者,挡者,皆死。
赫连亨得到消息之后快步从大厅里走出来,然后登上了内城的城墙。站在城墙高处,正好可以看到那大街上缓步而来的白衣年轻人。那人身前身后已经倒下了不知道多少尸体,但他的白衣却依然那么干净,不染尘埃,不沾血迹。
“陛下!”
赫连亨手下一人抱拳道:“这人也太猖狂了些,必然是大羲派来的,属下愿意一战,为西平国斩杀此人。”
“去!”
赫连亨吩咐了一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阵的恐惧。分明进来的只是一个年轻人而已,为什么在自己家里,多年经营之地,自己会害怕?
那个人从城墙上掠下去,距离安争还有几百米远的时候就虚空拉弓,然后一直劲气之箭朝着安争激射而来。那箭看不到,瞬息而至。安争等到那劲气之箭到了近前,伸手一抓,竟是将那无形的箭抓在手里。他看到远处有一个小孩子一脸茫然的站在那,手里还拿着一个弹弓,安争笑了笑,随手将弹弓拿过来,把孩子放在稍微远一些的地方。然后拉开了弹弓,将自己抓住的那支劲气之箭射了回去。
然而,安争终究不怎么会玩弹弓,射的还未必有那个小孩子准确。
劲气之箭距离那个修行者能有四五米远过去,然后轰的一声将赫连家的城堡一角射的炸开。大块大块的石头从城堡上滚落下来,然后砸进赫连家院子里,至少两排房子在这一瞬间被夷为平地。
“猖狂!”
赫连亨大怒:“谁敢为朕杀了这个狂徒!”
他手下的人面面相觑,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刚才冲过去的那个人不知道怎么就被安争一把掐住了脖子,然后单手举过头顶,当做炮弹又扔了回来。那修行者在半空之中肯定是想要挣扎的,但已经小满境巅峰的他却连一点办法都没有。那修行者的身子就是击碎城堡的第二颗炮弹,将一座城门楼炸的四分五裂。
安争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傻乎乎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然站在那呆呆的看着安争的孩子,他笑了笑,取了一颗糖和一本功法放在他手里。
“你叫什么名字?”
“言清歌。”
“好名字。”
安争指了指那本功法和糖:“我刚才弄坏了你的弹弓,这个赔给你好不好。”
那少年摇头,眼睛湿湿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我......我想要我的弹弓。”
安争叹了口气,选了一把红品的木剑递给他:“这个赔给你,算是顶了你的弹弓行不行?”
小孩子看了看木剑,这才破涕为笑:“好!”
安争站直了身子,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房子:“去那边吧,一会儿这城里就会放其烟花。你在那里不要出来,出来的话娿就看不到了。”
“烟花漂亮吗?”
“漂亮。”
“那你放的烟花,都是什么颜色的?”
“红色。”
安争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然后继续向前:“只有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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