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下华服,换上普通民妇的粗布长裙,外穿厚厚的柳絮袄子,头戴布巾,俨然一农户家出来的小媳妇儿。
这是小梅提前给她准备好的,知道她每到一个地方都喜欢出去闲逛,非常贴心。
“娘娘,把这个挂脖子上,暖手!”临出门前,惜瞳把一双吊挂式的手套放娄千乙脖子上。
娘娘太不会爱惜自己,动不动就忘记戴手套,若挂脖子上,就忘不了。
美美穿的要鲜艳些,虽然也是一身粗布,但没娄千乙那般朴素。
小梅、惜瞳、环儿这些丫鬟就更加低调了,一行五人出现在驿馆门口,就跟某个不太富裕的员外郎家妻妾仆人出游一样。
“臣丰城知府刘国泰参见太后!”
这时,一名身着暗色麻袄的老汉小跑过去,跪地铿锵大喊。
娄千乙和美美互看一眼,这是……昨晚给她们接风的刘知府?
一晚上没见,怎么变这么沧桑了?
“刘大人,你怎么穿成这样?朝廷发下的俸禄让你除了官服外,一件像样的衣服都买不起吗?”
话语中带着警告,再清廉的官员也不至于穷成这样,而且昨天还见他戴了两枚价值不菲的红玉扳指。
深怕被继续误会下去,刘国泰赶紧澄清:“微臣唐突了,请娘娘莫要见怪,
方才听闻您与成王妃想微服出巡,是以,换了身便装来替娘娘引路!”
某女闻言,这才笑开,不是弄虚作假试图蒙骗大伙就好:“你消息倒是灵通,走吧!”
“是是是!”刘国泰点头哈腰的跟上,还不忘抬起袖子擦掉额上冷汗。
都说伴君如伴虎,果然不假,稍不注意就可能掉脑袋。
太后最痛恨贪官污吏,户部尚书说杀就杀,如今官场谁不怕她?
一直以为太后应当是个面相刻薄的妇人,如今一见,还没他家孙女看起来凶横呢,就一水灵灵小丫头儿,毫无威慑力。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夏侯霜当然也不会落后,装扮成一个普通打手跟在娄千乙身边,为掩人耳目,背上长剑也裹着粗布。
三十名乔装过的禁卫军隐身各个角落,太后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许现身。
就没见过这么贪玩的太后!
“主子,王爷他们!”夏侯霜凑近正在摊位上挑选首饰的娄千乙,待她看来后,用下巴指指不远处一行人。
顺势看去,可不就是他们么?连柏司衍都在内,一个个全打扮成了富家公子哥儿。
没当过老百姓,即便换身常人行头,还是盖不住天生的贵族气息,惹得人们不断侧目,嫌弃道:“千万别让他们靠近咱们,就当不认识!”
若被人猜出身份不简单,还怎么套出实话?
“是!”夏侯霜故作随意的点下头,不似以往那般尊敬。
“主子,奴……我觉得他们是担心你的安危才跟来的!”小梅悄悄提醒。
娄千乙把淘来的东西交给她,不置可否:“我知道,走,去那边看看!”
好久没看到这么热闹的街市了,耳边人声鼎沸,绸缎、成衣铺、铁铺、胭脂水粉、玉器古玩、餐馆……,各种各样的店铺目不暇接。
初春又为万物复苏的季节,阳光正好,街边柳枝开始抽芽,春意盎然,连带心情也格外的美妙起来。
“大姐!”就在大伙玩得最不予乐乎时,美美忽然拉住娄千乙往边上走,确定刘国泰听不见后才说:“大姐,我记得刚离开大曜时,
比这发达很多的几个城镇都有成群结队的乞丐,怎么逛到现在,一个都没看到?”
刘国泰不会故意作出些表面现象给大伙看的吧?
娄千乙这才注意到,如此热闹的庙会,最适合乞丐出来活动了,来到刘国泰身边:“刘大人,哀家发现丰城的治安倒是不错!”
“您谬赞!”刘国泰顺着她的视线瞄一圈,不少官兵正穿插其中维护秩序:“人流过大,必须加以控制!”
“欸,刘大人,你说像冀城那种地方都有不少乞丐沿街乞讨,
难道丰城比冀城还要富裕吗?”光看城市面貌,连冀城一半都不及。
刘国泰奇怪的看看她,反问:“您不知道?对,那时您已经离开大曜了,是这样的,
您不是将朝廷昔日卖出去地都收回来了吗?还有各地正在开辟水田,土地越来越多,
薛大人监国后,给各地官员颁发了一条规定,除去老弱病残外,所有乞丐都禁止乞讨,必须务农!”
“这么说那些乞丐都有分到地?”某女心喜,怪不得呢。
“大多数身强力壮的都给分了地,分不到的,也能去山区领两亩水田,先种植庄稼,
朝廷为他们在当地临时搭建房屋栖身,等将来他们自己有能力了,再另外去建造、或购置房屋,
至于那些无家可归的老弱病残人士,由各地富裕人家每月捐银帮忙赡养,
民报出来后,臣收到了不少善心人的捐款,这些银子,臣都有上报,并存在银库里来接济那些贫困人家。”
说完又不经意的擦了下汗。
这是心虚的表现,娄千乙没想去为难他,不是所有的官都像白中天薛岑义那般清廉,只要贪的不过分。
还是得过且过吧,丰城治安好,乞丐少,百姓安居乐业不就行了?
柔和的笑笑:“刘大人你这事办的不错,那那些无行动能力的人你都是怎么安排的?”
“待会臣带您去瞧瞧!”刘国泰忽然又心安理得起来,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模样。
“好!”娄千乙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与大伙继续游走人群中。
永安庙,一年一次,周围十几个村镇的百姓大部分都会过来凑热闹。
相较于大梁,丰城民风要开放许多,未出阁的女子都可以戴着面纱出来游玩,已出格的更是大胆,独自一人随处闲逛的都有。
有那么多官兵巡逻,像调戏良家妇女这些,压根不存在。
“哇,这里风景好好,大姐,咱们就在这里用早点吧,
那面条好像很好吃的样子!”美美说完也不管娄千乙答不答应,就拉着环儿率先到面摊上找了张空桌,大喊:“老板,七碗面,两碗放辣!”
忙得不可开交的老板笑呵呵的回应:“好嘞,客官请稍等,马上就来!”
刘国泰还在疑惑这俩小女子能吃那么多吗?就见三个丫鬟全坐过去了,这……么说?还有一碗是他的?
坐下后,娄千乙见刘国泰还弯着腰站她后面,拧眉指指旁边空位:“坐啊,站着干嘛?”
“臣……奴才不敢!”那可是太后和王妃啊,这些婢女也太没规矩了。
小梅跟惜瞳见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忍俊不禁的掩嘴偷笑。
“我让你坐你就坐,如今咱们身份平等,没那些规矩,还是你已经吃过早饭了?”应该还没有吧?
刘国泰愣了下,赶忙过去坐好,果然跟传言一样,太后性子直爽,不拘泥于尊卑礼节。
顿时有些受宠若惊,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和太后一起吃面。
结果屁股还没坐热就又站了起来,猫着腰面向前来几人。
夏侯霜立刻过去阻拦:“主子有令,尔等不可靠近!”
柏司衍都不屑正眼去瞧,大步越过坐到了另一张空桌上:“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哼,若非怕她们出事,他才懒得跟出来。
柳如修已经抓住了夏侯霜手腕,并暗中投以警告。
如此,商晏煜也畅通无阻的坐在了柏司衍对面,脸色有些不好看。
却非是因被拦路,这些女人毫无危险意识,凤家十多年来累积了不少势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知道收敛还到处乱跑,啧!
“夏侯,过来吃面了!”娄千乙知道拦不住,干脆随他们去,反正多个人多份保障。
刘国泰的目光在两桌人身上来回扫视,玄宫之事早已传遍大曜。
虽然也觉得离王过分,可并不希望太后与那两人闹矛盾。
大曜好不容易才有所转圜,朝局恐要再度动荡不安。
柏司衍大方的为死对头跟柳如修他们也点了碗热腾腾的面食,一桌子六个大男人,需求量自然是女人的两倍。
因此没多久,桌上除了大碗汤面,还有不少肉食。
若说看一个人修养过不过关,观他们进餐便可,瞧,除了娄千乙和谭美美两个没啥形象外,个个都跟受过专业培训一样。
几个丫鬟细嚼慢咽的就差没数着面条吃了。
夏侯霜虽为武将,做事豪爽利落,但自小家教严格,即使不像惜瞳温和,也格外注重‘拿筷端碗’的姿势。
而柏司衍商晏煜这些大老爷们,甭管坐姿端不端正,最开始碗在什么位置,末了绝对不偏不倚还原。
桌上更不会洒落一滴汤水,豪迈不失优雅。
以前娄千乙就喜欢看商晏煜吃东西,最初觉得很装,日子长了,发现挺养眼的,胃口都会跟着大曾。
现在想想,当时的自己太特么可笑了。
他是有许多她既向往又做不到的优点,大事上比她稳重,心思比她细腻,不善表达却会无意中给她最大的安慰。
为了她变得越来越有人情味,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认真去听,去采纳。
在别处总是一意孤行,在她这里却有商有量,比如她说种桑养蚕,发展印刷业等等,他都是第一个认同的人。
还有初为太后时,她说能改善百姓生活,他就义无反顾的全力配合她。
如果没有夜江流这事,她想她会成为他的贤内助,会不惜一切代价来维护这段感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圣驾已经进城了,你们说皇上太后王爷他们会来庙会游玩吗?”
一句话拉回了娄千乙的思绪,如今她是迫切想知道人们对她的看法。
不求无人非议,只求事态没有严重到无法再进朝堂的地步。
好歹让她把最后几件事办完,有些东西必须在那个位置上才能做,虽然破解了虚妄碑,所有污点都能洗去,谁让圣女是有资格胡作非为的呢?
可下令让百姓种植棉花、发展交通等等,这些等不了那么久,必须立刻执行。
将来小玉儿的位子才坐得稳。
一共十桌人,全部坐满,也不知由谁开的头,纷纷都跟着聊了起来。
“应该不会吧,太后那么重视百姓,难得有次庙会,哪会前来扫兴?”
美美干咳一声,故作好奇:“咦,这位小哥,太后来怎会叫扫兴呢?”
你大爷的,大姐为了让你们日子过的好,操碎了心,结果庙会还不能来了?
那青年急忙解释:“夫人误会在下了,若太后愿意来与民同乐,
我等当然高兴,但你看看四周,本就拥堵难行,若凤辇驾临,
岂不是要寸步难移?我等也不敢再这般坐着吃喝打趣了!”
“明日皇上离去时,咱们再到城门口送行,太后为咱们老百姓做了那么多,
当面叩谢也算聊表敬意吧,哎,同样是人,咱们怎就想不出这些法子来?”
“的确令人佩服,你们还记得去年这会儿是啥光景不?”
“怎会忘记?哎,天差地别!”
娄千乙察觉到刘国泰碗里的汤汁洒到了桌上,不动声色的拍拍其手背,笑得人畜无害:“前尘既往不咎!”
闻言,刘国泰悬着的心方才落地,是啊,怎么忘了太后说过绝不追究从前过错呢?
下意识就想跪地表忠心,但见女人摇头,便只好按捺住。
他想若非有那句‘既往不咎’,那么人们接下来的话足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果然,又一中年男人跟着道:“那会儿咱这丰城官官相护,各家各户年年盼着永安庙会,
将好东西拿出来以物换物,亦或赚点银钱购买粮种,我跟你们说,
那天我刚出摊,一车的坚果,我娘炒了好几天,结果呢?
那些个天杀的你抓一把,我抓一把,到最后都没赚到几个铜板,就被他们给吃光了!”
“还不能喊冤,刘国泰那几个侄子横行霸道,专给有钱人家出头,我那一车白面就是他们给抢走的。”
“哪像现在,谁敢抢咱们东西,直接告到知县那里去!”
娄千乙咬着筷子天真的问:“知县比知府更有威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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