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朕重复两遍。”男人已然没了耐心,全不顾俩孩子正在极度惊恐中。
看着他们时,就跟在看无关紧要的蝼蚁一般。
“父……父皇,您……吓到……到他了!”商晏煜看男人站起来,立马张开双臂,以小小身躯挡在弟弟身前。
刚才是想哭,不敢哭,如今语带哭音,却流出一滴泪。
商容佑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双手抱在一起,抵在胸前祈求着男人莫要再靠近。
怯生生低头,不敢去看,无意中见到躲在屏风后的周姑姑正向他悄悄打手势,示意他莫再多言。
立马咬住唇瓣,将额头紧紧抵住哥哥也颤抖得厉害的后背。
皇帝深吸口气,已经来到俩孩子跟前,居高临下,声如洪钟:“说,谁跟你说的?”
“哇哇哇……儿臣不说,儿臣答应她不说的。”商容佑似一下崩溃了,仰头哇哇大哭。
商晏煜擦擦鼻涕,呼吸越来越急促,狠下心肠扭头揪起商容佑衣领咆哮:“你快说啊,
到底听谁说的?那人明明是想害我们,三弟,二哥求你,告诉二哥,谁说的?”
商容佑拼命摇头。
“好,三弟重承诺,二哥不逼你!”径自站直,身侧小拳头紧了又紧。
通过这件事,他总算明白,父皇是真的不喜欢他俩,而母妃也的确是父皇害死。
吞吞口水,仰高小脸,不再祈求,冷着脸道:“父皇,
您了解三弟的性子,他若不愿说,谁也逼不……”
话未完,瘦弱身躯已经被男人提起,后一把甩下台阶。
‘砰!’
“二哥!”商容佑目瞪口呆,小手伸在空中,忘记了哭嚎。
眼睁睁目睹商晏煜在地上呕血蠕动,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下子会变成这样?
周芬捂住嘴,眼泪不断滚落,但她还不能出去。
如果她也死了的话,二位殿下就真没希望了。
太监首领冷眼看着这一切,不阻止,也不帮忙迫害。
皇帝先是捧住商容佑的双肩,再一点点举高,赤红着眼逼问:“谁告诉你的?”
“兰溪姑姑!”商容佑已经失去了焦距,眼眸低垂,如个傀儡木偶,乖乖回应。
等也被甩到商晏煜身边时,还处在失魂中。
商晏煜忍住痛把弟弟又抱进怀里,察觉到他有些不对经,也没去管。
缓慢扭头,呲牙对准上方男人,类似恨意的东西一点点聚集瞳孔。
若能化身为兽,估计能直接扑上去将其撕碎。
“然……然后呢?”美美捂住眼睛,颤声问。
周婆也抹了把眼睛,斜睨了身后屋子一眼:“那天以后,
整个皇宫就都知道二位殿下失宠了,皇后怕殿下们将来会起不臣之心,
就派人处处刁难他们,那兰溪的确是皇后放在三殿下身边的细作,当下便被灭了九族,
而三殿下那晚开始就不爱说话了,太皇那一甩,二殿下断了手臂,三殿下断了腿,
好在老奴学过医,没让他们落下病根。”
“怎么可以当着那么小的孩子杀人呢?”还是近百人。
“三殿下从小就很懂事,为人善良纯真,
知道所有人都是因他而死后,非常自责,此后再不敢碰酒,
更不敢随便开口讲话,怕又说错什么而害到身边人,
就算这样,太皇也不打算放过他俩。”
“他是做贼心虚,自己造的孽,却要两个孩子来承担。”美美愤愤不平。
可恶,他是怕他们把他的恶行传扬出去吧?
简直畜生不如,连孕妇都下手,还是双胞胎孕妇,不知道那样会死人啊?
再者古代只有顺产,双胞胎产妇月子里更该好好养身,他却不顾产妇安危。
即便是畜生也做不出这事来,难怪商晏煜不让人们讨论贵妃之死,竟是死得这般难堪。
若换成她,也不希望别人去议论,算是为母亲守住最后一点尊严。
周婆赞同点头:“不错,他根本不配为人,唯一庆幸的是老奴当时没冲出去,
否则俩孩子活不到至今,以前他们的敌人是皇后,
那以后,连唯一的依靠都将他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被强行关在黑暗密室、天天遭受虐待,
太皇还经常去逼迫他们给昌华国皇帝写平安书信,若不从,就百般折磨。”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难道两位王爷并非太皇亲生?”
“呵呵,好一个虎毒不食子,怎会不是亲生?娘娘刚嫁过来时,
太皇待她还算客气,都怪那张脸叫太皇痴迷,惹来大祸,令后宫怨声载道。”
“太皇只宠她一人?”
“是啊,所以后来不管侍寝时多么痛苦,娘娘都愿忍耐,
她说太皇对她是真心的,直到太皇连孕期都要她陪寝后,
她才知道太皇只是钟意她的花容月貌,临终前,许下一愿,永世不见。”
美美用拳头捶打了下桌面:“就该这样,那个……,所以王爷就是这样才不愿见人的?”
周婆点头:“六岁至八岁,两年期间,兄弟二人受尽磨难,
二殿下心智比较坚强,不曾倒下,可老奴觉得他还不如和三殿下一样呢。”
“怎么说?”
“你应该已知先帝和先皇后、太子是怎么死的吧?都是那孩子一手造成,
先帝虽然跟太皇一样残暴不仁,但好歹也是他的亲兄弟,
二殿下的心中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我不止一次的劝他,
那些人都死了,为何不学着放下?再这么下去,我真怕他会毁了自己。”
的确,商晏煜这人阴险得很:“后来是怎么度过难关的?”
“后来啊……八岁多时吧,昌华国国主怕自己外孙在大曜被人排挤,
每隔两个月都会派人过来问候,太皇不想引发战端,只能将两位殿下好生养着,
并告诉众人,三殿下之所以沉闷,是因被鬼怪故事吓到,
二殿下心思深,也没向使臣告状,老奴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从八岁起就开始拉拢势力,
柳家楚家两个小子从小就和他玩的好,拥护他也不奇怪,
渐渐的,连太皇都不敢轻易动两位殿下了,再后来,二殿下囚禁了太皇,
更将其活活逼死,这事只有他知、成王知,我知,
若不想引火烧身,你莫要道于旁人听。”拍拍女孩儿手背,希望她能明白其中凶险。
美美点头保证:“放心,我谁都不说。”
周婆笑了:“孩子,你若真在乎太后,就阻止她与柏家接触,
别看老婆子在这深宫里,却什么都瞒不住老奴。”
“离王和柏相除了是政敌外,还有其他渊源吗?”
“柏家小子倒没有,柏家那老家伙则是真心狠手毒,
当年那个兰溪唆使三殿下去质问太皇,就是那老家伙给皇后出的主意,
否则三殿下也不会变成这样,你说太后若跟柏家小子交好,二殿下会放过她吗?”
谭美美倒抽冷气,不行,这些厉害关系她必须告诉大姐。
尽量莫要再跟柏司衍来往,商晏煜从八岁就懂得算计。
十几岁杀死亲爹,后来又弄死小玉儿一家,这种人,能不惹就不惹。
离开时没忘问一句‘为什么您要告诉我这些?’。
老人家的回答是‘因为老奴觉得你能让王爷从黑暗中走出来!’
她能吗?虽然很想,可是那人压根不愿出来见她。
但她不气馁,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冲屋内欢快大喊:“商容佑,
你生辰时我会带上礼物过来的,绝对是你从没见过的稀罕玩意儿,拜拜,下次见!”
周婆头冒黑线,你也别挑在那一天啊,也罢,只要她肯再来就行。
等女孩儿离开后,商容佑低着头出来了。
依旧一身无暇白袍,发髻整齐,清润俊朗。
走到水井边打水,小声抱怨:“你和她讲那些作甚?”
“你当初给她食物,不就是希望她活着吗?今天若不给她讲清楚,
难免会惹出麻烦,不如早早交底,还能帮她们姐妹避开些危险。”
周婆见他打了半天,也没把水提上来,好笑的想,这孩子,手里不抓住点东西,是不会开口说话的。
商容佑不再多言,将一桶水放脚边,就又回屋去了。
周婆见怪不怪,见桌上还有一叠点心没动过,扭头喊:“姬小姐特意给你带来的,还是吃点再睡吧。”
半晌没动静,周婆也不在意,把点心放到对面。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影果真出现在灯光下,并老大不情愿的坐桌子前,拿起点心咀嚼。
别人不了解他,但周婆会不清楚吗?明明心里欢喜得很,还一副勉强模样。
自那日小丫头离开镇妖堂后,他就天天站墙根底下听声儿。
直至确定人是真的离开了后,就不听声儿了。
但凡有人过来送东西,就会以为人家来了,回屋站窗口偷看,别以为她不知道。
商容佑的心思她能猜透,可商晏煜的,她早就看不透了。
还记得两位殿下出生时,天上霞光万丈,彩云染红了整座皇宫。
还当是有神明庇佑,结果……呵呵!
“太后娘娘喝了那些酒,怕是已经安寝了,
小姐您明天再去吧。”环儿看大小姐走的是永寿宫方向,细心提醒。
美美回忆起大姐离开时的模样,笑道:“好吧,回府!”
宫门已关,但见是东帅府的马车,守卫们都无需去问就将大门敞开了。
见此,美美觉得她有必要提醒下大姐,古代皇宫宵禁了是不允许任何人出入的。
听说以前也很严格,就因为凤璃心时常半夜到宫里找凤青月,先帝才废除了这一项。
但凡有点身份,都不得加以阻拦。
忘归楼。
‘砰!’
酩酊大醉的娄千乙被粗鲁抛却床铺里,沉吟了声便抓住被子继续四仰八叉呼呼大睡。
朦胧间,似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痛苦拧眉,眸子动动,勉强眯开一条缝。
好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用力推阻,入手处冰凉,像是铁制品。
还有些许发丝自指间滑过,即便思维难以聚拢,也能猜到身边人戴着大张铁质面具。
好难受,胃里火烧火燎,商晏煜你个混蛋,又他娘来这招。
懒得动弹,随便他吧,又不是没有过。
而且如果是商晏煜的话,她能接受,为什么能接受?技术好?长得帅?身材棒?
她不知道,总之不反感,还丁点不担心被坑害,这或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安全感吧!
翌日。
朝霞环绕着晨阳越出山脉,照亮大地。
木桥上人头攒动,清扫的清扫,洒水的洒水。
巍峨高楼外,男男女女腰束绳索上下飞跃,用心清理着各处。
雅间内,夜江流对着铜镜整理着衣襟,即便瞧不见,也知面具下正一脸春风。
“王爷!”
守在门口的燕宵拱手。
商晏煜点头,面无表情抬步入内,后瞬也不瞬的凝视着镜前男子。
夜江流透过铜镜观察了下商晏煜的神色,果真透着阴桀。
想不到堂堂离王也会沉迷一个女人的身体,趣味盎然:“听说贵国的离王贪恋美色,
因此还特意建造了这座忘归楼,以便收纳天下貌美女子,
却不想也有对一人流连忘返一天,不过……确实销魂!”
末了勾唇转过身去,笑望某个正脸色不愉的人。
商晏煜腹前大手几不可查地捏了一下。
薄唇紧抿,面无温色,冷冷对视片刻,道:“夜王所求,亦是本王所求,
互利互助,但有些事,希望夜王听过也便罢了,
否则即使玉石俱焚,本王也在所不惜!”
“哈哈!”夜江流朗笑两声,点头允诺:“放心,你若倒了,
对本王百害无一利,而且离王连心头好都能与吾分享,这份诚意,吾收下了,告辞!”
拱拱手,不再逗留,潇洒出屋。
商晏煜深吸口气,走到桌前端起茶杯仰头饮尽。
后稍微一捏,茶杯碎裂,额头青筋争相暴出,一字一顿:“柏……司……衍!”
燕宵猛咽唾液,能把王爷逼到这份上的,整个大陆,也就这么个柏司衍了。
闷头过去将男人大手强行掰开,取出碎渣子,免得刺伤了手。
王爷的功力长进好生迅速,都未发力,就能把个杯子直接捏碎。
徒爪掐断人咽喉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厢,娄千乙已经醒来,正慢吞吞自行穿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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