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见他没说话,而是戴上一次性手套,而是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开始对付盘中的乳鸽,他也经不住美食的诱惑,也戴上了手套。
荆涛见他上来就扯下一条鸽腿,在嘴里一转就吐出了骨头,就说:“不要急着扔掉骨头,这么小的乳鸽,满打满算有不了两三口的肉,要这样,慢慢地品。”
他说着,就将一根骨头塞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边嚼边说:“味道全在这些细小的骨头里了,你一旦咂摸出骨头里的味道,就不再热衷于肉的味道了。”
小孟听他说得这么诱人,也将手里没有丢掉的骨头放进嘴里咀嚼着,的确咂摸出了些许的味道,但他知道,荆涛之所以让他嚼骨头,是怕他急躁,也是担心老早吃完了却不走让服务员生厌。
就这样,两人细嚼慢咽将盘中的熏鸽吃完,又开始对付两小张葱油饼,直到再也没得可吃了,他们才听见外面服务员大声喊道:“长城房间结账。”
荆涛一听,立刻扯下手上的一次性手套,迅速拿起桌上的手机,点着脚看着窗外。
这时,门开了,出来一个人快步跑向前院,一看就是结账的。
紧跟着,房门再次被打开,一个人在里面恭恭敬敬地用手挡着房门,随后,一个戴眼镜身穿白衬衣的人走了出来,后面一个人快速跑出,给他拉开车门,还用手挡在上面,唯恐磕了眼镜男的头,待这个人坐进去之后,他们再次握手,随后车门关上,车子开走。
小孟也在第一时间打开手机的摄像键,将这个过程全部记录下来。
荆涛却怔在原地,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小孟问道:“我录下来了,您录了吗?”
荆涛看着小孟,点点头,随后坐回在座位上,余波未平。
小孟看出了端倪,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认识他们?”
荆涛点点头,说道:“何止认识,还打过交道。”
“他们是谁?”
“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戴眼镜的人是新洲市纪委书记徐树中,那个给他开房门和车门的人是金岗镇的镇长。”
“啊!”小孟也呆住了,他说:“难怪一个金岗镇的吃喝风都刹不住,原来……”
荆涛赶紧示意他闭嘴。
这时,一阵脚步由远而近传来,随后门被推开,还是刚才那位服务生,他很有礼貌地说道:“两位初次品尝,感觉怎么样?”
荆涛用手指指盘子里一堆嚼得细碎的骨头,说道:“我们连骨头都吃了,还用说吗?”
服务生笑了,说道:“两位还点点什么?”
荆涛摆摆手,说道:“结账。”
服务生说:“请到前台去结,不允许我们收款。”
荆涛看了一眼小孟,小孟立刻心领神会,就出去结账去了。
荆涛站起来用纸巾擦了擦嘴,他刚要往出走,无意从后窗户处看见金岗镇镇长坐进车里,随后,车子就开到了前院。
此时,他不能出去,如果出去,金岗镇的镇长一定能看见他,并且认出他。
为了避免被镇长认出,荆涛又松开了门把手,故意回头张望,看有没有东西遗漏在桌上。
他拍了拍口袋,手机在,又拍了拍钥匙,钥匙不在,他知道在小孟那儿,就转回身查找。
服务员问道:“拉下什么了?”
“车钥匙。”
服务员已经将骨头收进垃圾桶,他往里看了看说:“没有啊,是不是在那个人手里?”
荆涛故意恍然大悟,说道:“哦,有可能,待会他结完账回来我问问他。”说着,还在故意寻找。
这时,小孟从外面打开门,说道:“哥,走吧。”
荆涛说:“钥匙在你那儿吗?”
“在。”
荆涛走出来,那辆车早就没影儿了。
坐进车里,依然是小孟开车,开出院门,驶出胡同,直奔通往清阳市区的高速路驶去。
荆涛问道:“你看见他们结账了?”
“是的,他们不是六个人,是三个人,每个人两只熏鸽,猜猜他们三个人吃了多少钱?不算酒。”
“四百?”荆涛说道。
小孟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千?”
“再加一个零。”
“拉倒吧你,他跟咱们一样,吃的也是熏鸽,不是金鸽。”
小孟说:“两条华尊香烟,您说多少钱?”
“华尊?从饭店拿的?”
“是的,据说是饭店老板通过私人关系搞到的,现在这种烟市面上几乎见不到。”
荆涛听说过这种烟,以前市面很盛行,自从中央出台了八项制度后,这类奢侈品消费也受到打压,甚至不再公开生产,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了,不想,又冒了出来。
荆涛不由得暗自咂舌,时至今日,怎么还有人公然吃请受贿!尤其还是徐树中。
他突然问道:“他们当着你的面结的账?”
“是的,他们不但没开发票,连电脑里的餐费清单都删除了,是那个镇长亲自干的。”
“那你……”
小孟说:“虽然我无法拍到清单,却按下了录音键,他们的对话我录下来了。”
“好,到服务区停车,你转发给我。”
荆涛闭上眼睛思考着发生的一切,难怪孟庆明遭到如此不公平待遇,难怪金岗邪气蔓延,原来上行下效啊!
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天在镇政府会议室里,徐树中后来赶到会议室,他在通报调查新岗镇部分干部中午违规聚餐吃喝问题之前,先做了一番自我检讨,荆涛现在还清楚记得他是如何当着新洲和清阳两级市委书记的面做的检讨。
当时,徐树中说:作为主抓干部纪律和廉政建设的负责人,在防汛抗汛的非常时刻,基层干部出现违规吃喝现象,我有责任,我会在恰当时候请求上级对我进行批评处理……
想到这里,荆涛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一时无语。
高速路上,小孟从后视镜看了荆涛一眼,知道他没睡着,就问道:“今天这事还跟郑书记汇报吗?”
荆涛深深叹口气,说道:“我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小孟说:“人家该吃吃该喝喝,咱们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什么事啊!”
荆涛深有感触地说:“是啊,就拿辛鑫来说,他潇洒了,却要别人替他擦屁、股,道理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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