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锦麟说道：“八十年代的劳模，您说老不老？”
荆涛问道：“谁？”
这话说出后，他立刻意识到了是谁。
果然，姜锦麟答道：“鲍氏家族掌门人，鲍宗伟。”
荆涛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去慰问？”
姜锦麟说：“书记大人，这可是您要慰问的目标啊！”
荆涛这才恍然大悟，内定的慰问名单中，鲍宗伟的确是荆涛慰问的对象。
荆涛说：“以后得改改，春节前慰问只限于困难户或者做出特殊贡献的军烈属。慰问劳模挪到五一节。”
姜锦麟说：“按说是应该挪到五一节，可东立市却是多年沿袭下来的习惯使然。不过这个问题倒是无伤大雅。”
姜锦麟说道这里突然停顿住。
荆涛感觉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却没说出来。
“难道，你发现什么有伤大雅的问题了？”荆涛看着姜锦麟问道。
姜锦麟说：“是的，我记得以前我跟您说过，那就是‘地下组织部长’的问题。”
姜锦麟曾经私下跟荆涛说过，在东立市，无论是官方还是民间，都知道有个称呼指的是谁，那就是“地下组织部长”。
鲍宗伟发迹比较早，一直以来打造的人设都是“发家致富带头人”“杰出乡镇企业家”等等，且跟官方一直有很密切的接触，在早期，他也的确起到发家致富带头人的作用。
由于鲍宗伟对东立市的贡献越来越大，他在东立市的影响越来越大，他所在的属地税务分局，简直把他奉为祖宗。
那些派出机构的税务局、派出所、电力所等负责人，在鲍宗伟面前就跟孙子一样，鲍宗伟对他们也是呼来喝去的。
因为一旦鲍宗伟对他们的工作不满意，那他们所长的职位就有可能不保。
垂直单位是这样，本地单位的头头脑脑更是如此。
据不完全统计，鲍宗伟推荐的能称为“领导”的人，不管职务大小，在东立至少有三位数。
鲍宗伟之所以能称为“地下组织部长”，与他跟政界的关系密不可分。
历届东立市委书记、市长，初来乍到，都会去鲍宗伟那里“拜码头”，当然，后来的这两任却是个例外。
孔继生没有公开去“拜码头”，但他后来却以别的方式去“视察”了鲍氏集团。
这让鲍宗伟很是没面子。
但他没想到，更让他没面子的当属荆涛。
荆涛不但没有去正式“视察”鲍氏集团，更没有以其它的方式去视察。
在一次常委会上，荆涛就曾经明确说过：他选择的调研对象，不是那些成熟的企业，而是一些经营不善、需要帮助的企业。
这就从侧面回答了戴亮的提议。
在闫纪萍来的那次，荆涛和姜锦麟做过一次深入的交谈，那次，姜锦麟就跟他提出了“地下组织部长”这件事。
当时，摆在荆涛面前的问题有很多，他没太放在心上。
此刻，当听姜锦麟再一次提到这个问题时，荆涛问道：“有关地下组织部长这个说法，别人也曾跟我提过，难道，这个组织部长又开始履行职责了？”
姜锦麟说：“他倒没有履行什么职责，别说他一个地下的，就是地上的组织部长，在冻结干部调动三年的规定面前，又能有什么建树？”
荆涛听得出，姜锦麟这话，讥讽了“地下”和“地上”两位“部长”。
荆涛说：“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为什么要冻结干部调动这件事的缘由……”
姜锦麟说：“您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今天我说这话也是有感而发。”
“哦，说说看？”荆涛断定姜锦麟在慰问“老劳模”期间，发现了什么迹象。
姜锦麟说：“今天在和老鲍的交谈中，他突然问了我这样一个问题，他说：今年怎么没听说咱们东立干部调整的事？我说：不但今年没有调整干部，以后三年都不会有。他说：这个我知道，干部调动冻结三年指的是你们这些处级干部，没听说包括科级干部呀？我说：原则上讲都包括。”
荆涛点点头。
姜锦麟又说：“我跟他进一步解释道：干部调动冻结三年的这项规定，不包括犯错误被撤职、被处理的干部，如果干部违法违纪了，不会等到三年后再做处理，而是当下即刻处理，这样的例子已经有了好几例了。”
“他是怎么说的？”荆涛问道。
“他是这样说的，我给您学学……”姜锦麟咳嗽了一下，坐正身体，挺起腰板，耷拉着眼皮，说道：“唉——人家是市委常委，手握刀把子的人，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呗，谁惹得起他啊——”
“哦？他是这么看问题的？”荆涛说道。
姜锦麟说：“不光他是这么看的，好多人都这么看。”
荆涛笑了，说道：“不错，他们这么看也有好处，最起码认为我不是那么好捏的！”
姜锦麟一拍巴掌说道：“对，我也是这么看的。让他们产生畏惧之心！但也不要轻敌！”
荆涛看着姜锦麟，说道：“成林回来了吗？”
姜锦麟说：“没有，老鲍非要留我们吃中午饭，我说我还有有事，必须要在今天完成，死说活说才逃了回来，无奈，成林留下了。不过他也不孤单，二亮都在。”
“哦？”
荆涛有些诧异。
姜锦麟说：“这有什么意外吗？戴亮就跟是老鲍干儿子一样，贾国亮就跟……家奴一样，成天长在那个会所里。我说书记啊，有些问题也要引起关注了……”
姜锦麟没有把话说明，但荆涛深知其意。
隐隐地，荆涛似乎从姜锦麟的话中听出了其它之意。
“锦麟，你我之间说话，不必遮遮掩掩，有话直说。”
姜锦麟说：“我的话说得够直接了，我来东立四年了，虽然没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业绩，但一直都在努力维护本地的稳定局势，有的时候，甚至不惜……不惜做出一些违背初衷的事，因为我知道，凭我一己之力，是无法改变什么的，所以，我一直是隐忍未发，一直在等待一个契机，直到您到来的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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