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炸弹怎么拆,快点!”
云画没理会顾淮一,冲着视频对面的专家冷声喝道。
专家脸色严峻,整个人都紧绷着。
“一分钟时间,只能盲剪。”专家的声音很冷硬,“看运气。”
是啊,这么短的时间,压根儿就不给人反应思考的机会。
真的只能是看运气。
“里里你让开。”顾淮一紧紧地抓住董里里的胳膊,“画画,你带里里走,快走,我在这儿!”
“我走什么走!”董里里冲着顾淮一大吼,“谁让你开枪的,谁让你杀他的!”
“他要引爆炸弹,要杀了诺诺和你!”顾淮一不敢置信地看着董里里,“他要你们给他陪葬啊,里里,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和诺诺死?”
“可你现在,就是在眼睁睁看着我们死,如果我们死了,就是被你害死的!”董里里哭吼道。
“为什么?”顾淮一双眼通红。
董里里咬牙,“因为刚才,我爸不是要引爆炸弹,他是在给诺诺拆弹!他在给诺诺拆弹!炸弹是他亲手做的,除了他,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安全拆除炸弹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安静。
安静。
空气在这一瞬间安静到了极点。
顾淮一整个人僵直如雕像,董里里也浑身紧绷着一动不动,此刻能听到的只有呼吸声和心跳声……
“爸妈,你们别吵了,你们把画画阿姨带走……”顾一诺的声音忽然响起,“只有20秒了,没有时间了,快走。”
“不!”
“不!”
顾淮一和董里里同时吼道。
两人对视一眼,又齐齐转头看向云画,“你走!”
云画抽了抽嘴角,“呵呵,我走?十五秒钟,我能走到哪儿?”
“薄司擎,把你老婆带走!”顾淮一回头朝着薄司擎大吼。
薄司擎挑眉。
云画的脸色却瞬间黑了。
她猛地把手中正在跟拆弹专家视频通话的手机丢掉,两只手分别扯住顾淮一和董里里的脖子,用力将两人推开,而后,她蹲了下来。
此刻,薄司擎也赶了过来,就站在云画的对面。
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
“画画阿姨,快走。”
顾一诺说。
云画冲她笑了一下,“只有几秒钟,来不及了。诺诺,我来拔线,你怕不怕?”
不等顾一诺回答,她就又笑了,“没时间等你回答了。”
最后一个字的声音落下,她的手已经猛然用力,拽掉了其中的一根线。
定时器,停在倒计时的最后一秒!
所有一切都很安静。
甚至就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停滞了。
一秒。
就这一秒。
“时间……停止了。”顾一诺低声道。
“呼——”
云画长长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顾淮一和董里里手忙脚乱地扑过来,紧张地看着炸弹,看着顾一诺,“真的……真的停了?”
云画的后背已经湿透。
她甚至有些站不起来。
就只是拔线这么一个简单到压根儿不需要用到什么力气的动作,却让她累到浑身无力。
她努力了一下,没能站起来,索性就坐在地上休息了。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搂住她的腰,半扶半抱地把她给拉了起来,她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的身上。
“刚才拔线的时候那么果断,我还真当你不怕。”
薄司擎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云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过来做什么?也跟着疯了吗?万一拔错了线,这么近的距离,等着全军覆没吗?”
薄司擎定定地看着她,“那你呢,你就不怕死吗?”
“……”
云画的眼神有些躲闪,须臾之后才咬牙说道,“我这不是……没有选择了吗。”
“呵。”
“……”云画别过脸去,不想说话。
刚才那种情况,她确实可以在第一时间离开,毕竟这才是最现实的,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
可是看着顾淮一董里里和顾一诺一家三口,她实在是做不到让他们这一家人才刚见面,就全都命丧黄泉。
她只想,尽力而为。
至于是死是活,在那一瞬间,她好像真的没有考虑太多。
太冲动了,也太不理智了。
如果炸弹真的爆炸了,她或许……会后悔的吧。
毕竟在最后一刻,他也过来了,就站在她的跟前。
如果说前一秒她拔线的压力是1,那么当他站在那儿的那一瞬间,她拔线的压力就陡然上升到10!
好在,上天眷顾。
云画低头看了顾一诺一眼,或许……也或许并不是上天眷顾。
刚才董里里说,顾淮一开枪射杀金狼的时候,金狼并不是要引爆炸弹,而是在给顾一诺拆线。
这话……云画相信。
金狼不是个好人,甚至也不是个好父亲,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爱他的女儿,他尽可能地想要给女儿他认为的最好的,比如给董里里更改身份留在国内上学读书……
只可惜,董里里却成了警察。
只是……
云画看向了董里里,她有些不确定,现在的董里里,到底是什么身份。
炸弹的定时器停止了,但是炸弹还在身上,危险还没完全解除。
必须要拆掉炸弹,才算真的安全。
拆弹专家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乱动。
“画画,你……你们先走,我们在这儿守着。”顾淮一跟云画交代道,可眼神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脸色苍白十二万分虚弱的顾一诺,“诺诺,我……爸爸,爸爸陪着你。”
顾淮一很紧张。
董里里看了看女儿,又看向顾淮一。
然而顾淮一的眼中,只有女儿顾一诺,他连看都没看董里里一眼。
董里里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还可以吗?”
薄司擎搂着云画的手微微用力。
云画点头,“你要做什么?”
“没问题的话,你先去看看谈少宁,这边交给我。”薄司擎说。
“你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云画没那么容易妥协。
薄司擎笑了一下,“当然是,拆弹啊。”
“放心吧,现在定时器已经停止,剩下的就是拆弹,不是什么大事。”薄司擎道。
“可你已经很久没动过手了!”云画脱口而出,“这种活必须时刻锻炼学习的,你已经好几年都没有动过手,不行,不安全。”
“你怎么知道我好几年没动过手?”薄司擎问。
云画心里咯噔一下,直接说道,“你不早就从部队出来了吗?你哪里还有机会动手?”
“这倒是。”薄司擎笑了,“手艺上,是有些生疏了,不过放心,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
“别了,还是等专业人士过来拆吧!”云画说。
薄司擎摇头,“顾一诺等不了那么久。”
云画的脸色一变。
果然,顾一诺的脸色已经苍白到了极点,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昏昏沉沉的症状,再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要休克。
“诺诺,诺诺你别睡,别睡。”顾淮一想要抱顾一诺,却有不甘动手,生怕会触碰到炸弹,引爆炸弹。
“我来拆吧。”薄司擎道,“这里太过偏僻,他们过来需要的时间太长,淮一,信我吗?”
顾淮一的眼睛红到了极点,他低头看了看奄奄一息的女儿,又抬头看向薄司擎,“阿擎,我信你,我信,你……你好好拆……”
薄司擎点头,“你们让开。”
顾淮一连滚带爬地让开了位置,却不敢离太远,在不挡住薄司擎拆弹的情况之下,他争取到了距离顾一诺最近的位置。
“里里,你也先让开。”云画说道。
董里里抿着唇,一言不发地退后。
薄司擎深吸口气,开始动手。
他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每一步都格外精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力道也是恰好。
云画看他的操作,如此娴熟,她有种感觉,他似乎从来都没有生疏过,就像是每天都在练习一般。
可他明明已经离开部队那么多年了,这门手艺非但没有落下,反倒是更加精湛。
他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动作干净而精准,每一步,都极其标准……
云画只看一眼,就拔不出来了,目光只能追随着他的手指,追随着他的动作,再看不见其他。
忽然,他的手顿住了。
一直流畅的动作在此刻停滞。
“怎么了?”云画第一时间问道。
顾淮一更是眼睛瞪得都快要脱框而出,神情紧张不已,“阿擎,怎么回事?出了什么问题,能不能拆?不然你先别动,等人来?”
薄司擎瞥了顾淮一一眼,无奈地摇头。
顾淮一的脸色刷一下就全白了,“真……真不能拆啊?”
薄司擎叹了口气,“不能拆。”
“……”顾淮一整个人都软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云画却是看出了点不对,当然,她也不懂炸弹,她只是从薄司擎的脸上看出了些不对,她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他的头,“你别吓唬他了,到底怎么了?”
顾淮一闻言,愣愣地看着薄司擎和云画,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
薄司擎却勾了勾唇角,“我说不能拆的原因是……这炸弹,不用拆。”
“啊?什么意思?”顾淮一这会儿的脑子已经完全成了浆糊,压根儿就不会思考。
薄司擎微微叹气,“意思就是,炸弹是假的。”
“假的?”顾淮一的声调陡然拔高,声音都变形了,“怎么可能!”
薄司擎耸耸肩,直接把炸弹从顾一诺的身上取下来,全部拆开。
果然没有任何引爆的迹象。
“炸弹是真的,但是里面的线连接的不对,定时器并不会引爆炸弹,不过这里面的炸药还需要专业人士处理。”
薄司擎说道,“别管了,留点人在这儿,现在赶紧带小丫头去医院。”
“哦,是,是……”
顾淮一的脸上尽是喜色,眼神也激动不已。
他手脚并用想从地上爬起来,可太激动了,他站都站不稳。
最终,还是薄司擎把顾一诺抱了起来,又有警察抬来了担架,把顾一诺放上去,固定好,立刻送出去,顾淮一寸步不离地跟在担架边上。
云画也终于松了口气。
她看向了董里里,“走吧。”
董里里微微点头,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你的身份,现在能说了吗?”云画问。
董里里微微抿唇,点头,“我是国际邢警组织的,具体的我不方便说。”
云画挑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加入国际刑警组织的?”
“很早。”
“多早?”云画问。
“在……认识顾淮一之前。”董里里的声音很低,情绪也很低。刚才顾淮一,始终都没有看她一眼。
云画瞬间就明白过来,“所以,你进入S市局,成为顾淮一的同事,其实也是早就策划好的?你们……你们至于埋这么长的线吗?”
董里里苦笑。
云画叹了口气,“好吧,我能理解,毕竟你们的对手,你的父亲,他太强大了。那后来呢?后来那次,你父亲被抓,在医院,你父亲带着你逃跑,被顾淮一拦下来之后,他冲你父亲开枪,你为你父亲挡了子弹那次……其实也是你一早策划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父亲觉得你一无所有,只能跟他走?”
董里里点头,“我父亲并不会轻易相信我,他的基地在哪儿,我根本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尽管我是他女儿,可他绝对绝对不会让我有机会接触到他的毐品生意,但是……但是他还是爱我的,我只能出此下策……”
云画揉了揉眉心,“你父亲不会让你接触到他的声音,但是他爱你,肯定舍不得你死。而你为你父亲挡枪,并且帮助你父亲逃跑之后,很显然,你在国内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你父亲要么把中枪的你丢给警察让你自生自灭,要么救你带你走……当时那种情况,国内动用了大量的警力追捕你父亲,你父亲根本来不及把你送去其他地方,所以只能带你通过他的秘密安全渠道,回去他的基地……”
“是。”董里里低声道。
云画苦笑,“董里里,你这招真狠。你知不知道,这些年,顾淮一一直认为是他杀了你,他一直活在亲手杀你的阴影愧疚自责中,根本走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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