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陆事务就在平手汎秀谈笑风生之间抵定了处理方针。
本多忠胜去了越中,主要任务是联合反上杉的神保氏余部,依托南部山区的复杂地形,坚守城池,伺机扩大影响力范围。目前境内三十五万石领地,大约可以覆盖到十万石左右。
岛清兴来到能登,负责招揽沿海一带的畠山旧党,利用水路的补给优势设法搞些活动。因此他得到了一些造船的资金和人才。能登二十万石,估计能勉强掌握个五六万石在手里。
他们的职权都远远不能波及全境,不过在北陆范围内上杉家的实际力量其实也就这个级别,大部分土地处在混乱当中,双方都没法有效控制。
贸然提拔陪臣到这个级别多少是有点横恩滥赏的意思。本多忠胜声名在外倒也罢了,岛清兴难免要受人诟病。
可是,平手汎秀一句话能堵死所有人的话柄,那就是——愿意取而代之的人,可以到我这里来报名。
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普通人哪有胆子领着三五千人去前线跟上杉谦信当邻居?真有这份胆识和才能的往往都出人头地也就不嫉妒了。
这重担子,还真就没多少人挑得动。
本多忠胜依然坚持着身为德川家臣的立场,岛清兴也依然坚持着身为织田家臣的立场。可是受限于地理条件,显然无法与名义上的主家取得有效的沟通,自主性越来越高几乎是必然的现象。
而平手汎秀一手控制着后勤物资的补给线,另一手握着京都朝廷的授官渠道,则是可以充分对北陆施加隐性的影响。
随着时间推移,情况一定会逐渐发生微妙的变化。
加贺依然交还于一向宗的门徒众,尽管他们现在已经失去了主心骨,完全是没有组织度的乌合之众,但平手汎秀佯装不知道这一切。
顶多就是提醒本愿寺显如早日派个得力的坊官来主事。
至于石山究竟能不能找出合适的人才,这个外人就不方便过问了。
事实上,本愿寺的和尚虽然过得也算锦衣玉食,终究“职业前景”的上限比较有限,大大不如武士,很难从外界吸取到什么高等人才,反而是流矢的可能性更大。
七里赖周已经是显如上人少有能打出来的牌了,结果到了北陆依然是一团糟糕,搞得民怨沸腾,离心离德。
前段时间崭露头角的大谷平马,倒是值得一提。然而年纪还不到二十,资历也太过浅薄了,弄上去怕是会让世家子弟们不满。
总之这个事需要显如好好头疼。
而越前呢,定位为支援能登、越中的军用周转基地,也有了很巧妙的布置。
领地作为恩赏,分别封给了竹中重治、泷川一益,荒木村重,三云成持、拜乡家嘉、加藤光泰等众多功臣。
然而竹中、泷川被半强制地拉到近畿去陪着喝茶聊天;荒木在摄津、三云在甲贺,都鞭长莫及,无法兼顾;拜乡、加藤作为直参家臣更是必须接受奉行代管的方案。
这样一来,理论上只拥有一万五千石知行的河田长亲,实际就等于是一国代官,能充分将意志贯彻下去,而短期内又不至于有尾大不掉的势头。
这与平手秀益在大和,岩成友通在河内,中村一氏在南纪伊的模式类似。
乃至也可以说,跟平手义光在南近江的地位也很相像——只是这话说出来就很别扭了,家臣跟二代目之间显然没有可比性。
如果将来发生什么不测,中枢权力持续衰败下去,那么代官们肯定迟早会鸠占鹊巢自行其是,不过体制总不可能是完美的,真到那一步就是亡国灭族的危机,也没心思考虑这些层面了。
越前一国经过长期战乱,堪称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历次争斗中几乎所有值得一提的国人地侍,乃至寺社势力,都已经被打死了或者打得快死了,民间秩序亟待重建,正是进行“检地”的大好机会。
目测有望达成一场比和泉、北纪伊更为通透干净,堪与淡路等量齐观的彻底检地。
为此,伊奈忠次、长束正家、平手季胤、增田长盛他们这一帮子奉行们早已摩拳擦掌充满了斗志,而小西行长则是厚着脸皮,不顾外界视线,反复推荐新朋友石田佐吉,甚至不惜说出“不要误会,我不是针对您,我是说此人筹划测算之才在你们所有人之上”这种严重得罪人的话来。
他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捞政绩和扶植党羽,不过做到这个份上,也确实可以说是真的够朋友了。
顺带着这些年来机缘巧合到处折腾的老朋友沼田佑光终于又混出了点名堂,“琵琶湖奉行”的名号得到平手汎秀确认,计入直参家臣行列。
回想昔日种种,不知是否会喟然感慨。
由于本多忠胜和岛清兴都是陪臣——严格来讲其实陪臣都算不上——北陆的处理方案难免要与德川、织田商量。
平手汎秀于五月初,在南近江安排了会面。
这本来会是一次略显尴尬的接触。
然而,平手汎秀抛出一句话,就令德川、织田感激涕零,喜不自胜——至少表面上是感激涕零喜不自胜,无暇顾及什么“挖角”的问题了。
“我准备在年底之前,将武田氏从美浓、三河、远江驱逐出去,恢复二位的领土完整。”
此言一出还哪好意思讨价还价呢?
现在织田信忠被占据的是美浓最东部两个半郡,加起来七八万石领地不算太多,可是最近处离岐阜城仅有两日路程,这种情况无疑很不利于军民情绪的稳定。
而德川家康就比较惨淡了,总计有七个郡超过二十万石沦陷!须知三河远江两国加起来才五十万石,加上新割的尾张半国也就七十万石,等于是三分之一丢失。
他们两家这么多年新仇旧怨可谓比山高比海深,为什么非要捏着鼻子当朋友精诚合作呢,无非是武田太厉害了呗!
信玄就不提了,换了胜赖上台,内政外交好像不太行,打起仗来完全不比其父逊色,让尾美远三的武士们昼夜寝食难安。
拼命巴结着宰相中将大人,盼的就是今日。
平手汎秀理所当然从两家的使者那里,收到了无数不要钱的赞颂和马屁之声。不过也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织田信忠设法与信浓的木曾义昌取得了聊胜于无的联系,同秋山信友也存在若有似无的沟通。
德川家康就厉害了,同武田重臣穴山信君勾搭到很深的程度,已经达成了初步的默契关系。
看来甲信人民也不是个个悍不畏死,总有几家担心后路的。
乐观估计,只要在正面对武田家造成足够的打击,就有机会顺着内线,抽丝剥茧,策反调略,不战而胜。
唯一的疑虑可能是资金。平手汎秀虽然在北陆取得了进展,但掌控力度暂时还不够强,无法通过区域专卖权的租售来进行短期套现。
不过这个年代,大家普遍觉得,只要你手上握紧了刀,钱的问题,终究来看还是小问题。
如果成了大问题,那只能说明,刀握得不够紧。
某种程度上讲,这种想法也不算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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